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言情小說］鏡花沉香6-難產

在我二十一歲那年的春節，林意奷在難產了將近兩個時辰後生了凌恆的第一個女兒。因為在春節的破曉時分出生，孩子的名字就叫「凌筠春」。而林意奷難產的原因，是因為服用了合歡皮而動了胎氣。

儘管如此，我照舊站在苑內練字。去年徐靖蝶小產的事推到了我身上，難道今年林意奷難產又與我有關了？

「哎！你們幹什麼？」惜冬刺耳的尖叫聲傳了進來，我依舊繼續寫著。

跟著唐欽闖進來的長工們見我無動於衷，紛紛停下了腳步，只是愣愣地看著我。

「太太莫驚…」唐欽一說話，頓時提筆的手失了力道，將最後一點寫壞了。

「可惜了。」我蹙眉，將宣紙揉成一團，呢喃道：「只差這一點了。」

唐欽緊張地看著我吞了吞口水，道：「太太不必緊張，只是檢查苑裡。其他下人們也到其他院子裡搜查了。」

「辛苦各位了。」我坐到身後的椅子上，只是淡淡地看著長工們將所有東西搬來又搬去。

「總管。」其中一個長工拿著一個盒子走到唐欽身旁，道：「鎖上了。」

唐欽將目光飄向了我，我輕輕一笑，道：「惜冬，去把鑰匙拿來。」

打開了盒子，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微微一笑，道：「這狼毫筆是我母親所送，大爺不會想要我割愛吧？」

「自然，自然。」唐欽恭敬地向我行禮，道：「雖沒搜出什麼東西，不過還是得請太太去一趟卿芍苑。」

「東西可放好了？」走出合歡苑時，我輕輕推了推惜冬。

「太太放心。」

「黎姝呢？」

惜冬搖了搖頭，道：「今日一早就不知去哪了。」

我點了點頭，果然不出我意料之外。

隨唐欽到了卿芍苑，苑內的林意奷抱著凌筠春坐在床上，那桀驁不馴的模樣看得很是可笑；徐靖蝶也是將不屑的目光投注在我的臉上；汪甯雅和瑜雙的眼神很是緊張；黃雪槐牽著一歲大的凌承璿坐在一旁，凌承璿這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坐在母親懷中只會「哇哇」地胡亂叫著。

林意奷將懷中的凌筠春抱到坐在床沿的凌恆，語氣間彷彿是受了委屈的良家婦女般地楚楚可憐：「大爺，有人要害意奷和筠春，大爺可要為我們作主呀！」

「是呀！只怕這次要害姐姐的，與上回害死我孩子的是同一人呢！」徐靖蝶忿恨地看著我，而我只是安靜地坐在凌恆身旁不說話。

見我沉默不語，徐靖蝶又道：「大夫說姐姐因服用了合歡而難產。只怕這回與太太脫不了干係呀！」

坐在我身旁的黃雪槐微微一笑，語氣相當恬淡，道：「單憑合歡，怎麼能證明是太太所為呢？四姨太未免也過於以偏概全了。」

「整個凌府上下誰不知太太最喜合歡？太太的合歡苑那可是滿院子合歡，若依此來看，太太的嫌疑莫非是最大的。」林意奷朝著我挑眉一笑。我喜歡合歡？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坐在最角落的瑜雙站了起來，道：「若照三姨太的說法，任何人只要到藥房買了合歡便能陷害太太了？太太明知自己有滿院子的合歡，還會拿自己苑裡的東西來害人？依我來看，分明是有人想陷害太太。」瑜雙，妳果然是個聰明人，我把妳推進這暴風圈果然沒有白推。

「彤安。」一直默不作聲的凌恆從林意奷手中接過凌筠春，目光冷淡地看向我道：「妳自己說吧！我相信妳。」

我抬眸與他對視了一眼，隨後恭敬地起身行禮道：「我知道四姨太誤會我已深，我郭彤安可對天發誓，從未害過四姨太和三姨太的孩子。」

儘管他口中說著相信我吧？可我仍能從他的眼中看出滿滿的懷疑，不禁令我感嘆自己的發誓有多麼無用。

「大爺！找到了。」唐欽領著一名長工跑了進來，似乎是趕著過來的，連氣都換不上來。

凌恆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那雙狐狸眼仍是與我對視，冷聲道：「在哪？」

唐欽低著頭掃過所有人，回道：「在…紫陽苑。」

「紫陽苑？」黃雪槐輕輕一笑，語氣是難得的嘲諷：「怪不得四姨太一直嚷著是太太所為，原來是做賊的喊捉賊呀！」

徐靖蝶臉色瞬間刷白，坐在床上的林意奷也是變了臉色，不可置信地看著唐欽。

「唐欽，過來扶太太起來。」凌恆轉身看向一旁嚇得動也不敢動的徐靖蝶，冷道：「靖蝶，妳說吧！」

「大爺！我沒有！我與三姨太姐妹情深，怎麼可能會害她？」扶著唐欽的手臂，我優雅地站直了身子。一旁的徐靖蝶慌張地不停說著一樣的話，看起來更加可笑了。

見凌恆似乎不怎麼相信自己，她又急忙轉向林意奷不停叫道：「三姨太救我！妳一定知道我是被陷害的！我不可能害妳的！」

「太太和意奷怎麼看？」凌恆將目光看向我和林意奷，我垂下眼眸，道：「一切憑大爺作主。」

「意奷呢？」林意奷神色凝重地瞥了一眼徐靖蝶，隨後笑著回道：「意奷和太太一樣，還是大爺作主吧！」

「三姨太！妳…」徐靖蝶還欲說話，卻頓時被凌恆冰冷地眼神嚇得堵住了嘴。凌恆起身看著她，冷道：「幸好今日意奷母女均安，否則我定不饒妳。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不許出來。」

「是。」徐靖蝶宛如被拆了翅膀的蝴蝶似地跪在地上，待凌恆離去後，她起身看著轉身離去的我冷笑道：「果真是太太，靖蝶真是自嘆弗如。」

自嘆弗如？我端莊地轉過身來，看著一身粉色旗袍的她笑道：「不知妹妹是否聽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站在她面前，我的一身靛青色旗袍顯得顏色更深了。她往前走了幾步，輕笑道：「但願太太能一直記得這句話。」

「謝妹妹提醒，彤安永記在心。」語落，我從容地轉過身子，離開了卿芍苑。

跟汪甯雅回到合歡苑，不知跑到哪去的黎姝終於出現了－帶著臉上那不明顯的掌痕。

我將她叫了過來，問道：「去哪了，怎麼臉變這樣了？」

聞言，她尷尬地摸了摸通紅的臉，回道：「沒什麼，方才與人起了爭執，謝太太關心。」

「下去擦藥吧！」我讓惜冬將她帶了下去。兩人剛走，汪甯雅便已迫不急待問道：「太太怎會讓三姨太的下人留在身邊，太太難道不怕…」

我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指示，淡笑道：「三姨太想做什麼我難道不知道嗎？」

「太太…」汪甯雅愣愣地看著我，隨後露出一抹微笑，道：「果真是太太聰明，一眼就看出來了。」

「昨夜倒是要謝謝妹妹身邊的丫頭了，要不我也無法脫身。」我笑著看像跟在汪甯雅身邊的那丫頭，果然處處是人才呀！

「對了，妳今日找我，所謂何事？」我將目光移回汪甯雅身上，見她突然脹紅了臉，我也大致明白了。

她瑟瑟地站了起來，突然「砰」地跪到我面前道：「太太…甯雅…甯雅有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很怕被我聽見。

有孕了？連她都有了？

我輕輕一笑，道：「既然有孕怎麼還跪著？快起來。」

她吞了吞口水，一雙鳳眼直直地盯著我道：「有件事，若太太不答應，甯雅絕不起身。」

我疑惑地看著她，究竟什麼是能讓她如此？

「說吧！」我支著頭，打趣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輕輕撫著尚還平坦的小腹道：「我見四姨太小產的樣子著實害怕，還望太太能幫幫我，保我的孩子出世。」

看著她通紅欲哭的眼眶，像是看見了當年初次有孕的自己，那不顧自己性命，只願孩子出世的母親，誰捨得傷害呢？

我起身溫柔地將她扶起，道：「放心吧！妳的孩子就是大爺的孩子，我一定會保妳孩子平安出世的。」

汪甯雅離開後，我獨自一人斜躺在貴妃椅上。

我何嘗不知昨夜把裝有合歡皮的藥袋放進衣櫥後的人是黎姝？幸好發現得早，在唐欽帶著人搜查時便要惜冬先放去紫陽苑了。

林意奷、徐靖蝶，妳們等著吧！我好歹也是郭家嫡二女，這等小記倆何嘗沒見過，大家都還年輕，我們好好玩。黎姝，妳還是乖乖當差吧！妳遲早能派上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