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冷若蘭

　　戰鬥結束，除去被擊傷左肩者，剩餘十四名輕傷的締騎開始收拾戰場，卓清來等四人也加入幫忙。

　　不論巨沙蜥又或是屠屍鷲的屍體，其毛、爪、甲、皮、肉、骨、血、臟器都是非常實用素材，能賣到不錯的好價錢。

　　世界之大，難以想像。

　　即使是天下機關城，也無法說已穿越霧蝕探索所有的未知。

　　因此各地各州的奇人異士同樣數不完，對於各種天地素材各有自己一套利用之法，只要將準備好的商品送至天下機關城估價賣出，總有人會出價買走。

　　尤其是被莫傀安生擒住的那一頭屠屍鷲，會有人願意花個好價錢買回去，不論是馴服也好、試驗也好、研究也好，都是不錯的選項。

　　這些都算是懸賞中的額外收入，屬於葬陰門的私人戰利品，早在委託當初便已於雇用契約載明，風來山莊等人的自覺幫忙只是想為莫先生和冷夫人留下談話空間而已。

　　但本該熱絡交談的兩個師兄妹，冷若蘭看到師兄沒有開口，便也只是看一眼和點個頭，隨後與他並肩站在沙丘上，觀視眾人收拾殘局。

　　眾人皆是熟手，戰場很快打掃完畢。

　　重要部份已由被十四名締騎分解帶上，之後風來山莊還會派人來搬運剩餘的素材，如果到時候還沒被流金沙漠中其他生命吞食殆盡的話。

　　至於活的屠屍鷲，因為可以充作苦力的機關守衛早被卓清來等人留在原地巡邏，被冷若蘭重擊打暈後，便由莫傀安操控八名藏紙光人帶上。

　　夜色不明，唯有淡淡紅月之光與點點繁星之力照耀。

　　冷若蘭一行人繼續沿著巡邏路線前行，沒有因為莫傀安等人的到來中斷，不久後才順利返回臨時營地。

　　貴客已送達，卓清來四人便提出告辭之意，與臨時營地負責人打過招呼後，不打擾兩名貴客時間，直接穿越柵欄走入靈韻農園無數農架之中，身影很快便消失。

　　分別過後，締騎人員找上臨時營地的商人進行素材交易與裝備修整，冷若蘭則是與負責人回覆說明情況，

　　莫傀安則在指引下獨自走入一座大型的主帳篷。

　　等待師妹期間，他盤腿安坐下來，雙眼閉目養神。

　　沒有多久，帳篷廉子掀開，與負責人及下一班僱傭兵交接完的冷若蘭走入。

　　此時她先前因為戰鬥而沾染的血液已被身上冰蟲絲衣吸收，反倒使其衣色觀之更加鮮豔，但依然有些許沙塵與肉末還在其上，看上去像是名為生活風塵僕僕忙碌的美婦人。

　　冷若蘭見到師兄雖露喜色，但她沒有開口，甚至像是不在意莫傀安的存在，直接開始更衣。

　　先將天狼皮甲與冰蟲絲衣陸續脫除，上半部只餘貼身勁衣露出山峰起伏的精練身材，接著進行簡單的裝備清理並檢查是否有缺口會造成戰鬥危害，結束後再將其掛放至一旁木架上，最後才來到莫傀安面前同樣的盤腿坐下。

　　「師兄，怎麼會突然下山，發生什麼事了嗎？」

　　張開眼，莫傀安見到的便是三師妹祼露的臂膀及頸項，陰氣退去後更顯蒼白雪色，亮眼的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若蘭，我說過很多次，妳已身為人婦，在師兄面前穿著該注意一些。」低沉聲音自兜帽下傳出，從語氣中不難感覺出說話者正在皺眉不喜的模樣。

　　被喝斥，這名先前才大發神威擊殺巨沙蜥和屠屍鷲的美婦人，發出與年紀不符的歡快低低嘿笑，絲毫沒有被自家師兄念叨自覺，反而開口頂回去。

　　「師兄，不然我要像你一樣，將自己全身包得緊緊藏起來才能外出嗎？再說了，如果這樣能讓佚名願意重新拿起妖刀，那就算全裸示人我也無所謂。」

　　對此，莫傀安倒是如此說。

　　「妳是否全裸示人我同樣不在意，但我不希望門派內有不穩定因素的存在，這會危害到綺羅山眾人的生存。」

　　被念，冷若蘭依然開心的燦笑道：「照師兄這麼說，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不就是師姐嗎？師兄不想辦法處理師姐的問題，反倒來要求師妹我，這樣是不是欺軟怕硬呀？」

　　不聽話的師妹連番反擊，莫傀安倒也沒有生氣，只是低聲告誡道：「慎言，在外面，不要隨便談論師姐。」

　　聞言，冷若蘭神情這才稍微嚴肅起來，點點頭解釋著。

　　「在這世上，我最相信的就是師姐和師兄你們兩人，即使香凝和佚名都比不上，如果連在你親手布置的陣法中都無法暢所欲言，那以後我可就不敢說話了。」

　　早在第一步踏入帳篷那時，冷若蘭便感受到股隱約壓制之力，若不是修有同樣葬陰絕訣之力，恐怕還沒有如此容易能夠察覺，這讓她心中喜悅幾分，也忍不住多說幾句。

　　因為，師兄越來越強大了，對抗師姐或許指日可待！

　　她迫不及待想要讓師姐「聽進去」他們這些師弟師妹的心聲了！

　　不知道自己已經莫名被寄以重望，莫傀安只能搖搖頭，繼續諄諄善誘。

　　「各州奇人異術甚多，師妹不要妄自尊大，僅僅以小師妹來說，只要給予足夠時間，必然有辦法能夠悄然突破我所佈下的陣法，這世上像她那般的天才不會多但也絕不會少，需抱持戒慎恐懼之心......」

　　「好了好了，師兄我明白，你不要再念了，也就是在你和師姐面前我才會如此放鬆，不然師兄可以打聽看看，外面的人誰不是稱讚冷夫人一聲懂進退和知禮數呀。」

　　從師姐重傷那一年開始再到如今，葬陰門對外事務負責人一直都是冷若蘭，莫傀安自然是相信她，只不過看到師妹在自己面前如此恣意隨性模樣，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往日回憶就念上幾句。

　　「好吧，這些暫且不談，此次下山有幾件事要......」

　　話說到一半，莫傀安正要進入主題，冷若蘭卻是突然面露趣味興致，整個人用以手撐地的不雅姿勢，手腳並用爬行到他面前，也不在乎自己那對飽滿胸部誘人的搖搖晃晃，伸手就去將礙眼的披風兜帽拿掉。

　　莫傀安沒有阻止，隨著披風兜帽落下，遮掩面容的陰氣漩渦也隨之散去。

　　真容顯現。

　　這一刻，冷若蘭原本彷若靈人的金瞳，因為受到衝擊瞬間豎立，渾身更爆發股幽綠氣勁，若不是有陣法存在，這座主帳篷恐怕早發出震動異響引人注目。

　　「師......師兄？」

　　秀麗容貌上神色多變，冷若蘭語氣不太確定的喊著，壞死氣勁之力也在體內醞釀，她著實有些被嚇到了。

　　看著眼前師妹一副警戒模樣，莫傀安不禁暗嘆，這時候才知道防備實在有點晚，開口道：「我在。」

　　「為何......為何師兄會是如此模樣，你......你練成了？」

　　疑問間，驀然，冷若蘭想起多年前師兄提出的一個術法構想。

　　「是，我練成了紙嫁衣，所以才會是這般模樣難以示人。」

　　這下，想通的冷若蘭也不再放肆，連忙回到原地盤坐好，神色十分嚴肅正經，甚至帶有隱約擔憂的道：「師兄，當年留下的陰毒傷勢......你是不是快撐不住了。」

　　如此詭異奇想術法本是為延命所想出，即使以師姐的高深境界和小師妹的天才角度來說，絕對也能稱的上不可思議四個字。

　　但這不代表好事情，會用上就表明師兄的身體快要不行。

　　莫傀安道：「目前還可以，不然師姐也不會放我下山。」

　　「師姐知道師兄的身體狀況，也知道你已經練成此種異術了？」

　　微微點頭，莫傀安道：「自將派內法門全部修練至大成那一日起，只要師姐在綺羅山上，就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夠瞞的過她。」

　　眼瞼微垂，冷若蘭沉思片刻後，一掃先前歡鬧姿態，回到主題神色十分認真的道：「嗯，師兄你說吧，這次為何下山？」

　　見交談總算能重上正軌，先前陪師妹玩鬧一陣子讓莫傀安感覺有些心累，他拉起披風兜帽遮住面容，陰氣也緩緩重新匯聚成漩渦，令人再難以一窺真容。

　　「這次下山，除去要確認妳之前幫我收集到，有關於在陽炎州出現的目標消息之外，也因為一頭魔物闖入綺羅山......」

　　從頭開始，莫傀安將自己心中所猜測，以及來到紫金鎮一路所見所聞所想都一一述說，冷若蘭則是不時點頭若有所悟，知道師兄為何要說的這般詳細。

　　待前因後果都說明完畢，冷若蘭也提出了疑問。

　　「所以，師兄打算在天水城的調查結束之後，便直接前往陽炎州確認消息真假？」

　　「沒錯，若是調查未有意外之處，待我離開厲沙州後，我希望妳能在此期間多多留意沙舟聯合會動向，並且暗中關注是否有誰或派門對葬陰門不滿，再與四師妹商量該如何行動並告之師姐。」

　　這一次，卻是冷若蘭搖搖頭，神色看上去頗為難辦模樣。

　　「師兄，留意以及與香凝商量一事還可行，但師姐人雖有問題，卻不妨礙其察覺事情蹊蹺之能力，既然當下她沒有任何表示，那除非我和香凝能『說服』她，不然遇到事情她可不會乖乖照我們意思去做。」

　　說完，她想了一會，試著補充道：「師兄，我和香凝不是你，說的話不見得有辦法讓師姐聽進去，還是你離開的這段期間，把那嘴臭傢伙找回來......」

　　抬手制止師妹說下去，莫傀安道：「沒事別去打擾她，繼續使用葬陰門名號生活下去是我們的選擇，還是自己多做準備，這也是一次對妳和香凝的考驗。」

　　「而且，師姐不肯聽勸不是正好，不然妳那從小到大總想要推翻她的夢想又要如何成真？」

　　突然被點出多年心願，冷若蘭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雖然已年近三十並為人婦，她在師兄面前但仍顯露著一股嬌憨可愛氣息，從小到大都未變過。

　　至此，見師妹終於能夠理解意思後，該交代的事情也大致說完，莫傀安便起身準備離開帳篷，留給對方休息空間。

　　「師兄。」

　　已走到帳篷邊緣，正準備掀簾離開的莫傀安聞言駐足，回頭疑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冷不防，他看到冷若蘭眼珠轉動，神情有幾分得意、幾分狡黠。

　　這讓莫傀安心裡升起不妙感覺，從小的時候開始，每次冷若蘭要搞事前都是這副表情。

　　「沒事，忘記跟師兄說聲晚安。」

　　冷若蘭笑得很燦爛，揮了揮手道別。

　　低嘆一聲，對此莫傀安沒有再多說，只是搖搖頭離開主帳篷。

　　他知道，這趟路程大概又要有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