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武俠小說】孤女靈兒(十)
周公子的風波過去之後，靈兒留在峨嵋派禁足三個月，罰寫「峨嵋派戒律」一百次，臨別前，小舟對靈兒說:「靈兒，我還有事，不能一直待在峨嵋派，在此先和你別過啦。」
「再見了，小舟姐姐。」靈兒拉著小舟的袖口，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態，說:「離開前，可以陪我散散步嗎?」
「有什麼問題。」
靈兒和小舟沿著峨嵋派的山路走，靈兒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小舟便也沒有說話，直到靈兒開口:「小舟姐姐，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你說。」
「我真的很喜歡峨嵋派，但我感覺……我還是更適合待在花滿樓。」靈兒低下頭，用腳踢翻路上的落葉堆。
小舟只問:「為什麼那麼想?」
「我覺得我對練武，既沒天分，也沒興趣，但我是真的喜歡拉二胡。」靈兒說完後，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小舟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等待靈兒繼續說。
「我以前以為，我是被娘親逼迫，才去拉二胡的。但現在娘親早已不在人世，我發現我還是很喜歡拉二胡，不!應該說，比從前更喜歡了!」靈兒說這番話的時候，眼中有光芒閃動。
「那很好呀，我相信楊掌門人一定會尊重你的決定。」小舟說。
靈兒嘆了口氣:「只是……我怕又遇著像周公子這樣的事。」
小舟笑著拍拍靈兒的頭，說:「怎麼有這種擔心呢?你想想楊掌門人那天的樣子，以後怕是沒人敢再欺負靈兒了。」
靈兒也忍不住笑道:「確實如此，我們掌門人師父真的是個大好人，英姿颯爽的女俠。」
「要不要離開峨嵋派，其實我也很猶豫。」靈兒嘆了口氣。
小舟揉揉靈兒的頭髮，笑著說:「你可以慢慢想，畢竟你還得禁足三個月。」
這三個月，靈兒除了每天規定自己至少抄三到四次「峨嵋派戒律」之外，每日便是鍛鍊身體、灑掃庭院，日子流淌得十分緩慢，有許多時間可以思考。
靈兒回想起過去的自己，在娘親的打罵聲中長大，娘親死後成為孤女，險些流落街頭，還好一路遇到了小舟姐姐、掌門人師父、陸葵姐姐等人的幫助。看著他們，雖然性情各異，但皆活得自立且自在。
「我也可以成為這樣的女子嗎?」
「我該何去何從呢?」
靈兒在心裡問自己。但其實他很清楚，內心早已有答案，只是遲遲不敢下定決心。他坐在庭院，看著門口蹦蹦跳跳的野兔發呆。野兔是一種很有趣的生物，總是窩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一顆雪白的圓球，看起來沒有什麼攻擊性，但一旦感受到有人靠近，便會倏然躍起，伸出強健有力的大長腿，蹦蹦跳跳地逃跑。
「這兔子不動的時候看起來很弱小，但其實有很大的求生能力呢!」靈兒忍不住讚道，隨即又想到「也許我的求生能力也比我想得強。」
終於等到三個月過去，禁足的日子結束了，靈兒將抄好的一百遍「峨嵋派戒律」整齊疊放，恭恭敬敬地交給楊鹿蓉，道:「掌門人師父，三個月的時間已到，我也把戒律抄好了。」
楊鹿蓉笑著點頭:「很好。這三個月過得如何?」
「弟子在這三個月想通了一件事，想得到掌門人師父的允許。」靈兒的語氣十分平靜，因為這是思前想後很久的決定。
「喔?說來聽聽。」
「靈兒真的很感激峨嵋派能夠收留我。但是我對武學實在是沒有興趣，也沒有天賦，還是想專精在二胡上。所以……」靈兒想到要離開峨嵋派，仍舊有些不捨，所以沒往下說。
楊鹿蓉笑著起身，對靈兒說:「所以，你想離開峨嵋派?去花滿樓嗎?」
「是有……這個打算。」靈兒說。
楊鹿蓉拍拍靈兒的頭，說:「你如果願意留下來，峨嵋派當然還是很歡迎你。但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峨嵋派更會祝福你。能在十二歲發現自己的人生志向，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真的嗎?」靈兒的眼眸有光芒閃動，被楊鹿蓉這番溫柔的話語所感動。
「所以，你下定決心了嗎?」楊鹿蓉問。
靈兒鄭重地點點頭:「雖然很捨不得這裡，但……我想我下定決心了。」
楊鹿蓉環顧四周，笑著說:「就算你不是峨嵋派女弟子了，還是歡迎你常來看我們，順便拉二胡給我們聽。」
靈兒喜道:「這是自然!我一定會常回來的。」
收拾好行囊，靈兒在峨嵋派掌門人及諸位師姐的道別下出山。魏穎均對靈兒說:「之前是我太急躁，對你進行了一些無人道的訓練，真是對不住了。」
「別這樣說。我也確實該勤加鍛鍊，身子實在太弱了。」
魏穎均笑著說:「鍛鍊身體確實很重要，如果你有需要，還是可以來找我。」趙婷則在旁插嘴:「你還是別了吧。」兩人說著又快吵了起來，楊鹿蓉趕緊出聲阻止:「你們兩個，要吵等會去沒人的地方吵!現在是在為靈兒餞別。」
靈兒對楊鹿蓉恭敬地做了一個揖，道:「楊掌門人，靈兒就此別過了。」
「希望你能一切順利。」楊鹿蓉點點頭。
縱有再多不捨，仍然需要道別，靈兒在峨嵋派眾人的目送下，獨自走下山。走了一段時間後，仍舊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逐漸渺小的眾人，還有峨嵋山上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日子會好起來的。」靈兒露出從未有過的燦爛微笑，邁著輕盈的步伐，一路走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