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清脆的鳴音傳至鐘錶店的各個角落,眾多的時間滴答聲配合著鳴鈴,彷彿在敲打著春天的節奏。
這是一間「新」開張的「舊」鐘錶店。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因為這間店整整籌備了六年,一直到鷹司大學畢業後,這家鐘錶店才開始運作。雖說是新店開張,但卻沒有店名。從古埃及的日晷、水鐘、古中國的銅壺滴漏,到現代的電波鐘一應俱全,就連開張用的傳統鞭炮也沒少,唯獨缺了個名字。
風鈴再次響起,玻璃門被推開。
羽千泱走了進來,懷裡抱著一大包牛皮紙袋,裡面是三明治和兩杯剛沖好的巴西咖啡。
「鷹司,先吃早餐吧!店名等一下再想。」她一邊擺出食物一邊笑說:「這是隔壁新開的早點店,說不定新味道能讓你有靈感。」
鷹司抓了抓凌亂的棕髮,把桌上寫了又劃掉的紙團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
「怎麼想都覺得少了什麼。而且……爺爺也不會喜歡。」
羽千泱無奈地啜了一口咖啡。「你又知道爺爺不會喜歡了?我覺得不管你為這間店做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持的。」
她環視四周,視線落在地上成堆的紙團:「你確定是爺爺不會喜歡,而不是你自己不滿意?」
鷹司停下手中的動作,沉聲道:「也許兩者都是吧……」
羽千泱語氣溫和地說:「你不是因為爺爺才堅持六年開這間店的,而是因為你自己真的喜歡。你為它付出的程度,不是責任,而是熱情。」
鷹司靜默不語,只是默默地喝著手中已經微涼的咖啡。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不管店名是什麼,今天要開張了。妳幫我放個開幕鞭炮,我去清點一下時鐘。」
羽千泱點點頭,拿起鞭炮走到門口:「個性這種東西,果然不是一朝一夕改得了……」她輕聲笑道。
鷹司在層架間巡視,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木樁上的古典時鐘,就在他要將手中的羅馬尼亞式古鐘放回層板上時,手肘碰到了放置在桌邊的另一個古鐘,那是一個精緻小巧的方形提鐘,鐘面是中空的圓盤,上頭的羅馬數字是用多那太羅的平雕法刻成的,上附小型青銅敲鐘,四肢圓柱在四個角落支撐著時鐘頂部,是一個散發著濃濃古典氣息的中古時鐘。
「哐啷——」
「嗚哇!好痛……」
外頭的鞭炮聲掩蓋了這道不明聲響。
鷹司趕緊撿起提鐘,小心地檢查每個細節後,才鬆了口氣:「還好沒壞……對不起,害你掉下來了。」
「看你這麼緊張我,就原諒你吧。」
鷹司一愣,回頭四顧,卻沒看見人影。「誰在講話?」
「你聽得到我?」那聲音帶著驚喜。
「……是小孩?」鷹司皺眉四處尋找。
「愚蠢的人類!我是尊貴偉大的時間精靈!」那聲音從桌上傳來。
鷹司轉過身,只見剛才那座方形提鐘正微微發光,一個手掌大小、穿著翡翠綠袍、頭戴尖帽的小人兒站在鐘上,雙手叉腰地望著他。
「你……你!妖怪娃娃?!」
「什麼妖怪娃娃!愚蠢的人類,本座可是尊貴偉大的時間精靈,時間的掌管者!」稚嫩的童音因為有些生氣而變的尖銳。
鷹司定睛一看,這個會說話會動的小人形娃娃,穿著一身翡翠綠的袍子,頭上戴著同一色系的尖角帽,上面繡著許多金色的時鐘圖騰。
鷹司倒退一步,幾乎撞上櫃子。
人形娃娃抬頭挺胸:「你喚醒了我,這代表你心中有未完成的願望。」
「你說你是時間精靈,那……你叫什麼?」鷹司警惕的詢問著。
「我沒有名字,你幫我取一個吧。」時間精靈一臉隨性的樣子,像是在說不管什麼都能接受。
鷹司仍半信半疑,眼前這詭異的景象超乎理解。
「就叫……小左吧。」鷹司覺得這個名字好記又順口,很適合很適合這位小娃娃。
「可以。」小左答應的爽快,對它而言就是個稱呼而已,叫什麼都行。
就在這時,羽千泱推門進來:「鷹司,我剛剛放鞭炮時,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你在跟誰講話?」
鷹司一愣,瞥了一眼旁邊的小左。
「別讓她發現我!」小左小聲提醒。
鷹司迅速掩飾道:「啊,沒什麼,就是……在念稿子。」
羽千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寫店名還要念出聲啊?」
「對、對啊。」鷹司乾笑兩聲。
小左得意洋洋地站在鐘上:「你能看見我,也能聽見我,這表示我們已經簽下了時間契約。」
「時間……契約?」鷹司喃喃重複。
小左點頭:「接下來,我會引導你走入那些你尚未完成的時間,修補遺憾與失落。」
鷹司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擔心,這只是旅程的開始而已。」小左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風鈴聲再次響起,羽千泱已離開,店裡只剩下滴答聲與一人一精靈的沉默。
這,是時間的契約,也是兩人命運交錯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