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滿級之後,雲無月的遊戲生活回到了熟悉的節奏裡。
每日上線,先處理完日常,再到茶館晃晃──看看花哥。
然後種花、釀酒、釣魚,有時也去跑些地圖任務。
最後再回到私宅靜靜喝茶,享受片刻的寧靜。
日子平靜得像一壺尚未沸騰的水,溫熱而寧靜。
那天比較晚上線,她正準備釣完魚就下線。
湖面如鏡,浮標在水面上悄然無聲地漂浮,微風也似乎屏住了呼吸。
忽然,一則突如其來的提示打破了這份寧靜。
盾去無回 想要收你為徒。是否同意?
她盯著提示,眉頭輕蹙。
她一向不喜歡沒打招呼就發申請的玩家,那種突兀的感覺讓人有些不自在。
滑鼠停在「拒絕」與「同意」之間,她卻沒有立即點下去。
腦中忽然浮現出某個記憶裡的身影——那位一樣是突如其來地提出申請、卻意外相處得不錯的師父。
思及此,她終究選擇了點下「同意」,也加了好友。
對方沒多話,隨即又傳來組隊邀請。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接受」。
剛進隊伍,語音頻道立刻跳出提示——
一道爽朗得近乎喧鬧的男聲忽然響起,幾乎蓋過她的思緒。
「喂喂喂!有聲音嗎?聽得到嗎?」
她微微皺眉,將語音音量調低,彷彿這樣就能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拉開一點距離。
隊伍裡還有一位蒼雲成女,ID 是幽璃星,看來是師姐。
那女生的聲音則清亮柔和:「有,聽得到喔。」
無月蹙了蹙眉,打下一個簡單的字:「有。」
語音裡,那位新任師父仍不依不饒:「欸,雲無月妳有麥嗎?可以直接開麥講話!」
「欸欸欸~妳有麥嗎?開一下啦~可以直接講話唷~」
對方滔滔不絕,不像騷擾,更像是某種過度熱情的打招呼方式。
她冷靜地打了兩個字:「沒有。」
對她而言,語音過於直白且突兀,她需要更多自己的空間與距離。
她並不喜歡語音,也懶得解釋。
「啊?喔……沒有喔……那也沒關係啦,不勉強不勉強~」對方聲音裡閃過一點點失落。
她沒有回話。
「欸欸欸,雲無月!妳是新手嗎?還是回鍋啊?」
恰好此時她正在換圖讀條,只能聽著師父瘋狂輸出,卻無法即時回應。
「欸欸欸,妳是新手嗎?還是回鍋?」對方語速極快。
她正好在讀圖,只能靜靜聽著那串連珠炮般的聲音。
讀圖完畢的無月終於回了一句:「抱歉,剛剛卡圖。」
「喔喔沒事沒事,那妳是回鍋對吧?這是主號嗎?以前玩什麼門派?」
「萬花。」
回答完,語音頻道又是一陣閒聊,師父和師姐聊得正歡。
師父忽然問:「我們正要去打大戰,要不要一起來啊?」
她頓了一下,點頭應了聲好。
可剛過圖,又卡住了。
語音裡師父依然熱情如火:
「那妳怎麼會想玩蒼雲啊?妳以前的ID是什麼?我只是好奇啦,就問問~」
她靜靜聽著那一連串快得來不及思考的提問,一時間竟無從回答。
——然後,掉線了。
重新登入時,所有人已經在一王前集合。她匆匆趕過去。
「抱歉,網路不太穩。」
打完王,師父忽然開口:「欸妳沒幫會欸~要不要來我們幫會?我們休閒PVE,每週開10人。25人還在湊,看情況啦~」
無月沒立刻回話。
她看了看這位話多卻無惡意的師父,又望向看起來挺穩重的師姐。想了想,點了頭
「好。」
也許會是不一樣的體驗吧,雲無月心裡想著。
接著,畫面跳出邀請——
「悵情歌邀請你加入幫會『清歌萬家渡』」
帶著有點小期待的心情,她點了接受邀請。
幫會頻道隨即跳出一串串系統訊息,歡迎她加入——熟悉的、陌生的、沉默的名字,逐一浮現於螢幕上。
【悵情歌】:歡迎雲無月加入幫會
【明熙照明曦】:歡迎雲無月加入幫會
【墨夜白】:歡迎雲無月加入幫會
……
【長風逐日】:歡迎雲無月加入幫會
她只說了一句:「大家早。」
【悵情歌】:慢慢玩唷~有事可以問大家~
【明熙照明曦】:你好!哇是蒼爹!
【盾去無回】:徒弟早~
【幽璃星】:師妹早~
頻道裡又是一陣鬧哄哄的歡迎。
不久,師父把幫會的語音頻道傳了過來。
點開一聽,語音房裡人聲鼎沸。
有人組隊、有人喊副本、有人在聊天、有人在討論裝備……混亂卻意外地熱鬧。
結束了日常之後,雲無月關掉語音,回到熟悉的私宅,溫了一壺熱茶。
杯中蒸氣微微上升,彷彿也將那些吵鬧聲一一熨平。
她翻了翻剛曬好的藥草,空氣裡滿是陽光與乾燥草香的味道。這裡,還是安靜的。
自那之後,她每天上線,習慣性先在語音大廳晃一圈,看看有沒有人揪日常,有就一起,沒有就自己跑。
幫會固定會開幾車十人副本,時間不一,大多安排在晚上。
她通常選早一點的車參加,師父和師姐則多半是比較晚的場次,漸漸也少了碰面的機會。
不過每次見面時,還是會輕聲打聲招呼。
有一次,那車臨時缺了坦,RL在頻道裡問有沒有人願意嘗試。
她主DPS,坦只學過概念。
只是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都是練習與嘗試,便答應了。
「沒坦過,不過我可以試試。」
副本順利通關。從此之後,偶爾缺坦時,她也會默默切換身分支援。
解完日常、打完副本後,她總會將語音設成「請勿打擾」,找個角落靜靜坐著。
偶爾跑任務,偶爾幫幫新進的小夥伴。
日子平凡,沒什麼特別的起伏。
江湖依舊熱鬧,人聲鼎沸、萬象奔流。
她不屬於那些喧囂,卻也沒有刻意避開。
就像站在江湖的一隅,看萬象奔流。
不言語、不靠近,只在喧囂之外,靜靜守著自己的一方茶煙。
有時,她會想,也許這樣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