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解放軍發動幻影計畫的第二十一個小時,高雄市區形同廢墟的某一處有了動靜。
「啊!」一聲駭人的驚叫,劃破不見星月的黑夜。
被炸開一個大坑洞不遠處的地面上,倒臥著一個人影。這身影睜開一雙猙獰的眼,悄然成了這個夜裡一雙最明亮的星辰。而後,彷彿是懼怕看到什麼似地,又即刻緊閉起雙眼,皺摺的眼瞼,不時顫動著,微啟的雙唇,沒有規律地抽慉,抖動不停的身軀,一直到了黎明降臨前的片刻,才又再次昏蹶不醒。
沒有人知道又過了多久,當頭烈日用炙熱的光,灼醒了癱躺在遍佈屍體與頹傾瓦礫上的身體。四周不時吹拂著陣陣惡臭的風。
突然間,昏迷的身軀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這是哪裡?」他驚魂未定地大聲喊著,甚至無法想像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咬著牙,忍受頭部的劇烈疼痛,雙手使勁地從灰燼中撐起幾乎癱瘓的身體,雙眼不停環顧著四周,直到坐起了身子。
「……發生了什麼事?」
端視著雙手乾枯的血漬後,他急躁地翻找著自己衣褲上的所有口袋,企圖從身上攜帶的任何物品,尋找自己好像遺留在何處?離開時卻又忘了帶走的記憶。經過一陣找尋之後,這才讓他終於明白,原來在自己的身上,除了已經破損、污穢的淺藍色襯衫和深藍色牛仔褲,還有一雙緊緊套著兩腳的運動鞋以外,也不過就只剩下左手腕上那一只不銹鋼天梭機械腕錶!他仔細地凝神回想,嘗試看看能不能因此而想起些什麼。然而,無論如何竭盡腦力思索,除了手腳上擦破傷痕引起絲絲不足為患輕微的疼痛、以及陣陣頭痛,還有無數殘缺、焦黑的屍體,滿目瘡痍的景象外,眼前悽慘殘破的一切,對他而言,似乎毫無頭緒可言。
經過一陣思緒後,原本理性的情緒終於崩潰,清醒的意識也逐漸渙散。
「我怎麼了?」
「誰來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
「有人在嗎?回答我!」他虛弱的聲音,仍不死心地呼喊。
任憑幾番聲嘶力竭地吶喊,除了遠遠繚繞的回音外,雙目所及依然空無回應。
當他不經意想起,自己隻身獨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絕境裡,眼看令他深感無助的處境,教他不由得悲從中來。強忍不讓淚水流落的雙眼,溼溼泛著淚光,而淚光之中,卻閃爍著炯炯地,源自於天性……自信的目光,失魂般直視著前方。
突然,身旁地上類似信封的東西,不覺然地吸引他的注意。
他低著頭,撥了撥地面信封上乾凅的塵土,
「這好像是封別人所遺失的信件。」撿起了信,也沒多想的,就自作主張地拆啟了已被血漬和露水模糊的信封。
『紫璃吾愛:
細數那盡已銷蝕的時光,我倆別時已久。
雖然,妳我的聯繫從未間斷,而我對妳濃烈的情感,也未曾退卻;即使與妳相隔兩地,對妳無際的思念,從不願停歇。而我對妳的等待,……』
「這封信寫的真噁心!真不曉得寫信的人腦袋裡想著些什麼?」
『……就好比那蜂蝶一般,甘願虛耗短暫的生命,只為等候花朵的綻放。』看到這裏,他不由得感到渾身不自在。然後又按耐不住好奇心驅使而繼續往下看……
『當妳來信告訴我,妳即將歸來。可知道我歡愉的心,有多渴望能馬上將妳擁入裡,再不放手?如果唯有等待,才能讓這夢想成真,我願將我千千萬萬個堅定的情愛,灑滿在妳歸來的路途上,默默守候……迎接妳的到來。
墨雅
2046年六月十五日』
「紫璃?」
「墨雅?」
「這信寫得文縐縐的!他的名字怎麼這樣耳熟?」
「墨雅?難不成他是個詩人嗎?」
「不知道這個人現在哪裡?」剛才的好奇心引起了他此刻滿肚子疑惑。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心地將折起的信放入口袋。只是嘴裡仍然不斷喃喃自語,彷彿身邊有人正聽著他說話。
雖不死在厄難
然我竊心猶思
無福受眷
我寧可早逝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