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波篇】松田之死－９

因為生病的緣故，波本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萊伊也忙前忙後照顧了他整整一天。

直到翌日，也就是11月8號早上，波本終於有些躺不住了。萊伊見他已經燒退，也不反對，剛好順道執行前天就想執行的計畫──藉口「附近開了一家咖哩專賣店」，用美食哄人開心。

雖然似乎已經沒這個必要了，前天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使得波本雖然重傷，但情緒卻振作起來，不再那麼消沉。

咖啡店中，波本點了一份中辣的雞肉咖哩，就在他準備享用之時，電視突然播報起昨日發生的爆炸案。

爆炸案？

這個關鍵詞引起真實身分為公安警察的波本注意，他將視線投向螢幕，卻在幾秒後臉色驟然煞白，瞳孔也在頃刻間縮小。

「波本？」萊伊被波本的反應嚇了一跳。

「我先回去，你繼續吃吧。」

有些顫抖的吐出這句話後，波本就猛地起身。或許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站起來的當下他有些搖晃，還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水杯。但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雙手微顫著就要轉身。

「等等，我跟你回去。」萊伊忙道。

「不必了。」

雖然波本回絕，但萊伊還是即刻到櫃台結帳，而後三步併作兩步跟上已經走到咖哩店門口、腳步還有些不穩的波本，同時注意到波本的呼吸比平常來得短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回安全屋的路上，萊伊一直在思考波本究竟怎麼了，是因為電視播放的新聞嗎？

萊伊記得新聞的內容是昨日發生在摩天輪的爆炸案，因為一名員警的英勇犧牲，阻止了即將發生在醫院、規模也更大的爆炸。

那名員警的名字是松田陣平，作為ＦＢＩ，他對這個人是敬佩的，也暗自為他的死哀悼，但波本為何會對此有如此失態的反應？

雖然本來就覺得波本的本性並不壞，但應該不至於為一名素不相識的英雄傷心成這樣，難不成……

萊伊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荒謬不已的猜測。

不，不可能的，怎麼可能那麼剛好兩個人都是臥底，還分在一個小隊？

回到安全屋後，波本把自己關進浴室並上鎖──不是萊伊房裡的那間，而是位在客廳、三人共用的浴室。

萊伊來不及阻止，只能守在門外，當聽到浴室傳來蓮蓬頭的水聲時，他的眉毛重重擰了起來。

在水聲連續十分鐘沒有停止的跡象後，他終於忍不住，敲了敲浴室的門。

「波本，你還好嗎？」

萊伊耐心等了十秒，沒有得到回答。

「能給我一個回應嗎，波本？」

波本依然沒有作聲。

萊伊於是大力撞開浴室的門鎖。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他仍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因為波本此刻正穿著衣服靠牆而坐，臉埋在膝蓋中，而他頭頂的蓮蓬頭盡忠職守地持續向下噴灑水流。

「你瘋了？」萊伊連忙一個箭步進到林浴間，並一把關掉蓮蓬頭的開關，低沉的聲音透出一絲難掩的慍怒。「你忘了你的傷勢都還沒好全嗎？」

這是他第一次對波本說重話。

也是第一次，向來情緒穩定、沉穩冷靜的他感受到胸腔中的憤怒在激烈翻滾，這樣的情緒居然還是衝著他一直以來縱容有加的波本。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情，這時波本緩緩抬起頭，那張已經被淚水沾濕的面龐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眼裡。

「……萊伊？」波本的語氣明顯疲憊，甚至還能聽出些許沙啞。

萊伊的怒火瞬間熄滅。

沒有料到波本會哭，他少見慌了手腳。不顧地上滿是水跡，也不顧自己的長褲會被浸濕，跪到一旁，伸手幫波本擦拭眼淚。

但豆大的淚珠不斷地沿著臉龐滑落，就像永遠也擦不完一樣。

波本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哭了，他抿了抿唇，再次把臉埋進膝蓋裡，像是沒安全感一般，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萊伊轉而將人抱進懷裡，感受著波本因為情緒牽動而細微抖動的身軀，撫摸他的背脊。

波本沒有哭出聲，他的哭泣是無聲的，卻還是讓萊伊感到心如刀割。

這是萊伊自父親失蹤那次以來，再次體會到這種無能為力的心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波本恢復到平常意氣風發的樣子，只能收緊圈著波本的臂彎，將人緊緊抱在懷裡。

他們就這樣抱了許久，直到約莫一個小時過後，波本才推了推萊伊。

萊伊鬆開波本，看著波本有些勉強地站了起來，在人搖晃一下時眼明手快地扶住對方。而波本垂著眼，看起來仍然有些無精打采。

「謝了。」或許是因為剛剛才發洩過，波本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萊伊拿一條大毛巾將波本包裹起來，溫聲問：「要回房間了嗎？」

「嗯。」。

萊伊攬著波本進到房裡，見波本一動也不動，主動幫人脫下已經濕漉到不行的衣服，再輕輕為他擦拭身體。

看著浸濕的繃帶，萊伊發出無奈的嘆息，「得全部拆掉重新包紮，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耐一下。」

波本對此不以為意，相比身體的痛楚，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脆弱的樣子被萊伊看到。

他無力地看了萊伊一眼，有些不滿也有些無奈道：「到底為什麼，每次我狼狽的時候你都會剛好在場？」

萊伊無語的同時也因波本倔強的模樣心疼，只能輕輕撫摸波本的後腦勺作為安慰。

在給波本換繃帶時，波本突然小聲問：「萊伊，我能不能以後都睡這裡？」

「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已經答應過了。」

在前幾日波本提要求的時候，他就已經默許了波本在未來對這張床的所有權。

「還記得我當時說了什麼嗎？」萊伊的手撫上波本的臉頰，語氣溫和而鄭重，「只要你高興，怎麽樣都可以。」

聞言，波本愣愣看向他，藍寶石的雙眼變得有些迷茫。

不想讓氣氛太過凝重，萊伊又調笑著說：「不過你可是我理想的上床對象，最好還是對我保留一點戒心，不要──」

這句話嘎然而止。波本在轉瞬間墊起腳尖並抓住萊伊的領子向下一扯，然後那張又軟又涼的唇就覆上萊伊，四片唇瓣不留一絲縫隙地緊接在一起。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一個很溫柔的吻。

萊伊訝然地睜大了雙眼。這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溫柔的雪花包圍。

波本沒有經驗，只是笨拙地用粉嫩的唇角一下又一下蹭著他，純淨明亮的雙眼緊緊閉著，緊得連纖長細密的睫毛都在輕微翕動。

甜美的滋味令人欲罷不能，萊伊將波本摟進懷裡，一手扣在他的後腦勺上。雖然還貪婪地想汲取更多，但考量到波本青澀的反應，萊伊不願意第一次就嚇到他，因此只是克制地啄吻這兩片形狀優美的唇瓣。

波本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萊伊身上。

或許是因為萊伊的懷抱太溫暖、太讓人安心，也或許是因為重傷未癒又大受打擊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沒有多久，他緊閉的雙眼就在不知不覺間放鬆，在萊伊的懷裡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