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如同傾瀉的金粉，鋪滿整座籃球場。操場上的空氣灼熱到幾乎能點燃，而他，卻像是為這陽光而生。
「陸昊！三分！」
教練剛喊出名字，球已從他指尖離開，在空中劃出一條優雅得幾乎無可挑剔的弧線，像是誰在午後天空上親手畫下的一筆光芒——
「刷。」
球入網，全場歡呼。
觀眾席上，尖叫聲此起彼落。有人高喊他的名字，有人舉起手機狂按快門，有人只顧著看他那被汗水照亮的背影。
陸昊，高二三班，籃球校隊隊長，190公分，肩闊腿長，肌肉線條與笑容一樣耀眼。他的膚色是那種陽光吻過太多次的深銅，每次笑起來，像是一整個夏天都被他擁在懷裡。
他是場上的王者，也是那種午餐會把最後一塊炸雞遞給你的人。像太陽，毫不羞澀地照耀著這座校園。
沒人知道，他收起笑容的樣子。
當他獨自走回家，在霉味瀰漫的舊屋裡洗碗、掃地，只為了避免吵醒酒氣未散的父親。他不抱怨，也從不說累，只聳肩笑著：「打球最爽，比什麼都爽。」
而在另一端，窗邊靜坐的少年，是與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顧言，160公分，皮膚幾乎透明，眼睫如羽，眉目帶著一種天然的靜謐。他穿著白襯衫，衣角總是紮得一絲不苟，手裡的筆寫得像在走正步。
他是數學競賽的常勝軍，是解題的標準答案，是老師讚嘆中的範本。他的世界乾淨而精確，每一頁筆記都像設計圖紙，沒有多餘的墨痕。
沒人知道，他從十三歲起就一個人住在三層樓的透天厝裡，自己煮早餐、洗衣服、整理書桌，每晚的寂靜都是不被聽見的日常。他從不張揚，也不多言。可班上的人都喜歡他，送甜點、搶球鞋，爭著坐他旁邊。
他也總是溫和地笑，哪怕內心深處時常泛著孤獨的漣漪。
一個在陽光下奔跑，一個在光影邊緣靜靜看書。
他們的名字，至今仍未曾交錯。
但命運的筆，已經在不經意之間，輕輕畫下一筆牽引。
比賽結束後，陸昊背著球袋，走在教室走廊，笑得汗水淋漓。
「隊長好帥！剛那球太帥了吧！」
「昊哥，你應該去拍電影啦！臉根本沒天理！」
陸昊只是搔搔頭，笑得靦腆：「別鬧了啦，快點交課本比較實在。」
他走過三班門口，眼角掃過窗邊的身影。
顧言正伏在課桌上寫數學題，陽光從窗縫斜灑下來，他睫毛落影如墨，一筆一畫寫得沉靜無聲。
這個人，跟我完全不一樣。陸昊想。
那一刻，陽光穿過窗戶，正好灑在顧言臉上。
短暫地望向後排，與陸昊的視線在空氣中相遇。
四目交接，不過短短一瞬，卻像有什麼在他們中間，靜靜地被點燃——
像午後樹影晃動的第一聲風響，像沒說出口的一句「你好」，
像青春裡最初的不安與心跳。
新的座位，新的人生公式
開學那日，清晨的陽光尚未完全甦醒，教務處前已聚集了洶湧的人潮。像是一場無聲的命運抽籤，無數雙眼睛緊盯著分班名單，心跳與名單上一行行名字同速起伏。
顧言站在人群之外，捧著那張A4紙，目光冷靜地掃過。
「高二七班，顧言。」
他念出自己的名字，聲音輕得像窗邊的風。收起紙張，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一道熟悉又響亮的聲音從身後冒出
「欸欸欸！顧言——你也七班喔？」
他轉頭，陽光剛好灑在那張燦爛的臉上。
陸昊，一臉興奮，背著書包，整個人像剛從籃球場直接衝來似的，額角還掛著一點汗。
「好巧哦，我們同班欸！」
顧言愣了愣，不自覺勾起嘴角：「……嗯，好巧。」
他沒說出口的是，那一瞬間心底微微浮起的情緒，竟是說不出的——安心。
開學典禮後，導師是一位年輕的新老師，文青打扮，一開口就帶著笑意。
「大家好，我是葉老師，我們今天來排座位。照身高排列，中間平均……」
學生們哀號一片，顧言默默站好隊，果然又被排到靠牆的角落。
而排在他旁邊的那個人，不出意料地，太高了。
是陸昊。
「又坐一起！」他一屁股坐下，笑得像中獎，「學霸，你可要好好救我的成績。」
顧言推了推眼鏡，眼神仍舊清淡：「我不會給你抄作業。」
陸昊眨了眨眼，一臉開心：「怎麼會是抄，我需要你好好教我」
陸昊仰頭大笑，聲音穿透整個教室。
第一節下課，教室裡充滿新同學彼此打量、搭話的氣息。
陸昊的自來熟，讓顧言開始與他對話來越越多。
顧言正低頭整理新課本，桌上筆排列得一絲不亂。陸昊一手撐著臉，看得入神。
「欸，你連橡皮擦都擦得像新的一樣欸。」
「因為我不亂借給會咬橡皮擦的人。」
「你是說我？」陸昊睜大眼。
「你自己說呢？」
「我怎麼記得我只是偶爾把橡皮擦丟到隊友臉上……」
顧言轉頭看他，眼神一如往常地淡定：「偶爾也是次數。」
陸昊頓了一秒，忽然笑得更燦爛了。
「你都這麼講話的嗎？我喜歡欸，好像被冷靜地刺了一刀，但還有禮貌。」
顧言沒理他，卻也沒收起嘴角那一抹淺淺的笑。
午餐時間，班上幾個人已經開始組團往學餐移動。顧言正打算一個人解決便當，陸昊卻一手勾住他的肩膀。
「欸，你吃過今天的滷排骨飯嗎？超級香，我請你。」
「我有便當，不用了。」
「那你下次長不高別怪我，我努力在幫你補鈣欸。」
「我160公分就活得很好了。」
「你太可愛了不行，我得再養高一點才配我。」
顧言咬著筷子，臉上那點紅暈被陽光照得一清二楚。
他抬眼：「你平常也這樣對學妹說話？」
「沒有啊，我對她們不會這麼有耐心。」
「所以我該榮幸？」
「你該心跳加快。」
顧言笑了，那笑意不自覺地灑在陸昊的心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