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間留不住

有些陰，雨要下不下。

切好白色的火龍果，午後的假日公路，塞在芋頭冰店前動彈不得。

就為了兒時的一杯巴卜，可全都是年輕人，也全把車子亂停。

一片片餵著，歡歡喜喜吃著，外籍看護不時穿梭打理。

電視播放著豬哥亮的歌廳秀，音量不大，老人家有意識的靜靜看著，偶爾小聲笑著；

意識弱的，安靜坐著，似已凍結了時間。

她拿把梳子，一一為長輩們梳頭，一邊笑著不輪轉的台語：真水喔！

來到阿母前象徵性的刷一下，惹得大家都笑開了，因為阿母早在前機構就理個平頭了，

現在長點了，像蔥鬚般的挺立。

三點，餐車推來像是果粒的點心，一匙匙餵著也吃完一碗，不錯，胃口真好，

狀況就好。她還是講一些幻想出的話題，但還記得誰來看過她。

謝謝你們囉，衷心感恩的說再見，一樓壯碩的替代役也柔聲的說有空再來。

雨，還沒下來。

難得倆女都在家，款備一日伙食又忙得不亦樂乎，也許能為她們做的時日無多，

無常迅速的很呢。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謝。

是姐妹倆又長高了呢？還是我又萎縮了？

妹擦脂抹唇，姐一旁端視，兩不相同的性格，不同的樣貌，都已亭亭玉立。

昔年像無尾熊般抱著父軀如樹幹，纏著膩著撒賴著，甘為孺子牛馬。

啟程囉，慶祝姐的畢業，由她做主選了一家義大利餐廳，

頂著日正當中來回市區也不覺得累，父女也數年未再聚餐了。

出發前特地去看望阿母，碰巧姪兒媳三口也來，那小傢伙為阿祖唱了一首龍的傳人，

也會拍照，臨別又親了老人家，把阿母逗的開懷大笑，

連一旁的長輩也都感染了歡樂的氣氛。

三哥的么女生了個女娃，忘了告訴她，她有幾個孫、曾孫兒女，

恐早已數不清記不得了。

晚上倒垃圾時跟大哥說：你那個孫真行，把阿母逗的好開心。

---呵呵呵…這個活寶。

他也滿足又滿意笑的燦爛洋溢。

---來，舉杯慶祝姐畢業了！

套餐很合胃口，應是餓了。說真的，這些洋玩意我一點也不喜歡，但也不討厭啦，

生菜沙拉、湯、飲料、主食、甜點，還不如一個便當俐落，但女兒喜歡，我也隨順，

吃什麼沒差，只在氛圍。

這一餐後呢？一個明天開學又得告別；一個得去應徵工作遞履歷表。

這火熱的午後，竟無所感，似也對現實不再那麼掛心了。

蟬逝風歇，一身汗黏，只待黃昏，候女安抵。

阿母與這個曾孫女相差88歲，這一思及令我觸動，因與果，原來緣來緣去不遠，

俗云：相堵會到。不管是冤親債主，親恩還報，天涯海角，冥冥中自有安排，

了卻某種因緣與果。

歲月未曾催過，人自會老去，世間未曾有過不死之軀，自有生滅。

出世伊始便在走向末路，珍惜沿途景色與情份，諸惡莫做，眾善奉行，自淨其意，

白髮蒼蒼朱顏改，心安即為歸鄉路。

女兒說有靈異事，她要個紅包袋，要給廟方解厄辦事者，欣慰她的懂事。

至於是否妖鬼作祟？心淨則國土淨。

---把菩薩像掛在住處吧！

這是為父給的，心的加持。

所以說，不管孩子多大，都會有多大的掛心。

體貼懂事的讓人心疼，懵懵懂懂的讓人憂心，但，畢竟都已長大。

明鏡不是讓人悲白髮的，它無心不留悲喜，人又何必多愁善感自做多情呢！

2017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