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後排的兩人
坐在最後一排的生活，比我想像中還要熱鬧。
以前我總是選靠窗的位置，這樣可以看風、看天、看樹葉搖來搖去，也不用跟太多人說話。但現在的座位，靠牆、靠走道，旁邊坐著的又是陳奕然，我很難再用「低調」這個詞形容自己了。他總是有話可以說。不管是今天早餐吃了什麼、體育課跑步快死掉了、還是昨天晚上被蚊子咬成一條線，他都能說得像故事一樣有趣。我笑點不高，但也不低，而他總能剛好說到那個讓我笑出聲的點。
有時候他會問我：「妳平常都在幹嘛？回家都看書嗎？」
我點點頭。
「都看什麼書？」
我想了一下：「小說，漫畫，還有一點點詩集。」
「詩集？妳好文青喔。」他一臉誇張，「那妳寫詩嗎？」
我笑了一下：「沒有啦，就是看看。」
他好像真的對我感興趣，至少，不是敷衍的那種。他問的問題都不是「妳幾歲、喜歡吃什麼」這種表面的，而是「妳有想過以後想當什麼嗎？」「妳覺得，人長大以後會變得比較快樂嗎？」
我一開始不太會回答，後來慢慢學會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聽得很認真，不會打斷我，也不會急著給結論。偶爾他會反問一句，然後我們就在課本下的小角落寫來寫去，用紙條聊天。有些內容太無聊了，比如「這數學我真的放棄」，但也有一些，我現在還記得：
「妳覺得我們以後還會聯絡嗎？」
「不知道，可能不會。」
「那妳會不會忘記我？」
「可能不會。」
我開始習慣身邊有他的感覺。
上課時不會再偷偷發呆，因為他總是會突然湊過來：「欸，那題第幾頁啊？」下課時不會再假裝收書包混時間，因為他會說：「走啊，去福利社，我請妳吃小泡芙。」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只是放學的時候，我總是偷偷回頭看他有沒有跟在後頭；只是當他沒來上課時，我會不自覺望著他空著的座位發呆一整節課。
我開始對明天有了期待。想知道他今天會講什麼蠢話、會不會又跟我分享昨天晚上的籃球賽結果、會不會又在聯絡簿上亂畫一隻兔子說那是我。
我甚至偷偷開始在筆記本最後一頁寫他的名字，用各種不同的筆寫，然後再用立可白塗掉。
我沒想過要跟他交往，沒想過未來，也沒想過「表白」這件事。
但我知道——我好喜歡每天有他的日子。
那是一種輕飄飄的喜歡，不用說出口，只要他還坐在我旁邊，就已經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