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諜影（1）殺手的浪漫 - 特工小說

（每逢週二、週五發表的短篇文藝/科幻/特工故事）

艾迪與南茜

世界各地內戰天災不斷，我是 2016 年高雄美濃大地震受害遺孤，被「販賣人口」獵人捕獲了。原來他們沒傳聞那樣恐怖，人口買賣是高價交易的一門生意，他們很會保養獵物，甚至和獵物常有對話溝通，建立某種互信基礎，讓你明白生意就是生意，大家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叫「艾迪」，他們考量過我所有智商和體能條件後，一位高級主管十分坦誠地告訴我，目的是讓我心理有所準備，未來的前途，有可能是高級保鑣，侍從於黑社會大人物、紅歌星影星、政界等，又或者是僱傭兵、特工人員諸如此類。

七月四日，我帶著密件前往「白石貿易公司」，那是一個表面貿易、實則是僱傭兵機構。我被安排到中級戰鬥訓練營，我禮貌地提出異議，認為自己可以接受高級訓練，他們笑著說：「還差得遠呢。」

每一團隊都有七個人，三男三女，連同一位貼身的男教官。開始訓練之後，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實力，真的還差得遠呢。我們被編成男女一對為一組，嚴厲地警告我們，禁止發展男女關係，未來的特工身份，其薪酬之高，足夠得讓我們「禁慾」。

我的夥伴就是「南茜」，她的身手讓我甘拜下風，自愧不如，過去真的過於高估自己。我開始在這個問題上思考，究竟是「獵人公司」的錯誤評估，抑或是自視過高？我再細想自己履歷每一項評分，仍然毫無頭緒。「南茜」對我很友善，第一次跟她博擊，領教到她的高超技巧後，第二次我全神貫注，就算無法打敗她，也必須弄個平手以保存顏面。我幾乎得逞，甚至還有可能擊敗她。結果南茜用了一個很奇特、很有效、很熟練的招式，我敗的很慘。

由於她是女生，天然地常偷看她，甚至知道她閒來會不停練奏一首鋼琴音樂。我稱讚她，她當然高興。

三個月之後，我跟南茜十分熟識，只限於公事層面。我看到一些特別情況，好幾次南茜跟教官擦身而過的時候，兩個人垂下的手都有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姆拍跟食指觸碰了兩下，好像某種信號。那天教官指導全組人一個攻擊招式，奇特而有效，我驚然發覺，那是第二次博擊訓練時南茜把我打得很慘的招式。解散之後，跟南茜閒來談話，我對她說：「妳是白水公司的職員。」她有點恐慌，我當然知道她也會窺探其他團友的狀況，所以安慰她：「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和南茜談更多私底下的話，不單是訓練夥伴，還是朋友，那種感覺真好，我開始時常想看見她。有時她會私下指導我更多攻擊技巧。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全都是高級訓練營的招式。

有一天她要我記著一個電郵地址，我也告訴她另外的一個電郵地址，因為彼此心領神會，知道那是日後保命的聯絡方式。我想，我愛上了南茜，禁不住發了一個電郵給她：「Testing」，不多久就有回覆，也是「Testing」，不知怎的，我的心很甜。

有一次我告訴她，我最討厭的是感嘆號，但這個符號也很淒美，是無奈、關懷、鼓勵集於一身。她表示殺手不該這麼浪漫，會害死自已。

本來我認為可以跟南茜在私事上談得更多，不知怎的，我們要兩人合作的課程愈來愈少，南茜亦突然停止了私談，只談「公事」。我有點情緒低落。需要冷靜思考。我感覺得出，白石公司的人知道我已經發現了南茜的身份。

沒多久我被轉往高級訓練營，從此再沒有見過南茜。失落反而讓我更加冷靜，再次思量獵人公司對我的評分，為何好像有些落差？想了很久，我終於認同他們的專業，我的博擊天份其實很平常，但我的觀察力卻極強，比我自己評估的還高出很多，這樣下來的平均評分，就恰如其分，與他們的評估完全吻合，最適合當偵察特工而非戰鬥特工。

我知道如果苦纏著南茜，她甚至有可能丟掉性命。我也知道了結局。只能每夜在電郵裡給她一個「！」，任何文字內容都有可能曝露我們的意圖，招致危險。這輩子很有可能不會再見到她，唯一可做的，就是每一個夜按一次「！」，這個「！」她一定看得到，代表了我堅持地會記著她，支持她，鼓勵她，直到我不在人世的那一刻，因為特工的平均壽命都不會太長。

我知道如果真正面對極度危急時，如果在電郵裡打出清晰的行動內容，她一定支援我，反過來更加如是。一方面我希望見到她的字，另一方面矛盾地卻希望不要，因為如果文字出現，表示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秋，我永遠不願意看見她落入危險中而發出請求幫助的字句，所以每夜電郵裡沒有訊息，我反而覺得安慰。

對於女生的回憶，最浪漫的只有這件事，我是艾迪，好聽的是一名特工，難聽的是一名殺手。很多時候我會重覆又重覆看著自己電郵內那個「Testing」的字樣，那是南茜送給我的唯一禮物。殺手本來不應有眼淚，但那時第一次看到她唯一的回覆，那種甜甜的感覺永誌難忘。現在卻變成淚光。

（此系列小說將會延續下一集，每一集都是獨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