14.沙岩城

　　自離開流金沙漠，師兄妹兩人便日夜輕裝行進，除去必要休息外就是不斷趕路。

　　先經過西南地區的千沃原野，再橫渡中部地區的天險沙漠，天水城就在此域深處，不過他們沒有轉向，而是照計畫繼續前往靠近西北地區的吞骨沙漠。

　　憑藉葬陰門之名與靠近主要驛道趕路，一路上的村鎮守衛沒有什麼刁難，更沒有不識相的痴愚之人莫名跳出來攔路，直至來到較混亂的西北地區，這才偶爾碰上一些小麻煩。

　　不過即使路程算得上順利，他們依然花費約三十天，將近一個紅月變化時間才趕抵目的地。

　　一座位在吞骨沙漠之中的城鎮，沙岩城。

　　沙岩城與紫金鎮地形相似，放眼望去一片無盡沙海，天空二輪金陽炙熱非常且日照時間相對較長，其建立位置也更加的深入沙漠內部，因為此地賴以為生的煉沙礦就位在其中。

　　煉沙礦為對鍛造過程中非常實用且有高需求的輔材，同樣屬於厲沙州特產之一，需求量龐大也造就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商隊和人潮。

　　只不過沙漠城鎮終究生活艱苦，且此地過於強盛的風沙和熱氣也讓許多人士退步，因此沙岩城雖然本地人口更多，但繁華程度反倒遜色紫金鎮不少。

　　而且此地治安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會來挖礦的人大多是罪犯、投機份子、走投無路者，一座獨立於沙漠中的孤島城鎮，養出不少遊走於附近的沙盜團體。

　　不過沙舟聯合會對此並無插手打算，只有要求當地的門派「怙惡門」必須進行適當約束，不能影響到煉沙礦出產及維持抗衡更北方霧蝕的戰力。

　　也因此，沙岩城一帶可以說是厲沙州最為混亂地區，每位行商、旅人與來往車隊都是抱持最高戒備前往，誰也無法肯定原先安全的路線下次再來就不會生變。

　　莫傀安與冷若蘭也一樣如此，自進入吞骨沙漠便提高警覺。

　　如果他們是厲沙州最強大的黃沙堡甚至是天下機關城的人，那橫行的沙盜團體或許會多少產生顧慮退去，但位處西南方的葬陰門在這裡沒有任何震懾力可言。

　　尤其是冷若蘭，也找來和師兄同款的披風兜帽罩上，再用陰氣模糊面容，使人無法輕易看穿，雖然他們並不畏懼麻煩，但也都不喜歡麻煩。

　　此地雖言沙岩城，可邊防僅是普通人高的破爛城牆，修練者輕鬆一躍即可過去，門口守衛更是連身份資料都不盤查，只要確實繳上入城費用就放人通行，與紫金鎮嚴謹完全就是天與地的反差。

　　「師兄，在外奔走多年，離開西南地區這還是第一次，說實在話，這種地方......我還蠻喜歡的。」

　　走在沙岩城內的主要街道，冷若蘭左右觀視，將路邊大白天就頻頻發生的混亂、鬥毆、偷搶等行為一一看在眼裡。

　　她喜歡這種不掩飾的欲望。

　　知道沙岩城現象會引起領路人內心的暴戾之氣，莫傀安點頭提醒道：「師妹喜歡就好，此地也說的上臥虎藏龍，各種陰鷙手段層出不窮，不小心吃虧也是常態，不要大意了。」

　　聞言，冷若蘭將目光收回，轉而看向師兄，嘿然低笑道：「師兄以前造訪時也吃過虧？當年為什麼來這座沙岩城？又是怎麼結識那兩位還算信得過的朋友呢？」

　　沒有隱瞞打算，莫傀安淡然的像是在說別人事情般，直接回道：「吃過一些小虧，背後被人捅一刀。」

　　「哇！能在師兄背後捅一刀，對方真不簡單，想必是個了不起人物，能讓師妹知道名諱嗎？」冷若蘭一邊笑說著，一邊體內陰氣怒意震動，每走一步都在這座極熱小城裡留下揮發水氣的冰冷腳印。

　　如此異狀，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甚至悄悄跟了上來。

　　與此同時，幾道小小紙人悄悄自莫傀安披風下飛出，他邊走邊道：「名諱不重要，如果師妹想見見那個人，師兄已經將對方送到師姐那裡了。」

　　聞言，陰氣也逐漸收束起來，於冷若蘭體表凝結有如薄薄一層實物，幽綠光芒隱現，雖然罩在披風之下無法見到，但散發的極寒氣息與當地炎熱高溫碰撞，已讓她渾身冒出淡淡煙氣，相當引人注目。

　　「喔，那沒事了，不過師兄還沒說當年為何來沙岩城。」

　　與師姐牽扯上的人事物通常只有兩種下場，與葬陰門有關那就是活的，與葬陰門無關那就是死的，極少有其它例外。

　　如果有，那就是生不如死。

　　師姐夫羅然搞不好就是這種情形，冷若蘭不無惡意的在內心偷偷竊笑想著。

　　兩人有目的性前行，不知不覺間已偏離主要街道，開始轉往狹小複雜的巷道。

　　這裡是更為混亂的南區，住著大量複雜人口與僱傭兵團體，因為高低樓房交錯的遮掩顯得陰影重重又擁擠不堪，路邊滿是看上去不明的色漬、便溺與垃圾，惡臭難聞腥羶味極重。

　　此時，跟著他們身後的人影也越來越多。

　　「來殺人。」

　　又有幾張小紙人自披風下飛出，莫傀安走路速度也變得緩慢下來，他不時左右觀看，似乎是在尋找記憶中的地方。

　　「疑？能讓師姐允許師兄出馬的對象不多，是誰呢？不會就是那個背剌一刀的傢伙吧？」

　　像是感受到身後越來越肆無忌憚的惡意目光，冷若蘭相當乖巧的緊跟在師兄身後，原本散發煙氣異狀也消失，十分畏畏縮縮模樣。

　　「不是，背剌一刀只是意外，也是因此才認識住在沙岩城的朋友。」

　　終於找到記憶中的方向，自亂七八糟的十數條小路中，莫傀安選定一條快速走入，同時繼續述說。

　　「當時要殺的，是七年前曾騙取小師妹身上奇物的人。」

　　往日記憶被喚醒，冷若蘭恍然大悟的長長喔了一聲，同時又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當時才十歲出頭的小師妹，可是為此在山上哭了好多天，雖然那時要安慰她實在有夠煩，但長大之後的這幾年間，可一直都是拿來取笑好把柄。

　　或許，小師妹就是這樣才受不了，所以決定跑出去遊歷天下也不一定說，冷若蘭忍不住開始又是浮想聯翩。

　　「到了。」

　　「嗯？師兄，到你朋友的住所了嗎？」

　　冷若蘭隨著前方高大身影站定，她環視打量四周，在這種混亂又擁擠的建築區域中心，居然恰恰好有留下一塊被包圍住的大空地。

　　只不過，大空地的整個地面除去常有黃色風沙之外，幾乎全是深深暗褐色，就連附近建築壁牆也都一樣，甚至還有些「新鮮」味道殘留。

　　「不是，不過沙岩城有個小規矩忘記向師妹介紹。」

　　冷若蘭聞言很有興趣的笑了，配合的大聲問道：「什麼規矩呢？」

　　驀然，連接大空地的四通八達小巷中，一個接著一個人影走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妖、圖靈甚至身蝕族，至少有數十名正不懷好意笑著的人。

　　「不用擔心，師兄沒教的事，我們通通會教給妳。」

　　一名身型高瘦、四肢細長的身蝕族走在數十人前頭，滿臉肌肉隆起凹凸不平，五官都因此被迫變位，醜陋畸形非常，但卻意外的令人不覺病態噁心，反倒有十足的天生自然之感。

　　其渾身皮膚已不是蒼白或病態白可以形容，那是一種超出正常生命該有的白色樣態，帶些灰暗和透明之感，就像被什麼侵蝕過而殘留下的模樣。

　　這名身蝕族，被霧蝕侵蝕程度非常高。

　　他抬手輕輕示意，數十人便進一步的包圍莫傀安與冷若蘭，隨後用充滿「善意」的笑容解釋著。

　　「規矩就是，適者生存。」

　　隨後。

　　就在眾人意外眼光中，那名聲音悅耳的師妹自己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張秀麗好看容顏，搖頭散發間，不經意散發著已為人婦的成熟誘惑氣息。

　　冷若蘭也抬起了手，卻是大拇指伸出向上，露出燦爛非常笑容。

　　「這個規矩，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