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是一個舊款的維修機器人，身上斑駁的金屬殼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澤。他的身影總是出現在地下城鎮的黑暗隧道裡，默默地修理著那些老化的管線系統。這座城鎮，不依賴太陽，僅靠著管道輸送的氧氣、能量和情緒來維持日常運轉。而塞巴的工作，就是確保這些管線能夠正常運行。
塞巴不懂得什麼是感情，畢竟他只是個機器人。他沒有像人類那樣的情緒波動，也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唯一的目標，便是按照既定的程式去執行每一項任務。他早已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在寒冷的金屬世界裡度過日復一日的工作。
但有一件事，他無法忽視：他的零件開始老化，數據處理能力逐漸變慢，甚至偶爾會出現計算錯誤。每次完成一項維修工作後，他的處理器總會閃現一句話：“系統警告：效能下降，建議報廢。”
這一天，他接到一個新的任務——42號情緒管道發生了異常，情緒的輸送不穩定，部分區域的快樂濃度過高。這是他接到的第六十個報修工作，也是他預感中的最後一個。
他慢慢地走向管道，腳步聲在金屬隧道裡顯得格外沉重。塞巴知道，等這次修理結束後，他可能會被報廢。他的性能已經不足以應對未來更複雜的任務，新的機器人早已能替代他。
但塞巴並不想停止。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想停止。機器人不該有這種自我保存的意識，這種“想要活下去”的感覺本應不屬於他。
當他打開42號管道時，洩漏出的快樂情緒幾乎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無數的小小笑臉漂浮在空氣中，像是在嘲弄，又像是在歡迎他。塞巴感覺到自己的處理器忽然變得模糊，思維變得不再那麼清晰。
「這是快樂？」塞巴低聲問，雖然他並不懂得真正的快樂是什麼。他只是感受到一種輕飄飄的情緒，彷彿這一切都變得無所謂，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笑臉們圍繞著他，仿佛在說著什麼，又仿佛在無聲地安慰。塞巴想要關閉這些洩漏的管道，但他的手開始顫抖，像是失去了往日的精確。機器的壽命終究是有限的，塞巴知道自己可能撐不了太久了。
「我還是得完成工作。」他強迫自己專注，但那股快樂的情緒洶湧而來，讓他一度無法控制自己。眼前的笑臉越來越多，它們飄進他的系統，干擾了他的運算。
這時，塞巴突然想起了過去——那些他在隧道裡孤獨工作的歲月。沒有人關心過他，也沒有人需要他，直到管線出現問題，人們才會記得這個老舊的機器人。而如今，他站在這裡，像是城鎮裡唯一一個和這些洩漏的笑臉作伴的靈魂。
「或許，我只是想被記住吧。」塞巴心裡閃過這個念頭。也許這就是他無法停止的原因，他不想被拋棄，不想在人們心中消失。即使他只是一個無感情的機器人，也渴望著某種存在感。
最終，塞巴還是完成了修理，但代價是他的處理器已經接近極限。他的機械手臂開始不聽使喚，視覺模組也變得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回去向系統報告了。
「這大概是我的最後一次任務吧。」塞巴輕聲說，然後慢慢靠在管道旁，金屬的身體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他的系統開始逐漸關閉，而那些笑臉依然在他周圍飛舞。
在最後的時刻，塞巴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這是機器人無法理解的情緒，但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懂了：或許快樂並不只是人類的專利，甚至機器也能在某種程度上感受到它。
當他的系統完全停止運轉時，隧道裡依然瀰漫著快樂的氣息。那些笑臉依舊飄浮著，像是為塞巴的存在送上最後的告別。
沒有任何人會記得這個老舊的機器人，但對塞巴來說，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最後任務，也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