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髮小精靈 #06 蜜泉魚

「祢這小傢伙，就不怕救了我後，我反咬祢一口？」

坐在小精靈肩上的盜巢鳥，漫不經心地甩著剛從小精靈腰間摸走的錢囊。

拿回自己的錢囊，這次小精靈將它收入褲袋。

「你會不會又做壞事我不知道，但不救祢是『錯』，因此我情願先救祢，然後努力阻止祢再犯錯。」

「喔，有志氣！說說你打算如何阻止我？」

「還不知道，但我有這一路時間可以想。」

盜巢鳥奸詐一笑，接著拍著肚子尖聲哭叫：「好餓啊！我好久沒吃東西，快餓死啦！」

「這給祢，生命野果。」

「我不要！」

「祢不要小看這生命野果，小小一顆就能補充大大體力，可珍貴了。」

「我是盜巢鳥，盜巢鳥是水鳥，水鳥肯定是吃魚的啊！我現在腳受傷不能抓魚，我太可憐啦！」

「好嘛！別哭了！只是在這山上我去哪變出魚給祢？」

比向西北方的小徑道，盜巢鳥停止吵鬧，滿臉期待說：「林中深處有蜜泉，蜜泉里有蜜泉魚。」

謠傳蜜泉魚肉質甜美如蜜，只是捕獲不易，打歪腦筋的盜巢鳥想利用小精靈為祂走一遭險路。

沒想太多的小精靈順著盜巢鳥手指的方向去，祂的腳被銳利的草割傷，臉被帶有尖刺的荊棘劃破，再抬頭看那被大樹遮蔽而照不進光的天，正當小精靈感到害怕想折返時，盜巢鳥再次哭鬧……。

「命苦啊！我要餓死在這個紫髮小毛頭的手上啦！」

學著與自己的恐懼對抗，小精靈深呼吸後抬腿再往前。

又經過了好長一段路，就在小精靈精疲力盡之際，狹窄小徑逐漸變寬，莫非是出口就要到了？

終於！走出黑暗叢林，眼所能見是一片清澈明亮，蜜泉就在前方！

小精靈拿著大葉想撈魚，原先在湖中優游自在的蜜泉魚群於是逃竄，來不及躲的嘶聲哀號：「我們幾萬年來都在這平靜生活，為什麼祢要來傷害我們？」

沒料到會被反問的小精靈呆愣，思考好一會後才擠出答案：「盜巢鳥受傷了，必須吃祢們才能恢復體力。」

勇敢的年輕蜜泉魚游上前，想為群體的存活爭取一線生機。

「天鷹專吃盜巢鳥，如果祢今天也遇到受傷的天鷹，祢是不是就要把盜巢鳥交給祂當食糧？」

回頭看等在地上的盜巢鳥，小精靈直覺搖頭。

「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

「盜巢鳥……祂是我……。」小精靈找不到詞去形容祂跟盜巢鳥的關係，祂倆雖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伴，但好歹相處了一會，多少有了感情，所以祂做不出把盜巢鳥交給天鷹吃的事情。

「因為認識所以有感情，所以捨不得讓祂失去性命，假使讓祢也來了解我們，祢是不是就不會抓我們去餵盜巢鳥？」

眼看小精靈就要被蜜泉魚說服，盜巢鳥趕忙插話：「小傢伙！祢別聽那些魚胡說！祂們生活在水中，跟我們這些住陸地的不一樣，祂們有鱗片我們沒有，我們有腳祂們沒有，我們是如此不同，沒必要也無法互相了解！趕緊抓給我吃，不然我就要餓死了！」

「照祂這麼說的話，祂有翅膀祢沒有，祂會飛而祢用走，祢倆也不一樣，祢就不該跟祂彼此認識，祢又怎麼能為了祂而傷害我們？」

小精靈來回看著蜜泉魚和盜巢鳥，一邊是被吃了就會沒命，一邊是不吃就會沒命，祂陷入兩難。

「祂們在詭辯！祂們就該被吃！魚被水鳥吃是自然邏輯！」

此時遠方傳來天鷹鳴叫，盜巢鳥本能地鑽到草堆中躲藏。

蜜泉魚群大力拍水，想用音量吸引天鷹注意。

「快讓祂們停下！被天鷹發現我在這，我就死定了！」

「既然魚被水鳥吃是自然邏輯，那盜巢鳥被天鷹吃也是規律，誰都沒有資格阻止我們！等祢用我們將祂餵飽後，祢就讓祂去餵天鷹，只要祢同意做到，我就讓祢抓我們去給祂吃。」

「怎麼辦？我不想要讓天鷹吃盜巢鳥，也不想讓祂餓死，也不想讓祢們被吃，我該怎麼做？」

蜜泉魚製造出的聲響越來越大，盜巢鳥只能不停發抖，不知所措的小精靈急得要哭了。

「好了，停下吧！」

從水草中游出巨碩卻蒼老的蜜泉魚，魚群見到長老紛紛讓道。

「抓我去吃吧！」

聽到長老發話，所有的蜜泉魚都激動了起來想阻止。

「長老！祢說這什麼話？」

「我們不能沒有長老！」

「要抓長老，不如抓我！紫頭髮的！快抓我去吃！」

「安靜！都安靜！」蜜泉魚長老吃力地游到小精靈面前，話說得緩慢：「既然祢們都來了，就不可能放過我們空手回去，我身為老者積累畢生經驗，就是為了要替年輕魚們指路，讓祂們能夠繼續存活，請讓年幼的活下去，讓祂們將從我身上學到的經驗再傳給下一代，所以不該傷害幼者，望祢們尊重我這點請求。」

話說完，蜜泉魚長老尾一擺，將自己拋上湖畔。

圍繞湖邊的蜜泉魚群看了很是著急，不停甩鰭想潑水到長老身上，無奈幫助不大，眼看長老就要斷氣。

眉頭緊鎖的小精靈擦掉眼淚，咬著唇將不再動彈的長老捧起並快步跑到盜巢鳥前，示意要祂吃下。

看著小精靈語帶哽咽的樣子，還有從湖中傳出的魚群咒罵聲，盜巢鳥反倒擔心起小精靈。

「祢不是說不吃就不會好？快吃呀！」

「祢真讓我吃？」

「長老都犧牲了！快吃！」

被小精靈這麼一吼，盜巢鳥反而安靜，張開鳥喙將長老吞入。

「祢要好好吃！一點都不能浪費！浪費就是褻瀆長老的生命！」

趕在天鷹俯衝下地出爪獵捕前，小精靈手快地帶上盜巢鳥離開現場，只留下嚎哭的蜜泉魚群。

來路還一臉天真的小精靈，回程時的神情太沉重。

從今以後，小精靈會謹記：生命的延續是仰仗其祂生命的犧牲——無論是菜果蟲魚獸，所以請對入口的生命存有敬意，不過度捕食、不浪費食物，更不能視吃其祂生命為理所當然，要把每一口都好好吃完，這是最基本也必須有的尊重。

祂會好好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