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你很窮?那又怎麼樣?」吳品瑜一臉不解的歪了歪頭。
的確,一般情況下,就算家裡窮點,在學生眼中也不代表什麼,最差的情況頂多就是被嘲笑一番而已,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最壞的情況正好被我遇到了……
「一般的狀況下,你的問題很合理,也很正常。」
我頓了頓,喝了口咖啡後才繼續解釋道:「但正好我們班上出了失竊案。」
「這……」很顯然的,即使是吳品瑜在這時候也能理解問題的嚴重性了。
「連續幾個同學的錢包被人偷了,而且很不湊巧的是,問遍所有學生之後,卻沒有找出一個證人來。」
「既然這樣的話,那這跟書苡同學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吳品瑜疑惑的問道。
我瞥了她一眼,最後淡淡開口:「傳出我家境貧窮的人就是秦書苡。」
「這個……」聽到這個答案之後,饒是心善的吳品瑜也沒辦法在幫秦書苡找理由了。
同時,我又給了最後一刀:「而且,舉報我可能偷竊的也是她。」
悉悉簌簌的啜飲聲取代了尷尬的寧靜,我就這麼淡然的品嘗著濃郁的咖啡香,等待吳品瑜把剛才所說的內容消化乾淨。
「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又為什麼要讓我幫忙呢……」一臉茫然的吳品瑜自言自語的喃喃著。
我沒有插足她思考的意思,而是靜靜地等在一邊。
要說有沒有誤會,我也說不清楚,可你要我相信秦書苡,那的確不太可能。
至少,我所遭遇到的現實告訴我,我就是這麼被誣賴的,這已經不能說是誤會了,就算真的有好了,我是怎麼樣也不可能在為了那樣一個人而敞開心胸。
我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但也不會大度到別人害過我之後,我還願意冰釋前嫌的接納對方。
那種非常人一般的肚量,我相信只有在文學創作之中才會出現,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寧願當個器量狹小的普通人。
「這其中……有沒有可能有誤會呢?」吳品瑜有些忐忑的幫秦書苡解釋道。
輕輕放下咖啡杯,我瞥了一眼吳品瑜那一臉緊張的臉。
「或許有吧,那又如何?」我緩緩開口,臉上無喜無悲,就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
我並沒有逼著吳品瑜接受我的想法的意思,或許她說的這種可能的確是現實也說不定,但同時也不代表我願意聽她鬼扯。
正如同我剛才所想的那樣,可能有誤會,也可能沒有,但在我的認知之中,她的確率先對我提出質疑,而且對外宣布並舉報了我,這樣的舉動對我有什麼樣的後果,她可能想都沒想過,可影響是確確實實的降臨到了我的身上。
後來,我也的確在眾人質疑的眼光中,度過了那段日子。
「之後呢?有找到那個小偷嗎?」吳品瑜的重點顯然跟我不同,她反而開始關心起了犯人的下落。
「有。」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後,很誠實的告訴了她實情。
「這樣的話,你不就能洗刷自己的清白了嗎?」她一臉欣喜的拍著手,好像真的很開心一般。
看著她這莫名的舉動,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怎麼了?」吳品瑜一臉忐忑的問道。
「我是在六年級的時候,才抓到那個小偷,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洗刷了自己的清白。」
我緩緩的解釋著,話語中多少還殘留了些當時的沉重。
「……」咧開的嘴角還沒收斂,吳品瑜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邊。
「為、為什麼是六年級的時候?怎麼會隔了那麼久?」她急忙追問。
「一年級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小偷,對我敬而遠之,我也很清晰的感覺到,連老師們都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對我都帶著有色眼光。」
「……」越聽,吳品瑜的眉頭就皺的越緊。
「我知道她們都在懷疑我,不過那時的我覺得,清者自清,既然不是我做的,那我也不必遮遮掩掩。」
頓了頓,我緩了個角度繼續說明:「可對於那些老師們,可不是這麼想的,師長都是這樣了,就更不用說是同學們了。」
「最後,甚至是被老師們認定了罪行,並且有意無意的讓同學們以我為戒,還被重重監視。」
想到了當時所有老師看我都是嚴陣以待的反應,我無奈的笑了笑。
「事實是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是最有可能犯案的那個人,所以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也是因為失竊的金額不大,所以最後還是被主任和幾位老師們聯手壓了下來,最後才會沒有懲處。」
仔細想想,也只不過是他們貪圖方便懶得調查,還有為了顧及學校的名聲才會這樣處理罷了。
「記得當時還是老師們自掏腰包補齊了失竊學生們的損失,所以才沒鬧到家長那邊的呢。」
「怎麼會這樣……」吳品瑜一臉不敢置信的喃喃著。
「意外嗎?我倒是很習慣呢。」我看著她一臉天真的樣子,就忍不住的想笑。
這還只是簡單的情況呢,這點小小的現實就接受不了,那以後該怎麼辦?
「你就沒有抗議嗎?或者是找其他老師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像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般,吳品瑜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激動的胸膛上下起伏。
「沒有證據呀。」我淡淡的回應道。
「……」吳品瑜沒有半點反應,只是一臉嚴肅的盯著我。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證人沒有也就算了,我連證據也都拿不出來,沒有人知道東西是什麼時候丟的,那我能提出的不在場證明的說服力,也就變得不那麼真實。」
「可……」吳品瑜還想說些什麼,突然一頓,然後欣喜地改口:「你不是說之後找到犯人了?」
「是。」我冷冷地看著她,然後繼續說到:「但我也說了,那是六年級之後才找到的。」
「為什麼會等到六年級呢?」她急忙的追問,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積極性,她對此特別上心。
因為猜不出她的想法,所以我乾脆無視了她的異常,選擇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同樣的事情不只發生過一次。」我頂著她灼灼的目光,回答的依舊平淡。
「這是什……」
我打斷了她茫然的自語:「就像你想像的那樣,接下來的日子裡,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遇到同樣的情況。」
「一下子是同學們的錢包被偷,一下子是上課用的東西被竊,有時候甚至連老師們的私人物品也會遭到毒手。」
就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的瑣事一般,我平淡且冷漠的說著,她則是越聽越難受,到了後面吳品瑜已經沒有了聽下去的興致。
對一個滿心善念的傢伙來說,我的遭遇就像是無情的鐵鎚,砸在她對美好世界的玻璃殼上,一下下的敲著,顯露出來的是真實且醜惡的一面,也難怪她會覺得心裡不舒服。
原本還算清秀可愛的臉上佈滿了陰沉的神色,很清晰的表露出了她的不悅。
我不知道該不該同情她,畢竟真實遇到這些事情的人是我,可為什麼她要露出這種表情?我無法共情,更不能理解,畢竟我早已放棄了對這些事情的感覺。
沒有意義,也不會有任何在意,都是浮雲一般,總會經歷、總會過去。
「你……」她張著櫻桃小嘴,心中還在猶豫著什麼。
「嗯?」隱約中,察覺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歪了歪頭後,我靜靜的看著,等待她開口。
她苦澀的說道:「你會恨她嗎?」
「誰?」一時間我還沒聽出她話中的含意,最後想了會才出言詢問:「你說秦書苡嗎?」
「嗯……」她點了點頭,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不至於……」看著她這副樣子,我回答的還是很平靜。
討厭她倒是真的,畢竟誰也不想經歷這些破事,但你說恨嗎?也沒到那種程度。
畢竟那時候也都還是小孩子,你說她能有什麼深沉的心機?還真沒可能,但,她的確做出了會影響到我的事情,要說都沒有半點怨言,也是笑話。
「可是你還是很討厭她……」吳品瑜鍥而不捨的追問。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沒好氣的駁斥。
「換成是你,你會高興的接受這樣的對待?」我不自覺地拉高了音量,繼續開口:「六年的學校生涯,都被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待,被人懷疑被人排擠,我是有多犯賤才會對此視而不見。」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即使這樣,吳品瑜這傢伙竟然還想讓我跟她們和好?是有多蠢才想得出這種事情?
我怒立的克制著自己的私心,把事情說的客觀一點,雖不能保證一切都與事實貼合,可多多少少也跟實情相似了吧,這傢伙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就只為了維持表面的和諧?難道跟她所謂的同學們打好關係就這麼重要嗎?
我寧願繼續孤單一個人待著,也不想維持那種虛偽的關係。
吳品瑜緊張的不停揮著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激動。」
「不是那個意思不然你是什麼意思?」我沒給什麼好臉色,直接就吼了回去。
「我只是想說,書苡同學也不是針對你的人,她只是做了點錯事……」
「喔?所以,我活該被她誤解?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此時的我已經氣到了一個臨界點,實在是沒法繼續壓抑住心中的火氣,情緒毫不掩飾的宣洩著。
「我沒有那種意思,你先冷靜一點,好嗎?」
「不好!」我指著她,面色不善的警告道:「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也沒興趣,可是,你也別想來干涉我的想法,你沒有經歷過我經歷過的那段時光,你不會理解我當時的感受,所以,不要講那堆虛無飄渺的大道理,因為我不能接受。」
說到最後,我整個人都站了起來,下意識的就利用身高的優勢對著吳品瑜採取精神上的壓迫。
「對、對不起……」
女孩把自己嬌小的身體蜷縮再一起,原本就纖瘦的身形變得更加嬌小。
此刻的她淚眼婆娑,水靈的眼睛眨呀眨的,頭顱高高的昂起,就是倔強的不讓淚水往下流,她全身都在發抖,好似一頭受驚的小鹿,看上去顯得楚楚可憐。
發洩過後我才取回些許冷靜,然後緩緩的坐回位子上,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我慢慢的伸出手,掂了掂手中的杯子,然後仰頭把剩下的咖啡飲盡。
緩和好情緒之後,我這才重新看向吳品瑜。
「抱歉……」強忍著受到情緒影響而發乾的嗓子,我發自內心的說道:「我剛才有點失控了。」
「沒、沒關係……」帶著顫音,她弱弱的應了聲,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我、我明明……嗚嗚嗚……」
要說泣不成聲,好像不太適合,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比較像是語無倫次,被吼了那麼一頓,她會覺得委屈也是可以理解。
不過如果重來一遍的話,我想我應該也是會再罵她一次的吧。
有些時候不是所謂的善意或好心就能解釋一切,她的行為就是這樣。
雖然我的做法也有不對,但這種事情其實是雙向的,我反而希望她可以學到這次的教訓,以後也不至於冒犯到別人。
「嗚嗚……我有什麼錯嘛……還不都是你們……大家和和氣氣的不好嗎?為什麼要鬧的那麼僵……嗚嗚嗚……又不是我讓你們吵起來的……」
聽著吳品瑜邊哭邊發著牢騷,我忍不住的又回了一句:「難道你就不能不理她們嗎?為什麼一定要逼我接受她們?」
試想一下,一切都是她們過來招惹我的,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想跟她們有所交集,這麼看來我是不是很無辜?
可我這麼認真的問題,換來的卻是一連串的哭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吳品瑜放棄了抱怨也沒了溝通的心思,一個勁的哭著,甚至越哭越大聲,就好像是她也在發洩一般,拚了命的向外釋放她的委屈與悲傷。
而我也只能被迫的泡在她的悲傷之中,把玩著空虛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