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Film像往常一樣混在夜市巷子裡，但和以前有點不一樣。
她沒再蹲在便利商店門口，也沒再和朋友們一起胡鬧。反而總是自己一個人晃，手插在口袋裡，耳邊還掛著那幾顆冰冷的耳環。她以為自己會像以前一樣，能把那晚的事拋在腦後。
畢竟她早就習慣了，沒有人真的會關心她，把她放在心上。
可偏偏，Namtan那雙手覆上她手背的力道，還有那句「我會信妳」的畫面，一直在她腦海重複播放。
有幾次，她在夜市裡繞著，遠遠看到巡邏的Namtan站在路口，正和攤販聊天。
Film下意識要轉身離開，腳步卻在原地頓了下。她突然不想再躲了。
某個晚上，夜裡下了場小雨，地上還溼著。
Film照舊走到熟悉的巷子口，心裡的思緒亂七八糟。
Namtan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牆邊，手裡拿著杯熱咖啡，看著她過來，也沒說話，只是笑了一下。
Film低著頭走過去，停在她旁邊，雙手插在口袋中。
兩人之間隔著一小段距離，卻沒像以前那樣有那種警察查案壓人的沉重感。
Namtan先開口，語氣跟平常一樣輕鬆：「今天怎麼沒看到你朋友，自己出來閒晃？」
Film盯著地上的水窪，過了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Namtan沒再多問，轉頭看著她，笑著把手裡那杯咖啡遞過去。
「喝點熱的吧，手冰得跟石頭似的。」
Film遲疑了一下，抿著嘴，還是接過來了。
指尖碰到紙杯的那瞬間，她突然覺得有點慌。
因為這種被關心的感覺，太輕太溫柔了，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她低頭喝了一口，熱氣燙到舌頭，卻沒放下。
過了好一會，她才悶悶地問了一句：「你不覺得我很煩嗎？無業遊民整天在不正經的地方晃來晃去。」
Namtan像是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楞了一下，隨即笑了：「煩什麼？我還挺期待每天會在哪個巷子遇到妳。」
Film咬著杯沿，沒擡頭，耳根卻有點熱。
她咬了咬牙，終於輕聲補了一句：「我……也不是每次都想惹事。」
聲音輕得像風裡的碎葉，卻像是頭一次，自己先說出口。
Namtan聽見了，沒說什麼，只是側頭看著她笑，像平常那樣。
Film覺得，那杯咖啡的熱度，拿著讓手有點難受，卻又溫暖地不會讓人抗拒。
好像，小黑貓鎧甲上最外層的那塊鐵片，終於被誰輕輕撬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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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Film偶爾會在閒晃的時候"剛好"經過Namtan巡邏時常經過的路口。
她沒說什麼，也沒刻意靠近，只是遠遠看著她認真工作的樣子，假裝自己只是隨意路過。
但Namtan總是早早就發現她的存在，會不經意朝她的方向揮揮手，笑得跟往常一樣輕鬆。Film每次都裝作沒看見，等轉過身才會抿著嘴角，心跳得有點亂。
某天晚上，她照例晃到那條夜店旁的巷子，卻看到Namtan靠在牆邊，皺著眉，揉著自己的手腕。
她走近了幾步，語氣故作平常：「怎麼？受傷了？」
Namtan挑了挑眉，像沒事人一樣：「剛剛抓人的時候扭了一下，沒事啦。」
Film低頭看了她一眼，心裡莫名有點悶。
她沒再說什麼心裡默默記下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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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深夜，Film破天荒沒去夜店狂歡、也沒去朋友那裡，反而專門繞了一個大圈避過Namtan平時巡邏的街區，跑去平常不會去的另一間超商。
她站在藥品區前盯了好久，才猶豫地拿了一條藥膏，又在冰箱前磨蹭半天，隨手拿了瓶運動飲料。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買完後，她站在街角，捏著袋子，猶豫得像個偷東西的小孩，心跳異常的很快。
等到Namtan出現在對面巷口，她咬牙走過去，把東西遞過去，語氣還是冷冷的：「上次不是說扭到手嗎？給妳，擦個藥吧。」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耳根卻滾燙得不行。
Namtan楞了幾秒，接過東西，輕輕喊住她：「Film。」
Film腳步一頓，沒回頭。
Namtan的聲音卻溫柔得不像話，像是小心翼翼捧著什麼易碎品：
「謝啦，妳其實挺貼心的嘛。」
Film咬著牙拉起運動外套的拉鍊，嘴角卻怎麼都忍不住往上翹了一點。
那個總是在夜店玩得很嗨的Film，最近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她自己沒發現，朋友倒是先察覺了。
那幾個常一起混夜店、進出酒吧的朋友，有一天在巷口抽菸，突然開起她玩笑：「欸，夜店小野貓，最近怎麼回事？很少一起來玩了耶，難道是有另一半管了嗎？」
Film靠著牆，懶懶地哼了一聲：「哪有，誰會在乎我？」
他們又笑：「該不會是那個巡邏女警吧？確實是又美又英氣的很，上次還聽說她把妳帶去警局了！」
有人故意用手肘撞了撞她，眼神帶著點挑釁：「要不今晚來點刺激的？那間店最近進了貨，我們再偷一把，看誰跑得快，這樣妳又能被那個女警帶回去。」
Film低著頭，指尖摳著街邊的牆壁，碎片一點點地掉落，沒有馬上回話。
平時她大概會隨口答應，跟著他們一起玩，跟著小偷小鬧，反正也沒人在乎她怎樣。
可不知為什麼，腦袋裡閃過Namtan那天輕輕握住她手腕時的力道，還有那杯遞過來的熱咖啡。
那種被當回事的感覺，像個小刺，不經意地在Film心上留下了一個小孔。
她皺了皺眉，剛想推說沒興趣，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螢幕上是家裡人的來電。
Film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
對面傳來母親熟悉又冷淡的聲音，開口就說：「你妹妹這禮拜教師甄試通過了，回來吃個飯吧，別整天在外面鬼混給我們家丟人現眼。」
Film握著手機的手指一緊，嘴角微彎看似在笑，卻透著一股涼意。
「我有空就會回去。」雖然Film跟妹妹感情很好，但是家人對Film總是講話帶刺，好像她之前沒有考上大學是什麼非常嚴重的大事。
電話掛掉，朋友們還在起鬨：「怎樣，家裡催你回去喔？切，別理他們啦，來嘛，今晚玩大一點。」
她低頭點了點煙，煙霧從鼻息間散開，視線模糊。
以前的她，會毫不猶豫地跟著走，做的事情越大條越好，反正也沒人在意她。
但現在，她心裡有點亂。
她知道，她可以像以前一樣繼續闖禍，把所有人都推開，把自己困在那條死巷裡。
但——
內心突然閃過Namtan那天在警局的那句話：「如果哪一天妳進了監獄，我會寫信給妳。」
Film忽然覺得，那句話比任何家人責備的話都重好多，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猛吸了一口煙，煙捲燙到手指，終於開口，語氣輕輕的：「今天不想鬧了，改天吧。」
朋友們一臉愕然：「你認真的？」
電影沒有回答，只是把煙往垃圾桶一丟，轉身就走了。
走到巷口時，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腳步竟比往常輕了許多。
夜風吹來，她摸了摸耳環，低頭笑了一下。
也許，她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