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強大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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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為收尾,記幾件俊翰治喪過程中的故事。

 

1. 看過禮儀公司本來提供的追思手冊範本封面後,我覺得俊翰這本的封面封底我最好還是自己做好了。時間很有限,我選擇就用他一月十一號在凱道上演講的照片當封面,未經授權就用這張照片我想沒人會告我。這張圖的完成度本來就很高,封面不太困難。延伸到封底的滿版全黑色調也沒問題,但是有點單調。我找了一句俊翰說過,有關「人權」的發言放上去。還是有點空,然後我再放上一個手繪的,空空如也,主人離去的輪椅。

 

  他不再需要了。

 

2. 在陳媽媽傳訊息告知我這個噩耗後,我立即前往他家。兩位老人家的哀傷無庸贅言,而我能做的,只有給予他們一個無濟於事的,大大的擁抱。

 

  然後突然想起,我不確定俊翰這短短的一生是不是有這樣抱過陳爸爸陳媽媽。

 

  於是我只能再抱緊一點。

 

3. 告別式結束之後正好是中午時間,來送俊翰最後一程的我的高中同班同學們決定一起吃個飯,出乎意料,在這個上班日班上居然來了十個人,公祭時浩浩蕩蕩一起出來簡直像古惑仔一樣(這有點合理,其實高中時我們有時也叫俊翰「老大」)。我們特地跑到竹中校門口,那個遙遠當年常常跑去的「阿婆麵店」。氣氛沒有想像中凝重,我們一邊聊著近況,一邊談論著高中時的老師、警衛、校園還有那些活靈活現宛如昨日的經典事件。就像是二十幾年前我們跟俊翰一起聊的事情一樣。

 

  「欸,該辦個同學會了吧。」我把大家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記得還是要邀陳媽媽一起來。」

 

  「反正陳媽媽在我們班上的課可能還比你多。」

 

  「靠夭,真的!」

 

4. 新竹市生命園區(a.k.a殯儀館)靈堂區販賣機的現煮咖啡真是好喝到匪夷所思。

 

5. 跟林志潔老師一起接受記者聯訪的時候,螢幕上的我真是胖得令人髮指。

 

6. 告別式前一天下午,會場布置接近完成,花藝公司架設起的花架幾乎跟人一樣高,然後俊翰巨大的遺像掛在花架後面。這張遺像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是一張俊翰坐在輪椅上的日常全身照。在遺像掛上去之前,我們本來覺得如果要不被花架遮擋完整看到這張照片,遺像的頂端會幾乎碰到天花板,那可能會有點太高。所以可能要放下來一點,那會被花架擋住輪椅的一部分。

 

  於是當遺像掛上去後,我跟陳媽媽一起站在靈堂中央看著這張超大的、幾乎頂到天花板的照片,思考要降下來多少,而降下來花架就必然會擋到照片上的輪椅。

 

  「陳媽媽,」我突然說,「俊翰這台輪椅好帥,有點像變形金剛。」對,這是一台我懷疑可能真的有裝火箭筒的輪椅。「對啊。」陳媽媽表示贊同。

 

  然後我們兩個默默的看著這張照片。

 

  「好,就這樣,不降了。」陳媽媽和我達成了共識。

 

  是的,今天不必強大了喔同學。今天要帥,今天要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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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其實沒有那麼理所當然,很多時候看起來天馬行空的詭異想法,可能才是這個世界運行的方式。我試著「講錯話」,讓我們可以從另一個方向,更靠近事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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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不知道看到我的文字的人會有怎樣的解讀,讀者永遠有權力去給予作品意義,我只是希望,能給予陳俊翰離開後的台灣,一點點的溫度和一點點的溫柔。
與其說「他們跟我們一樣」,我更願意說的是「不一樣還是一樣」,他行動的方式跟你不一樣、他感知世界的方式跟你不一樣、他生存的方式跟你不一樣,但我們永遠可以找到一樣的地方,一樣希望被尊重,一樣希望被別人喜歡,一樣希望在乎的人可以幸福,一樣希望可以擁有更好的未來,我們都一樣希望永遠可以擁有希望。
  我的高中同學陳俊翰一定是看見了這個島嶼上還是有些可愛之處,這塊土地上還有很多值得他那樣做的理由,還有很多人們在心裡留下一塊願意為了別人跳動的善意。他看見了這塊土地的不完美卻仍然願意站出來,那必然是他也相信我們依然可以抱有希望。   我相信他相信這些,而我期盼你也相信。
  民主並不完美,民主永遠不會達成完美,甚至民主可能有點恐懼完美。民主從來不是社會發育最終的結果,像一面華美的錦旗,拿到了就沒事了,民主更像是一個工具,小心翼翼的控管風險、分擔責任,以及最大程度降低權力轉移的社會成本。當然我們可以企圖把民主變得更好一點,只是把民主變得更好的方式,還是只有民主而已。
「以菁英自居的傲慢」風氣,正大面積的席捲全台各個領域,因為太方便,我不必去理解別人,因為我是菁英而你愚昧;我不用向你妥協,因為我是菁英而你愚昧;我不用去檢視自己,因為我是菁英而你愚昧。
當公眾人物有很爽的地方,被追捧、接業配、靠個人品牌獲取利益,這都沒關係,你應得的。但是當一個公眾人物需要有怎樣的自覺,以及該付出怎樣的代價,或許在新媒體橫流的時代下,是堂該被列入國民教育的課。可能比顧炎武的「廉恥」還更要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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