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年底最後一日跨年,早晨起床後,何詩婷與王熙翡兩人便開始在廚房忙進忙出,為晚上的跨年派對作準備,這是她婚後首次以女主人身份,在王家舉辦的晚宴。
為使客人有賓至如歸之感,也為求盡善盡美,所有細節她都不放過,舉凡西式長餐桌中央花飾的花材選擇與配色、擦得閃閃發亮的銀器依照上菜順序的排列、餐巾的折疊方式以及飯店外燴菜單等等,每一項目她都仔細的一再確認。
何詩婷打開烤箱取出一整盤烤好的餅乾,這是今晚要讓客人帶回家的伴手禮。
「啊!」她一個不小心差點打翻烤盤。
正在調配裝飾餅乾的奶油顏色的王熙翡,抬起頭望向何詩婷,評估災難程度。
看來只是虛驚一場。
於是她不慌不忙笑道:「詩婷,今晚的客人都是朋友,也才幾個人而已,妳不必緊張,放輕鬆。」
「我不想丟熙澤的臉嘛。」
畢竟這是結婚以來,何詩婷首次舉辦她不熟悉的西式晚宴,而小姑王熙翡對此類事務駕輕就熟,可以與她分享經驗與提供協助,這也是何詩婷的自我訓練方式,只為成為稱職的王家女主人,心愛的老公的賢內助。
「不會的,哥哥昨晚才對我說,他說以前沒有妳的日子真不知是怎麼過的。」
何詩婷聽了不由雙頰緋紅,冬季室外氣候寒冷,她心頭卻溫暖如夏。
認識王熙翡以前,她過著每日朝九晚五單調孤獨的上班族生活,那時候的她作夢也沒想到能擁有如今這一切屬於她的幸福,一位言聽計從又疼愛她的好先生,相處融洽的小姑,遠在天邊的婆婆,還有陪嫁愛犬阿信。
此時,客廳的古典老爺鐘聲響起,何詩婷抬頭看了看廚房牆上時鐘:「彼得應該快到了。」
年中柏林演奏會結束後,她便隨王熙澤返回紐約婆家暫住,除了認識未來的婆婆以及另一位妹妹,王熙翡的姊姊,參加艾利克的婚禮,也拜訪了一些朋友,其中當然包括彼得。
她想起三人在四季酒店,由彼得作東請客的情景。
那是繼「唐・喬凡尼的晚餐」事件後,王熙澤首次與彼得會面,氣氛尷尬自是不可言喻。
「恭喜你們!」彼得舉起酒杯向兩人道賀。
「謝謝!」王熙澤與何詩婷也舉起酒杯。
三人用過前菜,侍者端上湯品,彼得與何詩婷閒聊了幾句,但王熙澤始終默不作聲,垂眼安靜用餐,盡量避免與彼得的目光有所接觸。
事件畢竟因他而起,為打破僵局以恢復昔日友誼,彼得於是問何詩婷:「調過音的小提琴,果然不錯吧?」
此話一出,正喝著湯的王熙澤差點被嗆到,不禁滿臉通紅的連聲輕咳,何詩婷趕忙伸手輕撫未婚夫的背,並偷偷向彼得使個眼色。
彼得馬上會過意來,原來王熙澤也知道了他的白爛托辭。
不過,他也同時認為,王熙澤應該覺得他只是虛張聲勢,否則不可能會原諒他,開玩笑,果真讓他得逞,那不就代誌大條了嗎?
於是彼得一臉無辜,看著以餐巾捂嘴輕咳中的好友,語調關切問:「你的毛病還沒好嗎?」
王熙澤沒好氣的紅著臉,懊惱的低聲怒答:「你才有毛病!」
「嗯,看來你已經好了。」
王熙澤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彼得立即回以滿懷歉意的笑容,至少好友終於願意抬眼看他了,即便是為了賞他白眼。
王熙澤趕忙將視線移開,心中著實感到既委屈又無奈,彼得欺負了他,可是他卻不知如何討回公道,甚至不能私下找彼得要個說法,他似乎只能硬生生忍下那口氣,寧可不追究,也不敢找彼得單獨溝通。
「他已經完全恢復了,調音過的小提琴音色果然很美。」何詩婷道,她覺得用這種另類的方式讚美未婚夫頗有趣味。
王熙澤沒料到未婚妻竟和欺負他的好友沆瀣一氣,頓時又尷尬的不知該將視線往何處擺,只得繼續忍氣吞聲,低頭默默喝湯。
「說到美,」彼得接著何詩婷的話道,「各種藝術對於美的呈現皆殊途同歸,例如古希臘羅馬雕像、裸體畫作、裸……」
王熙澤終於忍無可忍,他放下餐具,取起餐巾抹抹嘴,咬牙切齒的低聲打斷彼得:「你到底夠了沒有!」
若非正在高雅的四季酒店用餐,他實在很想立刻站起來揪住好友的衣領,將他那張可恨的臉打爛,以謝他心頭之恨。
「你不想談藝術嗎?」彼得故作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唯恐好友與未婚妻繼續唱和這令他尷尬無比的話題,王熙澤急忙轉頭看身旁的何詩婷,以眼神示意她別再答腔了。
何詩婷自也不想將未婚夫置於窘境,於是她帶著一抹微笑,慢條斯理道:「我們今晚就放鬆心情享受美食,不要再談工作的事了。」
此話一出,彼得與王熙澤兩位音樂家,不由面面相覷。
是啊,「藝術」好像也可以算是他們的「工作」吧?何詩婷果然上班族出身,聯想力超乎兩位音樂家所能理解的範圍,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隔行如隔山。
兩位好友為這無厘頭的說法沉默片刻後,同時忍俊不住,也在這片輕笑聲中取得共識,往後任誰再也不會提起「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