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卡德將刃拳掛回腰間，閉上雙眼在胸前畫出一個五芒星，然後雙手搭在胸前使大拇指互觸。

　　做完這些動作後，他微微抬起頭面朝天空，靜靜地坐在馬上。

　　片刻後，祈禱完畢的卡德張開雙眼，銳利鋒芒一閃而過，他輕拍利刃並問道：「能夠聞到安迪的味道嗎？」

　　「嘶啦──」利刃驕傲地抬起頭。

　　「哼，真有你的，那走吧。」卡德神態輕鬆地笑起來，這一切讓他彷彿回到記憶中，那段在惡魔之地的征途，鼻腔中熟悉的血腥味讓他全身肌肉都不自覺地興奮顫抖，這種舒爽感令他忍不住要呻吟出來。

　　他趴在馬背上讓利刃能夠更輕鬆地在叢林中奔跑。

　　利刃是獨角獸，森林是牠擅長的一種地形。

　　身旁景色快速地退去，卡德發現利刃正在離開森林，卻不是來時的方向。

　　他不由得喃喃自語：「不是南門嗎？」

　　離開森林後，眼前出現一片空地，這裡正在發生一場激戰。

　　安迪帶著幾名冒險者圍攻一隻高大惡魔，旁邊則零散地倒著十多隻魔怪，剩餘的冒險者還在抵擋數十隻魔怪進攻。

　　卡德輕聲道：「接近隊長級了。」

　　他再次輕拍獨角獸，利刃心靈相通地慢下腳步，無聲地朝這名惡魔前進。

　　卡德左手握住刃拳，將鋒刃對準惡魔頭部，但惡魔一直晃動，他只好將鋒刃改為對準惡魔背部，然後唸出拋擲咒。

　　鋒刃脫離拳套後，恢復為兩公尺，就像一把標槍一般，筆直朝惡魔射去──

　　噗！

　　強化過破甲的鋒刃，毫無阻礙地穿透惡魔胸口，惡魔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嘎啊────！！！」

　　安迪見狀，趕忙一躍而起，並伸手遞出手上巨大槍頭，對準著惡魔頭顱。

　　旁邊一名白髮冒險者，見機也快速竄到惡魔身後，用左右手兩把鋸齒刀對惡魔後腿彎進行斷筋。

　　噗！

　　巨大槍頭捅進惡魔眼眶，安迪手上一扭，槍頭在惡魔的眼眶裡攪動一圈。

　　隨著這下致命攻擊，其他冒險者的武器也各自命中惡魔身體，被斷筋的惡魔只能無力地跪倒在地，一動不動。

　　惡魔倒下後，卡德騎著利刃的身影從他身旁輕巧而過，赫然已經將射出的鋒刃裝回手上拳套，他朝安迪問：「沒受傷吧？」

　　「沒事。」安迪也不廢話。

　　兩人轉頭分別殺向其他魔怪，並沒有進行多餘的對話。

　　卡德再次唸動咒文將雙手鋒刃變長，並平伏在利刃身上，利刃額頭獨角纏繞著一股黑色旋風，他們瞬間化為一道帶著雙刃的屠戮黑影，在許多魔怪中流竄。

　　所到之處魔怪紛紛被腰斬，發出一聲又一聲哀號。

　　見卡德清除了大部分魔怪，安迪殺死面前魔怪後，停下手朝一旁冒險者讚嘆道：「真不愧是血手卡德。」

　　然後他轉頭向其他冒險者喊話：「準備一下，等等跟隨卡德殺回南門。」

　　希摩城只有南門跟北門，而他們所處位置附近並沒有城門，因此只能先繞過城牆後才能由較近的南門入城。

　　卡德殺死附近所有魔怪後，利刃收起速度慢了下來。

　　一直都神態輕鬆的利刃，竟破天荒低頭微微喘息，看來化為黑影對利刃來說並不輕鬆。

　　卡德由利刃背上翻身而下，對安迪等人喝道：「跟我走，南門有人接應！」

　　他雙手各握持一把縮刃後的拳刃，一馬當先地朝遠處衝去。

　　利刃稍做休息後，也隨著安迪等人跟在卡德身後突圍。

　　卡德跳到一名魔怪身上，手中利刃瞬間刺穿魔怪腦袋，然後他用腳一踢，借力朝另一名魔怪飛身而去。

　　就這樣，卡德帶領著安迪與其他冒險者，一路順著護城河殺回南門。

　　當南門出現在視線中時，冒險者們緊繃的神經終於微微放鬆下來，但他們還是握緊手中武器，沒進城前不敢完全放下警惕。

　　此時南門下，盧卡斯正帶著一群冒險者，在門外清除城門下肆虐的魔怪。

　　一劍捅穿魔怪頭部，盧卡斯用腳抵住魔怪身軀將劍拔出來，他眼角餘光看到遠處卡德等人的身影，精神一振喊道：「他們回來了！」

　　一旁冒險者們聽到這句話，紛紛士氣大振，斬殺城下魔怪的效率又快上幾分。

　　卡德帶著安迪與冒險者，一路殺到南門下與盧卡斯等人會合。

　　他看向盧卡斯：「打暗號，開門。」

　　盧卡斯退到眾人身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喇叭，對著城牆上吹響。

　　看到卡德等人身影後就已經就位的士兵們，聽到喇叭聲趕忙合力轉動輪軸放下城門。

　　卡德在門外守著，看見城門徐徐放下，他開口對盧卡斯道：「你繼續守在城外。」

　　盧卡斯點點頭拔出劍加入廝殺魔怪的行列。

　　卡德與安迪等人快速地退入城內，城門緩緩地再次拉起。

　　此時，城牆上的哨兵突然放下魔法望遠鏡，吹響嘴上的哨子：「嗶──」

　　過一會兒，身在北門城頭的蓋因城主，騎馬從北門牆上一路奔馳而來。

　　哨兵連忙跪倒在蓋因面前，報告道：「南門外有一支人類軍隊⋯⋯看起來像是我們派到惡魔之地的遠征軍！」

　　蓋因隨即接過魔法望遠鏡，向哨兵手指方向看去。

　　待他看清楚對方旗號後，連忙招來一旁侍衛：「去請卡德閣下過來。」

　　卡德剛進城不久，聽聞蓋因相邀，沒有片刻休息就跟著侍衛過來。

　　等到卡德一上城牆，蓋因也不在意彼此尚未行禮，便急不可耐地上前對他說：「卡德閣下，遠處有一支軍隊正在被惡魔追擊，看旗號是希摩城駐守在惡魔之地的遠征軍⋯⋯」

　　卡德點了點頭，對一旁侍衛道：「把利刃帶來。」

　　然後他轉頭看向蓋因：「我需要一隊魔法師幫我開路。」

　　因為目前降臨大多只是魔怪，魔法師們為了節省魔力，只是偶爾支援一下城下的盧卡斯，城外魔怪主要還是靠士兵遠距離武器與冒險者們在清理。

　　蓋因聞言乾脆地頷首答覆：「沒問題。」

　　侍衛很快將利刃帶來，卡德翻身騎上利刃，輕拍利刃側頸以示安撫。

　　蓋因叫來的魔法師已經就位，這次不再只是一名魔法師幫助卡德出城，而是三名魔法師靠上前來，同時對卡德與利刃施法。

　　隨著咒語唸完，一道亮眼青色幾乎將卡德與利刃掩蓋。

　　卡德低聲在利刃耳邊說了一句，利刃隨即撒開腿就向城牆外飛馳而去。

　　這一次青光將利刃送出很遠，等到大路開始慢慢變得狹窄後，利刃的馬蹄才確實地踩在地面上，而身後追著利刃而來的魔怪已經超過百隻。

　　利刃落地後開始向著蓋因所說的方向疾馳，獨角獸一生幾乎就是不停地奔跑，奔跑對牠來說並不辛苦，就如同呼吸一樣輕鬆，但如果使用自身力量來加快速度，就會令利刃感到辛苦。

　　此時此刻，利刃與主人心意相通，牠知道卡德心中的急躁，於是獨角上閃爍著黑色閃電，迅速蔓延到全身，利刃速度再次加快，變成了一抹黑影。

　　幾分鐘後，卡德抱住利刃脖頸的雙手微微用力，讓利刃速度放慢，後方魔怪已經都被甩脫。

　　在卡德面前是一隻千人左右的軍隊，被數千名魔怪與數十名惡魔包圍在其中。

　　隨軍法師與射手不停地殺戮著魔怪，但他們臉上掩蓋不住的疲憊神色與身上殘破不堪的甲冑、布袍，讓卡德得以猜想這支軍隊已經鏖戰數日沒有休息。

　　也許是希摩城在望，他們遂決定爆發出全力向城池方向突進，但目前看上去，他們似乎即將迎來體力與精神的雙重極限。

　　否則堂堂惡魔之地的駐軍，豈會因為這些數量的惡魔與魔怪而陷入絕境？

　　軍隊中的數名人類高手，正在與惡魔纏鬥著，而在人類高手身後，幾名大法師正在詠唱咒語。

　　「難怪……希摩城附近的惡魔這麼少，原來都在這裡了。」卡德沉吟片刻，終於明白為什麼降臨首日，希摩城附近卻只有兩隻惡魔。

　　惡魔等級森嚴，每高一級就是一個階段性的戰力。

　　最低階是沒有理智，只有獸性的魔怪。

　　再上去是有意識與理智的惡魔，依次為惡魔、隊長級惡魔、統領級惡魔、將軍級惡魔，還有最強的惡魔領主。

　　還有一些非常稀少的特殊惡魔，某項能力幾乎等同於下一階惡魔，即使在惡魔之地都非常少見，每一隻都受到重重保護。

　　判斷出情況的嚴峻後，卡德俯身在利刃脖頸旁說：「還記得我們在惡魔之地的征戰嗎？」

　　利刃輕點馬頭。

　　卡德語氣擲地有聲：「再來一次吧⋯⋯希望這次，我們能夠再活下來。」

　　聽到這段話，利刃瞬間明白他想做什麼。

　　牠前腿微彎，獨角上開始纏繞匯聚更多黑色閃電，整匹馬身爆突出密密麻麻的粗大血管，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

　　而在馬上的卡德，也唸動咒文將兩把刃拳上的鋒刃解放回兩米。

　　但這還不夠，卡德又閉上雙眼微微抬頭對著穹頂，低聲唸訟神秘艱澀的頌詞。

　　卡德身上肌肉以更誇張的方式隆起，全身纏繞著血色閃電，眼睛深處變得赤紅一片，他耳朵裡只剩下邪異的呢喃聲。

　　他知道這一刻自己絕對不能再迷失，否則就會像當初在艾因城時那樣⋯⋯

　　「啪嚓……」卡德的背脊裂開來，從脊椎處向外冒出一排骨刺，讓他身軀顯得佝僂而粗壯。

　　他後背肩胛處的皮膚也被骨頭刺破，冒出一對巨大骨翼，而尾椎處則鑽出一條骨節分明的尖銳尾巴。

　　「嘎──！！！」卡德發出不屬於人類的刺耳尖嘯，嘴中赫然出現許多利齒獠牙。

　　盡力維持理智的卡德，騎著同樣被黑色閃電纏繞，全身血管密布，馬眼赤紅一片的利刃，朝前方惡魔大軍，真正像閃電一樣地風馳電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