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雨

親愛的你：

聽聞你是個瘋子，喜歡跟蹤我。

/

我聽雨，你跟著聽雨，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帶你來到涼亭，打算傾訴心事，卻想不出如何開始，如何開口。終於，天下雨了，然後我說我在聽雨，聽出許多事來。

你竟然相信了。你不僅是瘋子，更是蠢材。你是個笨笨的男孩，我喜歡——至少好欺負。

好的，你瘋傻了三個月。我講道講了三個月，彷彿道士傳經，然後你做我的弟子，統統接下。我不在乎你是否願聽——或許你是願意的。然後，我叫你聽雨。你聽不出來。

那要怪為師功力未深，未曾閉關修煉。可是，也不必閉關了；三個月後，我找到了另一個歸宿，自此無需聽雨。——噢，對了，聽雨是用來療傷的，我竟然抓你來陪公主療傷。

許多事情你不知道，我沒有怪你，因為我根本沒有跟你說。你不知道我有新歸宿；你不知道我如何聽雨；你不知道我為何聽雨。你只知道，我有段時間喜歡聽雨。

是的，我可能嫌你瘋傻，所以守口如瓶。我可能不屑你的卑微，瞧不起你的閃縮，結果你一無所知。是我不對，我應該被你跟蹤的——直至我有天和盤托出為止。

我應該對你說真話。許多年來，我身邊的男人走了一個又一個。我沒有說謊，他們都不是好人；不論朋友、伴侶，全不是。然後，你依然沒有離開，並且跟蹤我。但你是個好人。

你有一切做朋友的條件。你忠誠，願意陪伴我；你細心，願意理解我。除了處事不很成熟——例如，跟蹤我——之外，沒有什麼缺點。你是個相當好的朋友。

所以呢？我竟然這樣對你。你邀請我去聽雨，我百般推搪。你關懷我的近況，我三緘其口。我不是個好人，你卻是。說來諷刺，一個如此的好人，居然就此被個壞人支配得體無完膚。

是我不應該，我應該對你好一點。我或者應當直接一點，跟你說說我的心事。可惜，一開始我太膽怯了，結果換來你的不明不白。最後，你也被我撇得不明不白。

是我不對，我果然糟蹋了一個好人，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你大可以拿走這些時間，去做你愛做的事。然後，現在你為我浪費了更多的時間，周圍出現，經常出現。

有天我去地鐵站，發現你竟然在附近遊蕩。我嚇了一跳，不敢和你打招呼。然後，第二天，你又守候在地鐵站。之後，我經過以前的那個涼亭——我刻意經過那裡的；你果然又在。

你很癡情，你很煩。

你是個好朋友，好到可能多少愛慕我吧；事實是，根本不必愛慕我。我沒什麼好愛的，沒什麼好留戀。至於當年聽雨，你忘了吧；我和你在涼亭下的時光，徒然歲月留聲，沒有必要紀念。

我知道你為什麼跟蹤我——你想我見你一面，或者你見我一面；然後，打個招呼，寒暄數句。之後，我相信你會放下的；你應當放下了。你在我身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你是個好人，你應該尋找一個好女孩。不好意思，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我，我是個壞女孩。

不必十面埋伏，只需一面再會，然後再不會。

期待有天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