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欽生先生是馬來西亞人,原計畫至英國留學,因一念之差最終來到台灣成大就讀化工系。在台灣,因為中文不好跟不上進度,時常到美國新聞處讀書。某次沒有前往讀書的日子,新聞處恰巧發生爆炸案,被認為是疑犯的陳欽生,從此開始他數十天被刑求的苦難,和12年的牢獄之災.....
一日回家路上,調查局人員假冒陳欽生親戚將其誘騙上車,並在接下來數天裡嚴刑拷問陳欽生,逼迫其承認作案。在真兇落網,陳欽生以為能回到大學時,調查局卻狠毒地說:「我們抓你來就沒有想放你回去」、「定案一件有200萬獎金」、「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今日我們沒有面對過也難以想像來自政府機關如此直接的惡意,何況一個遠在異鄉毫無勢力的僑生,如果政府不僅無法信任,還展現如此惡毒的面貌,該有多絕望?
影片裡最讓我觸動的是這個象徵母子相見的剪影,陳欽生的母親等不到孩子的信件,毅然決然選擇遠渡重洋到一個獨裁國家,即使多次受阻也要見上孩子一面。陳欽生回憶當時沒有想過母親會來,見到她時甚至不敢相認,母子兩人隔著鐵窗、隔著電話,相顧無言,只能讓媽媽保重身體,並保證自己會好好活著,回到馬來西亞團聚。只是來台灣讀書卻進了監獄,讓母親如此奔波,此刻他的內心該有多麼心疼,多麼自責。
傷害不只在當時,也在今日,曾經幫助過陳欽生的朋友--王繡榕女士不願回憶傷心事沒有接受訪問;長期以來陳欽生也不願回憶此事,在林世煜老師採訪他時,甚至說「林先生,你害我想起這些事,你會害死我」。直到多次回憶、講述自己的故事後,陳欽生才漸漸能面帶微笑、較為平和地重述自己的過去,即便如此,心裡的創傷依舊存在。我有朋友也是如此,所以很能體會雖然面帶微笑講故事,心中卻在淌血的心境。
這部影片提醒我們的是,轉型正義的面向除了歷史、法律等理性的層次,還有受害者的感性層面,這不是簡單的「悲傷」可以概括,在威權迫害下,陳欽生作為人的一切情感,都將受到生活在自由年代裡的我們無法想像的傷害。對於這些受害者,我們能提供的幫助的其實很少,如果沒有人能聆聽他的故事,深埋在心中的創傷無從抒發;當我們期待他們表達自己的感受時,回憶傷痛對他們是不是也有可能變成二次傷害?我們所能做的也只有當他們需要時,當一個合格的聽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