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王府偏院內,蕭滿芝虛弱地靠在矮榻上,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她的身形消瘦,雙手緊緊攥著手裡的帕子,指甲已經掐進了掌心。
五年前的皇家中秋宴席,太后有心點譜鴛鴦,特地允許眾大臣貴女前往。
靜王外貌不俗、氣質儒雅,舉手投足間充滿迷人風度,當他一出現用眼神看過眾家貴女時,大部份的貴女都不由得臉紅心跳地低下頭不敢張望,徹底淪陷在他氣宇不凡、風度翩翩的投足之間,蕭滿芝便是其中一人。
她仗著自家爹親為左相,率先搶得先機,在太后明言替靜王選妃之際,遞上帖子以求結成秦晉之好,又天時地利的因左相治理有方求來了皇上御賜。靜王娶妃的盛況在當時可謂風光無限,直至今日在京城百姓間依舊津津樂道。
可沒想到自成親以後,除了初夜,靜王再也沒來踏進她房間,甚至沒過多久就抬進二位朝廷官員的庶女當侍妾。堂堂左相之女得不到丈夫喜愛便罷了,丈夫還被侍妾們伺候得樂不思蜀,時常流連於她們的院落中。
左相祖輩雖曾為書香世家,但在顛沛流離的亂世早就失散於各地,底蘊並不算雄厚。年輕時又曾在朝中諫言被發怒的先皇貶到地方作農數年,爾後才靠地方治理有方而被起用回京,因此蕭滿芝與京城貴女圈並不融入。
融入不了也無妨,關起門來過生活也好,偏偏她長了一副膚白丹鳳眼、唇形薄且粉色,如花似玉,美得令人窒息。世家子弟瞧不起她卻還是忍不住為美人兒停駐目光,引得貴女們私底下嘴碎和不喜,流言蜚語如野火般流傳於京城。
久而久之,性格敏感脆弱,以貶到地方作農為恥的蕭滿芝,戴上了驕縱跋扈的面具,反正流言如此,她便如依坐實。只是世家後宅教出來的女人,無論嫡庶,可都不是蕭滿芝能應付的對手。
她越是在後宅找侍妾們麻煩,靜王就越不喜她。
蕭滿芝怨呀!
她曾對爹親尋求幫助,可是左相又能如何呢?早在女兒苦求他向皇帝求來御賜時,他便對她苦口婆心,道盡一切彎彎繞繞,一句句將利弊拆碎給她聽,還是只換來女兒一句「非君不嫁」。
如今才回娘家哭訴,自己又能如何呢?對方是靜王,自己又能如何呢。
連左相自己都明白,只抬進二名侍妾已是百官對他最大的尊重了,縱然他氣極敗壞也無法改變事情,無論他如何苦勸,蕭滿芝還是處處針對侍妾,沒過多久便在京城落下了惡毒、無容人肚量的名聲。
直到第三年,太后以無後為由,不顧蕭滿芝意願,讓靜王抬進右相之女-宮如雪為側妃,並以不敬尊長,將她幽禁在佛堂中抄寫經書。
當她好不容易出了皇宮回到王府,面臨的是更為難堪的場景,靜王一氣之下派人將她移請府內最偏遠、敗壞的院落,還特地派了小廝看守,收回王妃的權力,中饋由側妃代為掌持。
時光匆匆過了二年,蕭滿芝從家中帶來的貼身丫鬟綠翹,滿眼心疼地望向躺在床上虛弱的小姐,低聲勸道:「娘娘,您這樣折騰身體可不行,這粥吃兩口吧?」
桌上是一碗沒什麼白米的粥、二盤沒什麼油水的菜葉和一碟鹹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裡是哪戶窮困人家呢。誰能想到堂堂靜王府,竟有吃不飽也餓不死的事情發生。
二年來的民生需求供給越漸稀少,王妃月俸也已經三次未發,若不是知道靜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擁有實質的權力,還以為是被幽禁在皇陵,那些終身不得外出的王爺。
綠翹自己的月俸還有存銀也都在這二年的花費的差不多了。她恨自己地位低下,沒什麼多餘錢財,去大膳房換些好膳食給小姐吃。
至於老爺當初為小姐置辦的嫁妝,早就為得靜王一笑被小姐花得一乾二淨。這生活著實讓人瞧不見盡頭,綠翹心疼小姐,卻也無可奈何。
蕭滿芝輕輕推開她,語氣裡透著疲倦:「我不餓,吃不下。」她沒有騙人,是真的吃不下,也許是長久來的飢餓導致明明心裡渴望想吃,但是身體卻不想。
綠翹忍不住紅了眼圈:「娘娘,您多吃幾口吧,不然身子哪能撐得住?」
蕭滿芝緩緩閉上眼睛,語氣恍惚:「只要他還在,我怎麼都撐得下去……」
依稀記得當初中秋宴席上那名氣質不凡的雄偉男子,緩緩地朝向她走來。
他不顧眾人眼光,跟自己搭話,訴說著他的理念和對她的好感。她想,總有一天,他會喜愛上她,只要她繼續撐下去。
她知道他喜愛筆墨,便花重金打造一套琉璃筆筒、墨床等文房四寶換得他的一眼。
她知道他喜愛檀香,便四處打聽上等檀香,為他尋來上等檀香的香薰,讓他夜夜聞著深愛的香味入睡。
看著小姐執拗的神情,綠翹咬著唇,退到一旁,不敢再說什麼。
偏院外,兩個丫鬟小聲議論著:「咱們娘娘看著像是病著,其實是餓著吧?」
「這偏院哪有什麼好吃的,連飯都給得少,娘娘能撐到現在算不錯了。」
「王爺連眼都不看娘娘一眼,真不知道她還撐什麼。」
「當然是為了正妃位子啊,畢竟王爺可是掌著實權,這正妃位置不知道受多少貴眼紅呢。」
蕭滿芝聽著她們的低語,手上的帕子緊了又緊,想著自己滿腔的愛意,被隨意嘲笑作賤,胸口一陣悶痛,眼前突然發黑,整個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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