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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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結婚之前。

雖然感覺不踏實，可是經過一周反反覆覆地確認，他確信他得到了一個重來的機會。

為了能夠避開跟妻子的相逢，以及避免其後的痛苦跟自殘，他不敢去平常會去的教會，他就是在那裏遇見妻子的。

為了以後美好的日子，他盡量保持正常的作息，可是事與願違，雖然他的心知道未來，可是他的某部分還沒有跟上，所以他日夜都會夢見跟妻子相遇以及後來的場景。

他如何為了有免疫力疾病的妻子找到好的教學工作，如何一起上節目，利用他名嘴的知名度、主持或是出書等等的機會曝光，怎麼會在很巧合的機緣找到畫廊的銷售渠道，怎麼打造妻子的人設，並完美的實現妻子的夢想，一切都是他給予的。

情潮來的時候他感到無法承受的痛苦，有些時候他會像是無法控制自己，記憶的空白會斷斷片片那樣全方位無死角的飛躍，他常常會到妻子台中的老家，只是為了看一眼妻子。可是對於妻子的冷暴力他也記得──對於妻子的恨應該是在結婚之後，某一天的某一刻，他感覺自己很討厭她，然後就日益加深，已經到了失控的程度。

那段時間她給妻子的精神虐待很強烈！他除了失蹤、週六藉故不回家要上節目、還在妻子求歡的時候講了各種批評跟訕笑的話。妻子很受傷的時候他會走過去說：「這樣就受傷了？我只是跟妳說玩笑話，妳不會這樣當真吧？妳沒那麼傻吧？」尤其是妻子興高采烈跟他分享工作的進展，他只是冷笑說：「那個人是我的人脈吧？我記得他們公司之前有找過我去主持活動。」

還有很多，比如妻子旅行到一半他鬧脾氣，強行要求妻子半途回來他就開心了，但是回家後妻子情緒崩潰的事，那時候他真的很幸福。

律喜歡妻子無能為力在他面前接受他所有，包含情緒，而且如同苦旦角色身心俱疲哭到失聲，他覺得自己充滿愛的力量。

婚前阿律苦苦追求妻子，期待感拉滿的喜悅一值存在他的肌肉記憶裡。他很有女人緣，很高又是型男，以前愛打排球跟羽毛球，球場上總是有人為他又哭又叫，然後因為機遇有了主持的機會，固定節目的通告使得他轉型成為一個名嘴，有點得理不饒人卻有觀眾緣，公益也做得很多，如果是代言公益他幾乎半買半相送。
 

雖然避開跟妻子相逢，但是他每夜都在哭，很像父母和孩子分隔遠方，很像孩子在外地過得不好，或是孩子在外地結婚，下次回老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心中空落落的。

就這樣，每次有機會出差的時他就會到台中太太可能會出現的教會。

他可以感到太太無法忍耐挫折跟補習班的教學壓力，因為她本身免疫力太差了！皮疹長出來的時候坐立難安。她需要一個安靜可以支持的她的環境，最好還要有一個男性，比如像他這樣的男人，她才會有安全感。

她應該偶爾會接家教，平常在咖啡館打工，因為他在附近徘徊的時候發現她在咖啡館的收銀機換發票。

她形銷骨立，其實他之所以喜歡她還有一點，那是因為他閱人無數，他知道太太的骨相跟五官有多好看，只是需要一點專業人士的幫助。那張臉還是一樣沒變，就是瘦的脫相，他感受到自己心跳動得好劇烈。

後來有很多人追求他，也很多人介紹對象給他，從來沒有像他太太給過他的悸動。

律的事業在舊記憶結婚那年依然達到高峰，之後就不見起色，但那個人設始終沒有變化，沒有毀掉，他還是別人眼中的他。

只是很奇怪，每當他想起曾經跟太太共同的生活──追求到結婚，然後離異──他都會感到胸口疼痛，痛到他幾乎要恐慌發作或是渴求自我傷害來感受存在，他慶幸他都沒有這麼做。

他只是忍耐，他知道等天色發白，鳥開始叫（有時候是蟬），那時候他就可以睡上幾個小時。

2.

律是個名嘴，最近很常上新聞。

他的新聞引起議論，是因為妻子的說法真實誠懇，沒有破綻。

律在他前妻最困難的時刻幫助了她，這事件如果現在說起來非常浪漫不可思議。他在教會上聽到她坎坷的人生，那時候起他就跟她越走越近，但是她始終沒有接受追求。

她的前妻，有一些身體上的缺陷，是一種免疫力的病症，發作的時候背部會有皮疹，找不到任何原因。不管婚前或是婚後，妻子一直努力專注在事業上，他們彼此互相扶持，在律所有能運用的人脈之中，他為了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比如上節目，或是推薦她給他需要專業的朋友。他的妻子是英文教學專業跟藝術方面的創作者。

他們決定要結婚的時候是律的事業高峰，相比之下律特別完美──律又高又帥，個性是體貼入微類型，比起新娘更有耐心。婚禮的外燴是法式餐廳訂的，現場來了很多行業內的好朋友，幾乎都是律的好朋友。對比之下妻子的朋友就少得可憐。餅是喜憨兒工坊的，也非常美味精緻。

婚後半年，律的事業一落千丈，妻子卻像萬丈高樓，在這些時日他們產生了難以撫平的衝突，雙方有不同的說詞。

律在訪問上，他說出了非常難聽的話，跟過去那個謙虛、理解讀者的名嘴設定相距甚遠。他打擊了妻子的事業，說出了很難挽回的言論。

這引起了猜測。

而她的妻子沉寂一段時間，表達不想再互相傷害這段關係，希望就此結束。

她說她不認得律，她說在律的身上，她做任何事都是錯的，當她以為她終於不是律的負擔。但這世界上，在律的世界，他自己有一個衡量的標準，她永遠達不到。

過去的律幫助的人實在算不完……所以這段關係畫上句點之後，律的形象更受到衝擊，他無法釋懷，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手，他寫下非常多謾罵的字句，他也上節目去說了很多家務事和妻子的私隱。

也許，愛情成立的樣子本來就有詭，你甚至想不到那個方向上，那個可能──假設當女方變得跟男性對等──愛情就像去市場購買的一串香蕉。我們挑選我們買得起的，切合我們身分而喜歡的食物，就是這樣。

律就像泡沫一樣，每日消失一點點，在別人心中的完美好男性，就這樣逐漸模糊。最後的留言律還是講了很難聽的話，在此就不詳述。

律的前妻發了長文，最後說道：「我從沒有想要離開過律，但律已經做了這樣傷害我的事，我目前也無法聯絡到他了。只能祝福。也希望大家不要在關注這件事情，世間上的感情，總沒有絕對公平的或是絕對的是非，請大家給我們一點空間，也給律一點時間，時間會讓傷痛過去。」

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 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
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 快不快樂留在身體裡
愛若能夠永不失去 何以你今天竟想找尋伴侶

【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