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樹下】五十、桃花鯉魚─4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未過門的夫婿?帝江滿臉錯愕來不及掩去,全被陳丹瞧在眼裡,她不禁抿嘴,怎地連江公子也是這樣的反應,畢生住在這小地方的村人也就罷了,江公子來自村外,雲遊至此,本以為是個眼界廣闊、不拘俗禮的,沒成想同那些村人一般大驚小怪。

  陳丹當帝江同村民們一般,不贊同她和常霜出雙入對,見他這麼一愣,陳丹對其好感又貧乏了些。

  帝江確實並不喜聞常霜與陳丹這樣的關係,但不同於村民,並非因常霜長年臥床才不喜,單純是因為常霜的存在,因為常霜是和陳丹朝夕相見的人。

  可他畢竟識得陳丹不久,即便他十分喜愛這個活潑直爽的姑娘,但人家心裡已有別人,他也不能如何,只能怪自個兒緣薄,相見太遲。

  從驚愕中回過神,帝江瞧見陳丹臉上,除去平日常見的不以為然,又多幾分防備和失望,頓時意會到陳丹和常霜兩人的關係,在村裡並不被待見,是了,陳丹這樣能幹的姑娘,尋常人家總會覺得該配一位同樣能幹的夫婿,而非勞碌地照看長年下不了幾回榻的常霜。

  可帝江到底不是尋常人,凡人禮節於他如雲煙,是以他很快展顏一笑,問道:「在下能否見見常公子?在下雲遊途經此處,識得姑娘稱得上有緣,此番不過是想再添一位有緣人,並無他意,況在下不日便會離開,即便偶有他人閒言傳至耳裡,在下大可裝幾回聾,不聽便是。」

  一番話說得陳丹心頭一暖,人人都勸她別死守常霜,浪費大好年華,連常霜本人都勸她,可她偏不依,她和常霜都是孤兒,一塊兒長大,一塊兒吃,一塊兒穿,自小她便認定常霜一人,傷病不離,死生不棄,人人都笑她傻,眼前這位不算太熟悉的江公子,卻樂意接納她的固執,接納她從一而終的心意,她不禁有點兒感謝他。

  「……常霜吹不得風,江公子便進來寒舍喝杯粗茶吧。」陳丹低聲說。

  房內擺設簡樸,一張床榻,一桌兩櫈,幾個矮櫃,外加小炭爐一支,再無其他。

  陳丹進門便去扶常霜起身,簡短地給他解釋帝江來歷,隨後便去泡茶,留下帝江同常霜寒暄。

  常霜是個淡淡的人,笑是淡的,嗓音是淡的,連膚色都是淡的,好似隨時會消散的一個人,可他看向陳丹的眼光,卻是斑斕的,喜悅、戀慕、以及,愧疚與自責。

  撇除以上種種,帝江還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違和感。

  他一面同常霜閒談,一面探尋這股怪異感出自何方,經年修為令他沒法忽視此事。

  常霜說起陳丹兒時糗事時,陳丹端著茶回來了,一杯遞給帝江,一杯遞給常霜,帝江伸手接過,抬頭朝陳丹笑了笑道謝,目光觸及陳丹面上時,心裡忽而一咯噔,一條念頭閃過。

  「陳丹姑娘,妳可曾見過一名白髮童子?」帝江問。

◆ ◇ ◆ ◇ ◆ ◇


  齊雨斬了水造玄武,身形定在半空,與帝江同高,劍指其人,沉聲道:「帝江,該醒了。」

  帝江怪笑一聲,陰惻惻地說:「醒?我何曾醉過?何曾夢過?霽,我再清醒不過,怎麼?從前吾輩一貫遵循本性過活,如今我想重拾本性,何錯有之?」

  齊雨放緩語調:「你本性並非如此,相識數萬年,我知道。」說話間迅速瞥了眼底下離綰,瞧她雖泡在水裡動彈不得,一時也不要緊,估計四極屏還能堅持好一陣,遂集中心思勸服帝江:「帝江,我還在,不論你失去什麼,我能同感,若你願說,無論何時我都能聽。」

  此話他也曾對女祭說過,女祭當時的不以為然忽然閃過腦中,令齊雨眼神有過一瞬飄忽,可他迅速將之逐出腦海,朝帝江堅定伸出手,「無需就此癲狂。」他說。

  孰料,帝江同樣不領情,冷笑道:「是,你在,同我一般,不得不,僅此而已,別說我倆能作伴,我們,不過是兩人份的苦痛,你倒是不在意,可我不,我不願繼續這般過下去,我不像你……」他突然瞥見底下那顆閃爍的氣泡。

  「對……我不像你,你能將她帶在身邊,而我……我曾有過的寄託,短暫而脆弱的寄託,已離我而去,我只是,想將她尋回來,如此而已……休要攔我,霽。」四方大水再次湧向帝江腳邊。

  齊雨心知他擅自認定了什麼,屬實難以溝通,遂不再多費口舌,不發一語地落回離綰身邊,盤算著果然還得先用拳頭說話,待他神智清明一些再行梳理一切緣由。

  那麼便輪到離綰上場了。

  齊雨拍拍離綰肩膀,後者徹去屏障正拉筋伸展,洪水全被帝江召回去了,如今匯聚在他身邊,已無須屏障防水,倒是看這態勢下一波交手估計轉眼便至。

  「綰兒。」齊雨指了指帝江說道:「帝江左胸上有個黑中帶赤的紋樣,等會兒我將他逼近此處,妳便在這兒別動,拿紅鳶戳那紋樣即可。」

  叉腿拉到一半,離綰身子骨一僵。就這?她方才見齊雨大顯身手一番,看得是熱血沸騰,雖心裡明白自身實力遠遠不及,可齊雨既帶她進來,想必是認同她能幫上忙,殊不知她這戲份僅僅是樁子一根?

  齊雨見離綰興致勃勃的神色眨眼間萎靡光了,饒是眼下情況緊張,他也不禁莞爾,遂又拍拍離綰腦袋,輕笑道:「這一槍還得由綰兒來刺才成,此乃解帝江癲狂,傷害最小的方式,若由我來,指不定得戰他三日夜。」

  他說:「綰兒在這裡很好,我很高興。」

  離綰轉過身,掏出紅鳶,抓抓腦袋,中氣十足道:「喔!」

  「記著瞄準些。」齊雨道。

  「好。」離綰摸摸發熱的耳尖。

36會員
104內容數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拂來拂喜 的其他內容
  「你別跟著我!」陳丹終於忍不住了,回頭就衝紅衣公子斥道。   「在下並未跟著姑娘,純是這賞景之道碰巧與姑娘同路罷了,」帝江負手信步走近,臉上一派輕鬆,看上去倒真有幾分賞景的興致,只不知他賞的是鄉道兩旁早已殘葉凋敝的枯樹,還是眼前雙頰氣得發紅的姑娘。
  「啊!你!」糖畫姑娘指著食肆裡一位公子大呼。   「哎,我。」那紅衣公子循聲回頭,應了聲,笑了笑。   這是那夜集市過後幾日。
  紅衣公子,帝江,停下腳步錯愕地望向姑娘,問道:「妳看得見我?」   糖畫姑娘手一僵,臉上熱情的笑意消去大半,強作鎮定道:「您,您說笑呢,這樣一個大活人,我怎麼看不見呢?想,想必人人都能看見您,是吧?」
  「綰兒,妳總不能畢生都躲著呀,該出來吃飯啦,躲這許多時辰不餓嘛?」天后一面安置杯筷,一面衝裡邊招呼,此處是青嵐宮內殿。   一旁矮几則是正泡著茶的宣鑒,瞧他一臉面色安詳,好似今日純是因趁天氣上好,興致所至,前來與天后餐敘,明明昨天還沒日沒夜地趕批機緣籙。
  離綰三兩下整出三菜一湯,其中還有拿手的八寶鴨。端上湯鍋,放下兩雙筷子,撥正碗盤,她拍拍雙手滿意微笑,大功告成!萬事具備,只欠齊雨,離綰拂袖化出個透光罩子,罩住一桌佳餚,支起下巴在桌邊坐著等。
  暴躁?嗜血?離綰看向天后,滿臉疑惑,是那位那位好音律、善歌舞的帝江神?這位神祇無面目,亦無身軀,圓滾滾好似黃囊一粒,為人寬宏仁慈,若要自四海八荒推舉一位和平象徵,眾仙十有八九頭一個便想到帝江,離綰實難將帝江神與暴躁嗜血搭上線。
  「你別跟著我!」陳丹終於忍不住了,回頭就衝紅衣公子斥道。   「在下並未跟著姑娘,純是這賞景之道碰巧與姑娘同路罷了,」帝江負手信步走近,臉上一派輕鬆,看上去倒真有幾分賞景的興致,只不知他賞的是鄉道兩旁早已殘葉凋敝的枯樹,還是眼前雙頰氣得發紅的姑娘。
  「啊!你!」糖畫姑娘指著食肆裡一位公子大呼。   「哎,我。」那紅衣公子循聲回頭,應了聲,笑了笑。   這是那夜集市過後幾日。
  紅衣公子,帝江,停下腳步錯愕地望向姑娘,問道:「妳看得見我?」   糖畫姑娘手一僵,臉上熱情的笑意消去大半,強作鎮定道:「您,您說笑呢,這樣一個大活人,我怎麼看不見呢?想,想必人人都能看見您,是吧?」
  「綰兒,妳總不能畢生都躲著呀,該出來吃飯啦,躲這許多時辰不餓嘛?」天后一面安置杯筷,一面衝裡邊招呼,此處是青嵐宮內殿。   一旁矮几則是正泡著茶的宣鑒,瞧他一臉面色安詳,好似今日純是因趁天氣上好,興致所至,前來與天后餐敘,明明昨天還沒日沒夜地趕批機緣籙。
  離綰三兩下整出三菜一湯,其中還有拿手的八寶鴨。端上湯鍋,放下兩雙筷子,撥正碗盤,她拍拍雙手滿意微笑,大功告成!萬事具備,只欠齊雨,離綰拂袖化出個透光罩子,罩住一桌佳餚,支起下巴在桌邊坐著等。
  暴躁?嗜血?離綰看向天后,滿臉疑惑,是那位那位好音律、善歌舞的帝江神?這位神祇無面目,亦無身軀,圓滾滾好似黃囊一粒,為人寬宏仁慈,若要自四海八荒推舉一位和平象徵,眾仙十有八九頭一個便想到帝江,離綰實難將帝江神與暴躁嗜血搭上線。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接下來第二部分我們持續討論美國總統大選如何佈局, 以及選前一週到年底的操作策略建議 分析兩位候選人政策利多/ 利空的板塊和股票
Thumbnail
🤔為什麼團長的能力是死亡筆記本? 🤔為什麼像是死亡筆記本呢? 🤨作者巧思-讓妮翁死亡合理的幾個伏筆
「哎、不是!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才一天而已怎麼就變成夫妻了?」齊閻一把拉開門,扯著嗓子進門,啪地一聲坐在江玉窈前面的座位上。 季行衍涼涼地睨他一眼。「我們有婚約,怎麼就不是夫妻了?」 齊閻翻白眼。「嘁,登記了還能離婚呢。」 這下不只季行衍,連江玉窈也一副涼薄的眼神盯著他。 
Thumbnail
  離綰輕哼一聲,轉頭打算離開。都說博學之人正值,不詭辯,就她所知齊雨是真正博學之人,可這般小家子氣的貧嘴,他怎地也信手拈來?   「綰兒。」齊雨嗓音裡帶著好心情。   「幹什麼?」令某人特別聽不慣。   「明後兩天妳得再來拿一拿玉玦。」
Thumbnail
  「適才聽聞天后與梁渠君交談,不意驚擾二位談話,望見諒。」儘管臉色略黑,齊雨依舊出聲問安。   「無妨,先生無須介懷,哀家正想聽一聽先生高見。」天后這頭則是盡可能掩藏鬆口氣的表情。   「既是如此,兩位談到哪兒了?」齊雨乾脆地問。
Thumbnail
  「阿娘。」   「綰兒啊,進來吧,輕點聲,阿琛他倆睡下了。」   左右無人時,離綰管天君天后叫阿爹阿娘,她的親娘衛夫人,同天后乃是金蘭之交,是四海八荒少數幾位能與天君夫婦自在談笑,甚或出言不遜之人。衛夫人性子奔放,離綰出生以後也沒見收斂,三天兩頭便有將閨女丟給姊妹看顧的事。
Thumbnail
兩朵垂垂紫花交頸一纏,往根部反向拉扯,花莖細軟,一個施力不對,便會斷裂作輸。「出大事了!」棠娘步上她獨居的小樓,開門進來後趕緊關上門,就聽:「啊!」寧澈俯桌趴倒,對面的桓古尋挺著胸膛,神色得意。
Thumbnail
  花府前。   丹笙那銀色長髮在大街上引人側目,他彷彿沒察覺到別人的眼光,手裡拿著從酒樓打包的食物和酒水杵在花府門口,蹙著眉頭,輕嘆一口氣,喃喃地說:「怎麼就經不起那傢伙的激將呢……」大概自己也想見他了吧。   「麻煩告知你家主子,丹笙來訪。」   「好的,丹公子請稍等。」
Thumbnail
這是一個明朝末年的故事,敍述一位行俠仗義的公子幫助落難的千金小姐,最後他們終成眷屬的故事。故事中充滿劇情和人物的轉變,展現人物成長和勇氣的故事。籤詩也強調了克服恐懼,勇於突破,將迎來好運的寓意。
Thumbnail
【文案】 李蘅為報養育之恩,替真千金嫁進了岌岌可危的武安侯府,天之驕女跌落泥潭。    武安侯府男丁不興,婆母刻薄,姑子挑剔,死了相公的大嫂更是個怨婦。 沒家底子事兒還多,窮家實在不好當。    武安侯趙昱長年征戰在外,其人禁慾古板,不解風情,十分無趣
Thumbnail
接下來第二部分我們持續討論美國總統大選如何佈局, 以及選前一週到年底的操作策略建議 分析兩位候選人政策利多/ 利空的板塊和股票
Thumbnail
🤔為什麼團長的能力是死亡筆記本? 🤔為什麼像是死亡筆記本呢? 🤨作者巧思-讓妮翁死亡合理的幾個伏筆
「哎、不是!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才一天而已怎麼就變成夫妻了?」齊閻一把拉開門,扯著嗓子進門,啪地一聲坐在江玉窈前面的座位上。 季行衍涼涼地睨他一眼。「我們有婚約,怎麼就不是夫妻了?」 齊閻翻白眼。「嘁,登記了還能離婚呢。」 這下不只季行衍,連江玉窈也一副涼薄的眼神盯著他。 
Thumbnail
  離綰輕哼一聲,轉頭打算離開。都說博學之人正值,不詭辯,就她所知齊雨是真正博學之人,可這般小家子氣的貧嘴,他怎地也信手拈來?   「綰兒。」齊雨嗓音裡帶著好心情。   「幹什麼?」令某人特別聽不慣。   「明後兩天妳得再來拿一拿玉玦。」
Thumbnail
  「適才聽聞天后與梁渠君交談,不意驚擾二位談話,望見諒。」儘管臉色略黑,齊雨依舊出聲問安。   「無妨,先生無須介懷,哀家正想聽一聽先生高見。」天后這頭則是盡可能掩藏鬆口氣的表情。   「既是如此,兩位談到哪兒了?」齊雨乾脆地問。
Thumbnail
  「阿娘。」   「綰兒啊,進來吧,輕點聲,阿琛他倆睡下了。」   左右無人時,離綰管天君天后叫阿爹阿娘,她的親娘衛夫人,同天后乃是金蘭之交,是四海八荒少數幾位能與天君夫婦自在談笑,甚或出言不遜之人。衛夫人性子奔放,離綰出生以後也沒見收斂,三天兩頭便有將閨女丟給姊妹看顧的事。
Thumbnail
兩朵垂垂紫花交頸一纏,往根部反向拉扯,花莖細軟,一個施力不對,便會斷裂作輸。「出大事了!」棠娘步上她獨居的小樓,開門進來後趕緊關上門,就聽:「啊!」寧澈俯桌趴倒,對面的桓古尋挺著胸膛,神色得意。
Thumbnail
  花府前。   丹笙那銀色長髮在大街上引人側目,他彷彿沒察覺到別人的眼光,手裡拿著從酒樓打包的食物和酒水杵在花府門口,蹙著眉頭,輕嘆一口氣,喃喃地說:「怎麼就經不起那傢伙的激將呢……」大概自己也想見他了吧。   「麻煩告知你家主子,丹笙來訪。」   「好的,丹公子請稍等。」
Thumbnail
這是一個明朝末年的故事,敍述一位行俠仗義的公子幫助落難的千金小姐,最後他們終成眷屬的故事。故事中充滿劇情和人物的轉變,展現人物成長和勇氣的故事。籤詩也強調了克服恐懼,勇於突破,將迎來好運的寓意。
Thumbnail
【文案】 李蘅為報養育之恩,替真千金嫁進了岌岌可危的武安侯府,天之驕女跌落泥潭。    武安侯府男丁不興,婆母刻薄,姑子挑剔,死了相公的大嫂更是個怨婦。 沒家底子事兒還多,窮家實在不好當。    武安侯趙昱長年征戰在外,其人禁慾古板,不解風情,十分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