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高塔斜灑下來，透過百葉窗在牆面投下細碎的光影。
Bonnie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背後傳來的體溫。她沒有立刻轉身，而是靜靜感受那個貼著自己入睡的呼吸節奏——
一長一短很輕卻穩定。像風過山谷，也像某種節拍器，為她混亂了一晚的精神重新對齊。「妳醒了嗎？」身後傳來Emi低啞的聲音，明顯還帶著剛醒的慵懶。
Bonnie點點頭，轉過身，看見她微亂的短髮和眼角未完全退去的睡意。Emi還靠在她的肩上，整個人懶洋洋地，沒有移開的打算。
「還以為妳會先走。」Bonnie半是玩笑地說。
「我走去哪？妳這裡比我房間的還舒服。」Emi笑了一下，然後直接把臉埋進她頸窩。
「我是在說昨晚的事。」Bonnie小聲補了一句，聲音像被曬化的蜂蜜，溫軟又含蓄。
Emi沒說話，只是圈緊了她的腰，用額頭輕輕蹭了一下她的肩骨。
「如果我說……我不只不想走，還想每天都醒在妳旁邊，這樣會太黏人嗎？」
Bonnie愣了一下，紅了臉卻沒有回答，只低頭吻了一下她額前的髮絲。
就在這片靜謐中，一個熟悉的咕嚕聲從門口傳來。
「……ANY。」Bonnie苦笑，像是被現實打斷甜夢。
門邊那個毛茸茸的小身影正努力拉扯著一個比她自己還大的早餐袋，後面的小翅膀抖個不停，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完成了什麼大事。
「她什麼時候出門的？」Emi瞇著眼，半坐起來。
「應該是偷偷跟著食物輸送車跑下樓了吧……我昨天忘了把門鎖上。」
ANY哼了一聲，把袋子扔到床邊，然後熟練地爬上床，一屁股坐在Emi腿上，像是某種勝利宣布。
「這孩子真的……越來越會察言觀色了。」Emi無奈笑著，手指揉了揉她軟綿綿的頭頂。
Bonnie從袋子裡拿出三個包裝好的能量糰子和一瓶新鮮豆奶，看了一眼標籤後笑出聲：「她還知道挑我不會過敏的口味。」
「也不知道誰寵出來的。」Emi睨她一眼，嘴角卻止不住上揚。
她們三人就這樣窩在同一張床上，一邊分享著早餐，一邊你一口我一口地餵著 ANY。窗外日光溫柔，室內氣氛靜好，像是某種日常的永恆瞬間被無聲記錄下來。
早餐後，Emi去沐浴，Bonnie則坐在窗邊給 ANY 整理耳朵。她一邊專注地用細梳理著一根根柔軟的羽絨，一邊時不時偷瞄洗手間方向，臉上的餘熱怎麼也退不下去。
「她是不是變了很多？」Bonnie低聲對 ANY 說。
ANY沒回答，只是打了個呵欠，然後滿足地往她懷裡縮了縮。
「還是……是我改變了？」
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她會這麼自在地倚靠在另一個人懷裡，會主動親吻，會輕聲說出「我也一樣」這種話，不再害怕被拒絕，也不再逃避自己真實的情緒。
這樣的日子，來得太晚卻也正好。
當天傍晚，她們一起去了同步觀測室。
Kapook幫她們申請了讀取 Kawi 記憶的專用隔間，但系統審核還需等一整日。這段空檔時間，反而讓兩人有機會重新適應彼此之間的距離感。
Emi靠在牆邊，側頭看她：「還記得妳第一次幫我建立屏障時的樣子嗎？」
Bonnie點頭：「很慌張。我一直怕我沒做好會讓妳精神崩潰。」
「結果妳穩定得要命，是我在那裡冒冷汗。」Emi失笑。
「哪有……那時候我手心都濕了。」
兩人相視而笑，那笑意從嘴角漸漸滲入眼神，像是多年累積的緊繃與遺憾終於找到釋放的出口。
「Emi……」Bonnie輕聲喚她
「如果有一天，我的頻譜再度異常到無法被容許……」
「我就帶妳走。」Emi沒有猶豫，語氣沉穩得像宣言。
她走過來，抓住 Bonnie 的手，十指緊扣。
「不管前面是哪條路，妳都不需要一個人走了。」
Bonnie低頭，將額頭輕輕抵在她肩上，像是終於允許自己卸下一切懸念。
同時遠在監控層的某個區段，Kapook正坐在光牆前翻閱數據。
Ciize走了進來，手上拿著另一份報告：「妳又在看她們的頻譜資料？」
「她們最近的重疊樣態……不是偶然。」Kapook語氣平靜，眼裡卻閃過一絲深思。
「這會是另一種形式的嚮導出現嗎？」
「也許。」Kapook合上終端機
「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主塔真正想從她們身上提取出什麼。」
Ciize沉默了片刻：「那我們還要繼續幫她們隱瞞下去嗎？」
Kapook望向牆上流動的數據光流，輕聲說：「只要她們還彼此選擇，我們就不是妨礙者。」
Bonnie將髮尾綁起來，坐在沙發上翻閱一疊訓練資料，身旁的ANY正努力把一顆核果拆成兩半，分給兩人。她的翅膀在微光下微微閃動，一邊嗅著果仁，一邊回頭看Emi，彷彿在邀功。
Emi接過果仁，故作嚴肅地點點頭：「辛苦妳了，小幫手。」
ANY歪著頭發出咯咯聲，接著就跳到Bonnie膝上，順勢蜷成一團。她似乎特別喜歡靠近Bonnie，每次靠過來的動作都輕得像夢裡的風。
「我覺得她比較像妳的精神體。」Emi湊過來低聲說。
「不是啦。」Bonnie輕笑，低頭摸了摸ANY的頭頂
「她只是……很像我們不曾明說，卻彼此都知道的那種默契。」
Emi愣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打動了。她慢慢坐下，伸手環住Bonnie的肩，鼻尖蹭過她的髮根。
「我喜歡妳這種說法。她像我們……沒有說出口的默契。」
「那我們現在說出來也不遲啊。」Bonnie轉過臉看她，眼裡泛著細碎的光。
Emi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吻了她一下。那是一個沒有預告的吻，輕柔、緩慢，卻又像是在回應某種沉默的約定。
「我想了很久……」Emi低聲說，唇仍貼著她的
「我以前總覺得，關係的開始要經過系統評估，要有共識紀錄，要有明確的互補證明。但現在我發現，其實我們什麼都沒有，除了彼此。」
Bonnie聽著，輕輕地點了點頭。
「但妳給的，比任何系統都明確。」
她伸出手，將Emi的臉拉近些，額頭輕輕抵著對方的：「我不需要塔來證明我們能一起走下去。只要妳還在我身邊。」
ANY在她們中間打了個小哈欠，然後又翻了個身，把身體壓得更緊。彷彿也聽懂了這句承諾。
夜晚漸深，外頭偶爾還有飛行巡邏機呼嘯而過的聲音，但屋內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這些雜音都隔絕了出去。
Emi輕聲說：「我們有沒有想過，萬一未來不能一直這樣……我們該怎麼辦？」
Bonnie抬眼看她，語氣平靜：「那我們就每天都記得今天有多靠近。未來會怎樣沒人知道，但只要我們沒有鬆手，就還有明天。」
她頓了頓，笑了笑：「ANY會記得的，不是嗎？」
Emi也笑了，抱緊她一點：「那我也要努力記得，每一個妳在我身邊的時刻。」
房間裡燈光慢慢轉暗，牆上的通訊模組傳來滴答聲，是Kapook傳來的最新任務更新：同步空間維護完成，封鎖級資料將於兩日後開放讀取。
Bonnie掃了一眼那行字，收起了終端。
「準備好了嗎？」她問。
Emi靠著她的肩，語氣懶懶的：「不急，這次我們有彼此陪著，不會再是一個人對著數據發呆了。」
ANY從她們腳邊跳下來，繞了幾圈，最後跳到窗台上看著遠方閃爍的塔燈。
彷彿她也知道，那段藏在404資料裡的真相，即將被打開。
當夜深靜到只剩呼吸，房內的白燈自動轉為暖色模式。窗外的風微微晃著帷幕，像是替她們留下一層不打擾的掩護。
Bonnie半躺在沙發上，身旁的Emi把臉埋在她肩頸間，整個人像是放鬆後軟掉的貓，連語氣都含著一點慵懶：「妳的體溫剛好，比暖暖包舒服。」
Bonnie低笑一聲：「所以妳現在是在我身上取暖？」
「不只取暖。」Emi手指悄悄繞上她的手腕，像是確認某種節奏
「我在確認妳真的在這裡，真的沒有消失，沒有再回到我錯過妳的那幾年。」
Bonnie聽見那句話，心口微微發緊。她明白那不是隨口說的，是Emi一直藏著的缺口，一直不敢觸碰的空白。
她不說話，只是伸手捧住Emi的臉，額頭輕輕抵住她的：「我現在在這裡，以後也都會在這裡。」
Emi看著她，眼裡那層閃動的柔光像月亮落在深海，漸漸變得堅定。
「那妳答應我，」她低聲說，聲音像從靈魂底部長出來的承諾：「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不要獨自做決定，不要先替我放手。」
Bonnie回握住她的手，眼神溫柔而銳利：「我不會。妳不再是一個人了。」
Emi靠過來親了她一下，不是過去那些輕描淡寫的吻，而是帶著完整意圖與情緒重量的——她主動，明確，不再逃避。
Bonnie沒有退開。她回應得一樣深，一樣真實。
氣息交疊的瞬間，彷彿整個房間的溫度都被她們改寫，連ANY也從沙發角落抬起頭，悄悄跳上窗檯，識趣地不打擾，只望著外頭那顆微微閃爍的塔燈。
Emi一邊吻著她，一邊慢慢拉開彼此之間的衣物空隙，指腹觸碰到肌膚的時候，她的聲音幾乎化為輕喃：「妳還在發抖，是怕還是不習慣？」
Bonnie側過臉，睫毛顫了顫，聲音像一絲貼著皮膚流過的電：「是太久沒有被妳這樣看了。」
Emi停頓了一秒，像是被這句話擊中。然後她整個人覆了上來，雙手撐在Bonnie肩側，低聲說：「那我們就從今晚開始，把過去錯過的每一寸都補回來，好嗎？」
Bonnie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緩緩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那夜，她們的共鳴沒有使用任何儀器，也沒有進入同步艙。
卻比任何一次精神導引都更完整、更深層。她們的頻率像兩條交錯的軌道，重新對上，重新吻合，在靈魂的深處彼此收攏。
清晨的第一道光灑進房間時，ANY趴在地毯上，像個巡夜的守衛，靜靜打盹。
Emi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Bonnie的睡顏，微微蹙眉的樣子像是在夢裡還沒結束一場任務。
她沒有叫醒她，只是慢慢地，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我們還有很多天可以一起醒來。」她低聲說。
陽光從百葉窗隙縫間灑落，形成斑駁光影，一點一點落在地毯與床緣上。
Bonnie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Emi趴在枕邊的臉。她正輕聲哼著什麼旋律，用指尖輕撫著她的髮絲。那旋律斷斷續續，有點像他們曾經在哨站聽過的老民謠，也有點像某段未寫完的曲子。
「P’Mi……」Bonnie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妳什麼時候醒的？」
「不久。」Emi笑了笑，手沒停
「妳睡得太熟，我不忍心吵醒妳。」
Bonnie翻個身面對她，視線與她對上，語氣帶著一點困倦的柔軟：「那首歌是什麼？」
Emi想了想：「不知道，突然在腦子裡響起來的旋律……可能是我夢見的。」
「那就把它寫下來。」Bonnie說，手從床單下伸出來，緩緩搭上她的手指。
「好啊，」Emi歪了歪頭，露出一點調皮的笑意，「那就叫《 Between us 》怎麼樣？」
「聽起來有點傻。」Bonnie笑了出來，但眼裡的光藏不住。
「那這樣總行了吧⋯」Emi說著，湊近，在她唇角印下一吻，「《不只想在夢中吻你》。」
Bonnie沒再反駁，只是輕輕靠近她的額頭：「我也有一首。」
「喔？」Emi揚眉，「什麼？」
「《Terak 》。」
Emi聽完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然後靜靜地，把額頭抵著她，像是對這個早晨、這個名字、還有這段新生的連結做出回答。
ANY這時從窗邊跳下來，歪著頭看著床上的兩人，發出一聲短短的咕嚕音。她像是察覺了這個空間的氣息不同了，變得更穩定、更柔軟，也更完整。
「她是不是……餓了？」Bonnie轉頭看向ANY，忍不住笑了。
「是吧，昨晚她太識相沒來打擾我們，今天可能要來討補償了。」Emi伸手摸了摸ANY的頭，對Bonnie眨了眨眼
「看來我們的家庭小成員，也得一起照顧了。」
「我們？」Bonnie小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眼神一閃。
Emi看著她，點頭，很輕卻很堅定地說了一句：「我們。」
陽光越過窗框的邊線，灑在她們相扣的手上。
有些承諾，不需要太多儀式，只需要一句「我們」，就已足夠永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