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白天開花的牡丹蓮 / 夜晚開花的穗花棋盤腳)
1.
「那個老師，也太大牌了吧!」
「那個新編輯，簡直不可理喻!」
這個繁忙城市的兩個角落，不約而同的，有兩個人拍桌抗議。
男子大大的灌了一口啤酒，匡的洩憤似的把鋁瓶往桌上一敲。
「阿佑，今天工作壓力很大喔，很少看你周間喝的那麼猛。」
「我做得好好的幹嘛把我調去文學的編輯拉~」名為阿佑的男子很無奈的說「我在七樓做得好好的被丟去4樓，想到就悶。」
他的朋友苦笑「誰叫你這次把總編力推的新人老師，在會議桌上批評的一文不值...，就算那篇寫的不算好，正直跟白目只有一線之隔呀。回想起那時候瞬間冰掉的空氣，只是調到文學部都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實話不中聽，也不代表就不該說。」
「是是是，你喔....好好在文學部磨練一下吧。所以，你現在負責哪個老師?」
「若華老師。調去之後一開始分配到老師我覺得幸運，是我喜歡的作品的老師...沒想到....沒想到...」
「是個大鐵板?」朋友有點幸災樂禍的壞笑「那位老師非~常~有自己的原則，跟你一樣呢。」
「才不一樣!!!哪有郵件簡訊跟LINE訊息都是看心情回覆的阿，太沒禮貌了，有沒有社會化阿，是人就要跟人一樣溝通阿!!為什麼白天都不看訊息，都是晚上回，故意讓我要加班的嗎?」
「嘛~聽說若華老師好像是挺有名的夜貓子派作家。」
「太過分了好不好，你看看，這也是，明天印刷廠早上九點要送印了，還沒回我消息到底還有沒有要修改的，這...早上一起來就被迫一邊吃早餐，邊修正很崩潰耶!」
「我記得你早上挺早起來的，還好剛好有時間處理呀~」
「...又報不了加班時數....」阿佑搖了搖頭「除了難以溝通連絡，老師這樣會搞壞身體的，這樣不好，一定得要想辦法糾正老師整個壞掉的作息。」
>>>>>>>>>>>>>>>>>>>>>>>>>>>
花花穿著家居服，頭髮隨意扎起來成一個高高的丸子頭，一邊打字的時候，不經意撇到手機跳出的提醒，她才想起忘了跟朋友有約! 暫且把工作丟到一邊，趕緊用LINE撥給朋友。
「喂喂喂~若華大~大~，今天是一個月只會來一次的宵夜餐車耶，我還想說我今天加班有早一點結束，每個月一次的約會，你竟然放我鴿子!?」
「對不起對不起嘛、我也很想出去跟你一起吃那個餐車，但是今天是真的出不了門了...」
「嗯?你不是工作剛收尾嗎?我記得你前幾天才說要歡樂的慶祝這次也成功提前在死線前交稿了。」
「都那個可惡的新編輯!三不五時設了一堆奇怪的緊急死線，下午起來才看到他說要寫摘要，最晚還只能等到晚上九點之類的。這周原本就計畫下一本的大綱要調整出來，今天才剛整理好點子筆記，大綱不能再拖了。我好慘，我的大腦需要美食~」
「收到，今天的菜單是....你要燒烤雞肉串還是章魚燒?」
「都要，謝謝。」
「好喔，老闆~章魚燒麻煩海苔粉多加一點，謝謝。哇、老闆給你加菜了試作品柚子蘿蔔。」
當朋友九點拎著宵夜來找花花的時候，客廳沙發堆滿了未拆的包裹，朋友直接跟著花花走進書房，坐到地板上。
「順利寫好了?」順手開了一罐HOROYOI給花花
「總算趕在截止時間前送出了。摘要寫了又改，改了又刪，八點半才發出去。嗚嗚嗚....換編輯才一個月就覺得壓力好大，不是人幹的這一行...沒血沒淚的鬼編輯...」怨念滿滿的花花，簡直就是魂飄狀態的模樣趴在電腦桌前。
「聽起來不太妙，你剛剛說還有筆記要整理成大綱吧，這樣等等還有能量能繼續工作嗎?」
「估計、要再回血一下才能繼續。阿阿阿，我是極致的J人阿，不要隨便安插工作打亂我的計畫。」花花怒吃大大一個章魚燒
「之前的編輯忽然換人了嗎?」
「是阿，做得不錯但是常常來訊息抱怨工作好辛苦，然後某天就忽然裸辭了。來了一個新接文學部門的編輯。該怎麼說呢....」花花看了看已經寫滿預計時程表又有不少刪改字跡的大格手帳
「真的不行，對稿、微調、摘要、美術等等關於出版的流程，光是過去一個月，要求我最後一刻大改的狀況起碼有五六次了。不管是寫文還是出版，我都覺得無法掌握目前進度。」
「不行啊，這樣太不尊重作家了，難道這個菜鳥不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工作節奏，打亂了怎麼能夠穩定持續產出好作品啊。別被牽著鼻子走，也不可以被看扁了。」
「沒錯，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以後會碰上這個菜鳥編輯的作家們。我要硬起來面對不合理的要求就說不!」
2.
「先溝通看看，請他給你多點時間應變緊急修改需求呢?」朋友這樣建議花花
佑編輯，您好。 因最近排程很滿，若有修改需求，請安排至少兩天時間讓我調整。遲一點出版沒關係，我希望不要在匆促間推出亂七八糟的東西給讀者。 –花花發了郵件給阿佑
「您大老不介意我很介意阿!總編很介意上市時間調整阿! 而且為什麼又是半夜才發訊息，明天印刷那邊校稿要定稿下來阿!」早上九點一到公司打開電腦，就崩潰的阿佑哀號著。
他緊急連環CALL若華老師，LINE跟手機打了六次才接通。一接通就趕緊說明明天要定稿下來，後面的宣傳已經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了真的不能改期。
但阿佑不知道花花是睡的正香當中被吵醒。
「..........晚上。」喀擦，電話被掛掉了。
「我被掛電話了!?」
坐在旁邊的鄰居同事笑了出來「之前說過很多次囉，若華老師是夜貓子。她知道自己的作息時間跟我們大多數人搭不上線，所以她自己那邊工作都有提前規劃。我們編輯要預留時間在溝通上，跟外部連絡多點緩衝時間，不用等老師確認的部分我們這邊先做準備，讓老師有寬裕一點的時間，這也是在減輕我們這邊工作的壓力。」
那天晚上是真的有收到老師的校稿確認，時間是很微妙的11:59。前幾次還會比死線提早幾個小時，現在愈來愈逼近死線了。到底是真的沒時間處理，給的時間太短，還是故意要拖到最後一刻才給回覆呢?
因為擔心有沒有守時回覆，睡得不好而起的比平常更早的阿佑，看到確認放心吃早餐。他想著走一步算一步吧，目標把書順利在書展前推上市。
XXXXXXXXXXXXXXXXXX
「還是都沒改善喔? 要不要直接打電話溝通呀? 也許用文字溝通寫太多或寫太少，對方比較容易誤會什麼，有聲音也比較知道對方情緒呀。」
花花看著鬧鐘，猶豫著要訂幾點的鬧鐘打電話過去編輯。結果....不小心按了幾次貪睡，還是睡過頭到晚上七半點了。拿起準備的稿子，睡眼惺忪中趕緊打過去致歉這次真的趕不上時間，希望可以明天上午九點前確認。
「知道了。」被秒接起來的電話，聽完第一段，喀擦一聲，電話就被正在跟朋友喝酒的阿佑掛斷了。
阿佑今天因為出版時間可能要往後調，被總編輯念了一頓。等待老師回覆的白天時間，他把二稿再度全面徹底檢查兩遍，先把所有抓到需要修正的地方都抓出來，希望同時能減少老師的負擔，下班前再度傳給若華老師提醒希望她可以盡快再看過一次確認。
都下班休息了才接到若華老師的電話說希望可以延長時間，想說算了，老師想怎樣就怎樣吧。
這一邊，花花無言垂頭看著寫好的溝通用重點整理紙張，一點都派不上用場...。搖搖頭，去準備起自己的簡單晚餐，準備等等開工。這邊溝通的烏煙瘴氣，對稿本身還是重要的工作，一定要好好做的。
XXXXXXXXXXXXXXXXXXX
阿佑編輯跟若華老師第一本一起合作推出的書，在計畫時間順利出版了。但兩人都沒有互相道賀或是慶祝的心情。
「你聽了今天OO推出的新書快評PODCAST了嗎? 若華老師的新書迴響不錯耶。」
阿佑扯了扯笑臉「他拿到的還是出版前的三稿，不是最終版呢，回頭得要補寄印刷版給他感謝宣傳。」
「下一本有再進行了嗎?」
下一本也要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拉鋸戰嗎? 阿佑有點無力「之前有看過大綱了，但沒聽說後續，我再問問看。」
阿佑打開郵件信箱，將書評PODCAST連結貼上郵件，提醒老師要好好養生調作息，也問問是否下一本預計按上次的大綱進行。
這封信過了一天兩天...一周兩周都沒有任何回覆。
老師不會是長期日夜顛倒，病倒了吧? 如果先發訊息，簡直像是冷戰中先示弱的那一方一樣，阿佑還是有點生氣與無力，但更多是擔心的，主動發了LINE過去關心老師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個訊息很快的已讀，但還是整整兩天都沒回覆。隨意的在白天打了一通電話，一如預期的沒有接通。
天氣稍微開始悶熱起來，周末早起晨跑玩的阿佑才看到，老師的LINE傳來了訊息。訊息點開很奇怪，不是回覆前面的問候，不是下一本的大綱，反而有點像是新聞還是網路上擷取下來的古蹟介紹文章貼著的筆記。
阿佑發了一個? 過去，等到入夜了，才收到回覆。
『只是筆記，請當作沒看到。』
但，等待老師回覆的期間，好奇的阿佑已經把這個文章提到的建築物相關的新聞跟文章都大略找過一輪了。
『是老師的下一本故事的取材嗎?盡量把這當筆記本借放沒關係的。這棟房子，中式建築混和洋式裝飾跟花磚，感覺是很特別的混搭。剛剛查竟然還沒列古蹟!?』
『在台灣，只要有可能被列古蹟，就有可能會被不明火一晚燒掉。這棟原本灶咖在別棟，已經燒掉了。』花花傳過去一張有著焦黑外型的木造小屋照片
『跟下一本無關，是我另外想為這棟老房子寫的文章。所以，下一本我想要延後大概半年時間，再想想怎麼寫下去。』額外寫文花不了半年，其實是對於跟這個不對頻的編輯有點疙瘩，想要沉澱一下考慮到底要如何跟人類溝通的花花，想放飛休息半年時間。
3.
「若華老師的下一本要往後推了對吧。」印刷部門的同事來串門子的時候順道問
「恩，說大概半年後再繼續動筆。」阿佑感覺說不出的悶，不同於他正在接觸的其他老師，若華老師依然不怎麼跟他討論。「你怎麼知道?」
「聽說是家裡因素吧，每年到夏天都會比較慢。還有動態阿，老師一般很低調，最近難得的張貼一些廢墟照片，可能是一頭熱的投入什麼無關寫作的事了吧。身為編輯你要好好關心一下老師啊。」
「那間老房子正好是想拆掉還是列古蹟的分歧點，若華老師想要為那個老房子跟小鎮留下一些故事，最近有來請教一些資料呢。」典藏組的同事偷聽到就晃過來加入話題
「阿佑你跟老師鬧僵了對不對，老師是很認真的作家，只要你能理解她的規則跟難處的話。這些資料給你當破冰用，轉交給老師囉~」
同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比了噓的手勢補充「不過自己留意喔~若華老師的副本開很多，別讓總編知道這跟計畫的下一本書無關。」
只好硬著頭皮接下資料，也從典藏組的同事那邊收到一些老師已經開始在發布的短文連結。圍繞著那棟老屋，從各角度記錄著那個小鎮，那間房子有關的，一些好像是真實又好像是虛構故事，一則是一如往常的溫暖人心的故事，一則跳脫老師一般的寫文風格。
老師真的很認真。
從故事的細節中可以看見老師編織進史實的考據，人物設定與故事走向都有貼合時代的感覺。老師想為可能一晚就會燒掉的老屋留下點什麼，也是記錄小鄉鎮的故事。
把要消失的習以為常，記錄轉化成吸引人的故事，這塊土地的後代，才能想像以前阿公阿嬤生活的樣貌，明白為什麼現在是這樣子的文化。
老屋有百年歷史，就要推究百年的歷史變遷。即使老師正在努力寫的並不是下一本要出版的書，讀著讀著，阿佑也很想幫老師一把。
那些資料真的成了破冰好材料。
他們倆個接力一樣的，阿佑白天整理資料，花花晚上參考資料寫文。花花一邊寫一邊把心中的疑問像討論一樣打字到跟阿佑的聊天室，有時候花花會自己想清楚，有時候是阿佑白天從看過得資料中提出見解。兩個人一起架構出一個個故事的背景。花花寫文，阿佑則是幫忙網路公開貼文的編輯排版，找圖來配文。
花花也是這時候對這個熱血菜鳥編輯開始修正印象了，願意陪一股腦熱燃燒的作家無償配合工作，甚至比寫要出版的正文還更認真的，也是少數熱血青年了吧。
這天，總編說端午節要到了，要安排時間去拜訪老師們問候一下。今年訂要送老師的點心，有效期限比較短，還得要盡快送去才行。阿佑嘆了一口氣，跟老師約時間，老師像回到過去一樣冷冰冰的沒回訊息...
「阿佑，這季節若華老師固定都會回老家幫忙，我剛聯絡過她的家人，等等貼給你地址，你下午就可以送過去了。」
花花的老家是隔壁縣的鄉下一個小鎮，那間老房子就在隔壁鎮上。阿佑以為導航壞掉的時候，來到了偏僻鄉下的田中央。若華老師並不在家，但她的家人在，而且很好客。茶水點心水果什麼的都拿到桌前要餵食遠道而來的編輯。
「不好意思呀，花花出門說要去採訪老同學的家人，可能要到晚餐時間才會回來了。」
「那孩子一頭熱的時候就很容易栽進去。這段時間白天都往那邊跑，就跟她說老房子什麼的，如果建商要拆掉，或是列古蹟前燒掉沒了就沒了，沒什麼好可惜的，人類都是這樣汰換掉老東西的阿。」
「我倒覺得老師願意投入寫出故事這件事情很酷。」阿佑認真地說，雖然常常因為聯絡搭不上線氣個半死，但他還是老師的忠實讀者。
「有懂花花的編輯，安捏好。」
「你可不用跟花花一樣日夜顛倒，白天等回覆就好了喔。」
「阿哈哈.....」
「哎呀，小哥你不知道吧，我們家是種白蘆筍的。白蘆筍半夜採收，花花從小就很乖都會幫我們，所以一直都是接近日夜顛倒的作息。自從爸爸去年閃到腰之後，半夜一點開始的採收都主要是她跟弟弟做，好讓我們兩老接手後面的清洗跟販賣的作業。」
阿，原來老師會日夜顛倒，難以聯絡，不是因為要刁難他，是真的在忙阿。阿佑忽然理解那種奇怪的回覆訊息時間了。
真的到晚餐時間才回來的花花，拿著筆記本跟相機，叼著青草茶。阿佑在花花的爸媽熱情地邀情下，留下吃晚餐，然後出於好奇，自告奮勇要跟著花花一起半夜摸黑起來採收白蘆筍。
「都市人，你要確喔，沒有加班費的呦。」
被這麼一說，阿佑更不服輸了。但半夜一點開始，才採收一小時，阿佑已經覺得到極限了，被花花讓弟弟把客人扛回旁邊家裡的客室去睡覺。
平時就早起的阿佑，雖然沒有睡幾個小時，也是起來了。就著印象開車出去找來的推薦隱藏版三明治。
照顧蘆筍，加上穩定的產出新文，阿佑在人龍中排隊時心裡對若華老師只有滿滿的佩服。
回到家原本想要直接睡倒的花花，看到桌上有等著她的新鮮剛做好的三明治，心情好到了極點。
「哪、今年的白蘆筍很好吃。」花花轉頭也塞給阿佑一包有些斷掉，估計是賣相不到最佳而留下的蘆筍
如此辛苦採收的白蘆筍，阿佑推拒著不肯收。
花花依然塞給他「我就猜你應該是個廚房手殘的男人。但安心感謝讚嘆吧，蘆筍是一視同仁的好食材，只要會用大同電鍋就可以煮出好吃的蘆筍雞湯。」
兩個人合作無間的接力，快速地推出連續十篇短文，完成的作品連阿佑都深受感動，不同於老師平日私下的嗆辣前衛言論，文字時而柔和，時而嚴厲，拿捏得很好。在他們沒有發現的網路河道一些角落，也悄悄的開始比較有人在關注那棟老房子跟那個鎮的故事。
4.
天氣開始有一點涼下來的時候，那棟老房子終究是莫名火一把燒掉了。
花花下午被冷氣冷醒，打開LINE收到阿佑貼來的新聞連結的時候，說沒有一點失落是騙人的。
甩頭把這些念頭丟出腦袋以外，多想也沒用。
蘆筍的收成季節今年已經進入尾聲，花花想了一下田裡的狀況不需要她留下幫忙。調整了一下這周的寫作計畫，準備這周晚點要回到租屋處，重新出發。
「若華老師，您還好嗎?不會因為新聞失落打擊到連飯都不吃吧。」在煮晚餐的時候，急匆匆的敲門聲，她是沒想到阿佑會專程跑過來一趟「因為，都沒有回訊息。」
「訊息焦慮是文明病，建議多多放下手機。」花花繼續煎著鍋裡一尾又大又香的魚。
「老師您才是太常把手機丟一邊了!」
「喔。」
阿佑擔心老師的狀況才跑這麼一趟，且也天黑了，就在把他留下來吃晚餐跟留宿。吃過晚餐之後，花花借了家裡的貨車，說帶阿佑去看個漂亮的轉換一下心情。
車子往山裡開，路燈就愈來愈少。穿梭在霧氣中，阿佑怕的緊握車把，花花倒是泰然自若地還跟著音樂哼歌。過了一彎又一彎，車子停在一間在半山腰營業的民宿前面。
花花熟稔地停車，推開門打了招呼，隨意地說老樣子，就往外面的平台座位走去。一到外面一片漆黑的大平台，看到的是雲霧覆蓋在山腳都市之上，萬家燈火的燈光打在雲霧上，好不夢幻。夜琉璃光，攝影界會瘋追的景色就靜靜展現在眼前。
「這個夜景真的很美。我是早睡早起派的，很少追夜景。」
「喔~怪不得那麼會找早餐美食。嘛~曬太陽吃新鮮三明治，而不是冰過的三明治的確不錯吃。」
「是吧是吧，我下次推薦給老師更多好吃的早餐店。」
「睡覺前吃太多是會胖的。」
「那不用幫忙採蘆筍的時候，作息正常一點啦。我爸媽曾經因為工作關係日夜顛倒而過勞，反而花了好長一段時間休養才能再工作。」
「這樣啊...辛苦了。」
「...白天跟晚上，都各自有不一樣的美景呢。」
「是阿，美景都是很多的偶然碰巧形成了必然。試圖用文字紀錄或是改變什麼的文字工作者如我們，不過是許多世界許多齒輪中的一小個螺絲。會改變的就會改，不會的就不會。曾經這片夜景應該是月光灑落在靜謐的田野上，而現在是萬家燈火與月亮爭奪哪方燦爛。兩種夜景都美麗，不是嗎?」
「這段時間努力的寫，努力地找資料，都只是一場空嗎?」
「我開始為那棟房子書寫也不是特別為了什麼，也沒有想要明確達到什麼目的，也許只是不想要記憶就這樣消失。努力過了，也就不遺憾了。」
然後她也跟阿佑說，會在意那棟老房子，是因為她在那附近讀國小，當時那棟房子還有住一對退休教師老夫妻，他們對小孩們很好，在當時還沒有安親班概念的鄉下，他們會讓父母還在忙務農的小孩們去他們的大房子休息寫作業或在院子玩樂。很多人對那棟老房子，都有許多回憶。
老宅沒有順利等到列入古蹟保護，但說起來，列入古蹟保護，曾經的那對老夫妻也不在了，老屋也只是一個可能會變火鍋店的空殼。
一個空殼好，還是留下一縷有溫度的文字紀錄好，哪怕因為知名度不高，所以會看到的人不多。
「編織故事的人，都像是試圖把天上的雲彩拉到人間，拉下來的過程雷雨難免，哪時候會成功不知道，但雨過天晴的時候，或許我們手上都能有一把棉花糖?至少，我在採訪跟書寫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已經拿到我的棉花糖了。」
「我其實看到老師的文章的時候，也覺得拿到我的棉花糖了。」即使總編好像有發現碎念了一陣子。
即使今天沒有看到成果，也不代表是無用功。
他們當時也沒想到，三年後會因為那十篇短文，作為串聯年輕作家的起點，接龍書寫故鄉的故事活動起跑，聯合出了幾本書。
看完夜景的隔天，阿佑精神飽滿的回去上班。
跟同事閒聊的時候，同事噴茶了。「若華老師問你生日了?」
「恩，是阿。」
「你告訴老師了?」
「對阿，沒什麼吧，怎麼了嗎?我是不會期待生日禮物的...」
「比生日禮物震撼哩...你應該沒有去同人展的習慣吧?」
「朋友揪了是去過幾次拉，但沒有每場都去。」
「今年，都別去。」
「阿?為什麼」
「老師也是人氣很高的同人作家，恭喜，你是今年的主角。老師如果問了某個人的生日，就是把某個人的生日星座特性跟那個人展現出來的個性，拿去捏成一個臨時角色練寫各種文風跟走向的實驗性作品測試市場反應了。」
「就跟你說了，小心點，老師的副本開很多。」
!!?? 不是吧，副本開很多的意思，連這也有可能被波及到嗎!?
-END-
說實話，一開始構思的時候兩方互整是好像挺有趣的畫面。但實際動筆這篇寫的我快要PTSD發作，於是拼命一直朝著希望主角們最後可以和解的方向寫。
受到不體諒的對待，覺得對方態度不佳，想要教訓對方一頓是人之常情。但對方極有可能根本不聽，也不會改，改變一個人是很難的。
人非聖賢，不可能完美，也不可能總是對的。人各有立場，不願意去想，就會單方面怪罪，那也比較簡單。工作上，只能聚焦在工作本身上面，選擇性遺忘情緒上的傷害。直到忍不下去就只好離職，離開對自己來說的有毒環境。
後記似乎比本文還要沉痛(哭笑不得)。
日與夜，各有各的美與醜。
期盼世界上人跟人之間多一點互相尊重，一點互相欣賞，世界會更和平一點。
是尊重對方，不是委屈自己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