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盧前鋒和阿圖卡爾帕的軍衛會合,連星光都黯淡的黑夜,精銳已悄無聲息潛伏在城門周圍。戰士們在軍樞處掩護下,化整為零藏入各處,待另一波男兒們與其會合。
一支叛軍猶如幽靈般地侵入要塞卡哈瑪卡,拿住王城心臟。
黑幕般的天際無語,星辰見證腥風血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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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團裡傳言如野火,神禮祭司已失去了所有魔力,而身為埃神化身的聖女,將會是祂最珍貴的祭品。獻上她,就能得到埃神眷顧,獲得祂的力量。
不止是輔祭們,連巫師都大有一試的想法。畢竟,埃神之力誰不想要?高高在上的聖女成為祭品,是眾人從未想過的事。既然她力量盡失,誰會想放過這大好機會?話出自司首身邊的巫女,雖說未必是真,甚至是陷阱都未可知,但眾人依舊蠢蠢欲動。
暗潮開始翻湧。
烏莉終於能勉強活動手腳後,想離開殿內去尋弟弟。爬下榻,匍匐前進了一陣,感覺腳似乎已能使得上力,少女勉力站起,扶著牆慢慢尋找巫女的衣物,換完裝已是滿頭大汗。戴上兜帽,小心翼翼地開門,竟無侍衛看守。她一步一步往烏列爾的寢殿尋去,所幸,並未碰上熟識的侍者。望向同樣無人看守的殿外,她雖感奇怪,卻顧不得這許多。敲著弟弟殿門,亦無回應,甚至隱隱散發咒力。烏莉心下不安,卻也不敢在此徘徊,索性推了門進去,打算先將自己藏好再說。
殿內的景像讓她驚詫,魯尼正踏開幾何步伐和烏列爾對戰,雙方僵持不下。男子眼見烏莉身影正縮在門邊,只道洛瑪失手,心下一急,拼著讓自己受傷,道道咒法竟衝她而去,想製造機會,趁亂逃走。
烏列爾不及細想烏莉為何不回擊,而剛巧又在此時出現,倉促間,只能將誕生石送至姊姊身邊,擋下了致命的力量。
魯尼一擊未中,暗暗叫苦,深怕二人聯手,他立刻將焦點重新擺回少年身上,盤算如何逃生。此時,已想通前因後果的烏莉卻揚聲,「殺了他!他就是殺死賢者的叛徒!」
原本一頭霧水而未盡全力的烏列爾,想起實如父親的阿毛塔,霎時眼角微紅,口中秘語一變,誕生石漾出闇黑,如有生命般層層疊疊將魯尼包圍。
少年取下彎刀,割破左掌,血霧與闇色交織,男子浮在半空,在紅與闇間翻滾,卻使終無法脫離包覆。魯尼忽地神色巨變,闇黑自七竅湧入。哧,一根肋骨連肉帶皮而出,血淋淋地掉在地上。他臉孔扭曲,叫也叫不出聲。哧、哧、哧……一根接一根,胸腹已是一片狼籍,血腥氣瀰漫,肌肉、腸臟落了滿地。喀,脊椎似一股大力猛然抽離,男子再無力掙扎,頭顱掉落地面,滿地殘肢碎體,魯尼就此歸天。
烏列爾大口喘息,和這名「巫師」對戰,也耗費他不少能量,待緩過氣,他才拉著縮在一角的姊姊,柔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烏莉靜默了一瞬,終究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訴弟弟,已成餘燼的深潭仍是忍不住落下了淚。
烏列爾額上青筋爆凸,太陽穴直跳,無法想像多年情誼竟只是二人的一廂情願,更無法忍受洛瑪竟不顧姊姊安危,封了她魔力。他緊擁烏莉一陣,隨即下了禁制,不讓人擅入,打算解開她身上的封禁。
少年與烏莉面對面盤膝而坐,誦唸帶出誕生石流光瑩瑩,環繞她周身,誦聲一遍又一遍,烏列爾氣息漸粗,額上見汗,烏莉的封禁竟是紋絲不動。就這麼試了幾次,他終於挫敗的承認,自己無法解開洛瑪下在姊姊身上這古怪符文。
「還有一個可能,我們去埃神廟試試,也許能解開妳身上這奇特的封禁。」烏列爾帶著煩躁和期望向烏莉提出也許可行的辦法。
「……現在已知洛瑪是叛徒,我又失去力量,萬一,碰上他或那些黨羽,我只會成為你的累贅。」烏莉眸子黯淡,說出令自己難受的事實。
「總比坐困愁城的好,以洛瑪行事來看,他要的是蘭巴耶克滅國,也許,已經有入侵者要和他會合,而那傢伙沒辦法只盯住我們,所以才將妳留在寢殿沒帶妳走。烏莉,現在只能冒險,我有自信能護住妳!」
望著弟弟晶亮的眼眸,烏莉遲疑一會,仍是點點頭。烏列爾攏好姊姊兜帽便牽著她往埃神廟行去。
所幸,一路上並未見到異常事端,就在接近埃神廟時,一名少女向倆人奔來,烏列爾本已預備攻擊,看清了那女孩容顏,竟是奈芭!
他即刻收勢,卻發現烏莉往自己身後挪了挪,烏列爾放下的警戒心又起。
待奈芭站穩後,少年不由分說,扣住她的左腕,要探探這女孩究竟是敵是友。共振後,烏列爾朝姊姊點點頭。奈芭稱自己不知何時暈倒,醒來後,殿內已空無一人才尋了出來。
女孩心緒片片空白,符合她的說詞,烏莉這才拉著奈芭的手,忍住眼淚,偎在她懷裡。
三人朝埃神廟繼續前進,幾名隱在暗處的輔祭漸漸朝他們聚攏,嘴裡不乾不淨的吆喝,「原來副祭大人也想獻上聖女,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在力量面前,手足之情都能犧牲……」少年來不及弄清這些人話裡的意思,只急急朝奈芭低語,「我來擋住他們,妳和烏莉去月神淨殿,那裡有密道,躲好別出來,等我口令,知道嗎?」
烏列爾吩附完,發了幾道攻擊後,以「念」向奈芭發出指令:跑!
女孩隨即拉著烏莉往月神淨殿方向而去,沒人注意,那雙眼逐漸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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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葦船已全數掩在草叢中,大軍已匯整,只待阿圖卡爾帕的城門洞開,就能和卡哈瑪卡的叛軍裡應外合。
無一人發出聲響,戰士們屏住呼吸,等待暗號到來。
火把在城門上方搖了三下即滅,這支猶似魅影般靜謐的隊伍悄悄進入蘭巴耶克,和軍樞處的投誠者會合後,德拉盧先控制此處,再指揮大軍兵分兩路,由卡哈瑪卡直驅王庭和貴族區去。
夜自此不再寧靜,黑蝗般的戰士迅速攻入宮內,殺聲震天。近衛保護貝薩斯四處逃竄,男人不住大喊:「我軍呢!救援怎麼還不來!」腳下卻不停,隨衛士邊殺邊逃。就在貝薩斯拉了一名侍者擋刀後,他看見不遠處的洛瑪,衣袂飄飄,血雨間仍閒庭信步般自在。
「洛瑪!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國祚大致安好嗎!」男人強作鎮定,嘴上雖質疑,卻暗暗開始留意逃生路線,只因少年手起刀落,近身者不分敵我,竟無一人生還。
洛瑪仰頭深深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耳邊是曾讓幼時的他驚懼的哭喊,現在則如天籟般讓自己欣喜。腦海飄過胡狼部,盧拉索的恩義與烏列爾的兄弟情,似已遙遠而模糊不清。少年長睫低垂,微顫,唇角露出極美的弧。
「王……您,還記得桑庫部嗎?」洛瑪頰邊沾了豔麗的紅,俊美的臉龐雖淺淺微笑,卻帶有幾分如同惡鬼的獰色。
貝薩斯瞠目結舌,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他根本不記得「桑庫部」。男人作夢都沒想到,這就是背叛的導火線。
「……看來是不記得了。」洛瑪笑意加深,若神祇慈悲也似妖魔邪魅。
「反正……埃密特只要有你的頭能讓我交差就行,其他……我們好好算一算。」少年揚刀斬落,輕輕鬆鬆劈死貝薩斯身前的侍衛,睨著他,勾勾手指,「過來。」
「桑妲絲,等一下開門,『驚喜』到了。」洛瑪傳遞「念」出去,凜冽的眼眸盯著貝薩斯。
「哐噹——!」意識到自己將有什麼遭遇的男人,再也端不住強裝的冷靜,如寒風掃枯枝,簌簌而顫想逃,可雙腿卻不聽使喚,連刀也落下,僵在原處。
洛瑪見狀,輕笑緩步上前,揪住貝薩斯脖頸,便轉身欲走。
「居然有靈鳥防禦護身咒!?阿毛塔對『王』可真忠心,竟花了那麼多心思來保護你這人渣……」洛瑪看著自己腐蝕的手掌,微微皺眉,隨即再綻笑顏。「沒關係,這樣......更『好玩』。」
少年魔靈般的喃誦響起,提步而行,拉著貝薩斯消失在某間神職者居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