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風波（一）
小玉原本只是個平凡的行政助理，每天的任務就是整理報表、幫主任泡茶，偶爾偷瞄一下時鐘等下班。
直到那天中午。
她匆匆忙忙想去茶水間泡杯咖啡提神，卻恰巧路過五樓會議室，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阿綠，人事部的氣質女神，正鬼鬼祟祟地拉著阿灰先生進入那間鮮少使用的備用會議室。阿灰先生上半身赤裸，肌肉在走廊的燈光下閃閃發亮。然後，「喀啦」一聲，門反鎖了。
小玉愣了一秒。
她不是八卦的人，但那畫面實在過於驚人。阿綠彎下腰，從包包裡掏出一罐白花油，熟練地開始在阿灰的背上劃圈、敲打。是刮痧？還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祕密？
小玉壓下內心的震驚，默默離開。
但當天晚上，她還是忍不住在LINE群組裡跟閨密小蓉說了這件事，語氣還很保守：「我看到阿綠好像在幫阿灰刮痧耶……而且是在辦公室！」
小蓉回了個驚訝貼圖：「哇塞！這很難不想歪欸。」
沒想到，隔天整個辦公室的氣氛不對了。茶水間的八卦如空氣中瀰漫的香精般瀰漫。
「你聽說了嗎？阿綠跟阿灰……」
「真的嗎？在辦公室？太猛了吧！」
三天後，阿綠頂著滿臉怒火殺到主任辦公室，一句：「主任，我要還我清白！」
打破了整個部門的平靜。
主任一臉懵逼，連手上的會議記錄都忘了翻頁：「什麼清白？我昨晚才聽說你們兩個要結婚了！」
小玉躲在影印機後，內心一萬個後悔：
「我只是說了『刮痧』啊，怎麼變成這樣了……」
《刮痧風波（二）：誰的錯？》
主任辦公室裡，氣氛僵硬如石膏。
阿綠站直身子，雙手交握，聲音顫抖卻堅定：「主任，我真的只是幫他刮痧。他說肩膀痛，拜託我幫個忙，我一時心軟才……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主任眼鏡滑到鼻尖，看著她，神情難辨：「阿綠，這件事……影響很大啊。現在整層樓都在說你們的緋聞。」
阿綠咬牙：「他結婚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會那麼做，是因為他說他老婆出差、沒人幫他……」
主任搖搖頭，正準備開口，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
門開了，是阿灰。他臉色疲憊，眼底布滿血絲，神情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主任，阿綠，這件事是我不好……我太依賴她了。」
空氣瞬間凝結。
阿灰走進來，聲音沙啞：「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真的只是想有人幫我刮痧。我老婆帶小孩回娘家，我前幾天重訓閃到背……」
主任冷冷地看著他：「你知道現在外面都在傳你們有一腿嗎？你老婆知道嗎？」
阿灰閉上眼：「她知道了。昨天有人匿名傳訊息給她……我們大吵了一架。」
阿綠猛然轉頭，臉色瞬間蒼白：「什麼？有人匿名傳給你老婆？」
主任：「八卦傳得比病毒還快，誰都可能是源頭。現在公司不只在傳你們緋聞，還在懷疑你們在上班時間『辦私事』，紀律委員會已經有人來問我了。」
阿綠咬住嘴唇，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轉向阿灰，瞪大眼睛：「你是不是……跟別人說過我幫你刮痧？」
阿灰搖頭：「我只告訴過一個人……」
兩人同時想到了某個名字。
小玉。
《刮痧風波（三）：真相與風暴》
小玉此刻正在茶水間裝水，忽然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玉，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她轉頭，是阿綠。眼神像刀，語氣卻異常平靜。
小玉內心瞬間炸裂：完了……來了……
阿綠沒有責罵她，只是靜靜問：「那天你看到的，是什麼？」
小玉低頭：「我……我看到你幫阿灰刮痧……然後我只是……不小心跟我朋友提了一下……」
「你怎麼說的？」
「我就說……你在辦公室幫打赤膊的阿灰刮痧……然後……」
「然後？」
「……她說很難不想歪。」
阿綠苦笑一聲，眼中泛著一點紅：「小玉，我拜託你，以後看到什麼、聽到什麼，能不能先問問本人？我什麼都可以解釋，但我無法承擔莫須有的傳言。」
小玉點點頭，像個犯錯的小學生。
但事情，早已不是她一句對不起可以挽回的了。
《刮痧風波（四）：說不出口的話》
那天之後，阿綠申請了調部門，搬到總公司的人力資源組，辦公桌收得乾乾淨淨，留下一盆幾乎乾死的多肉植物。
小玉一整個禮拜都不敢直視阿灰，阿灰也變得更沉默。以前他是那種會在早上遞咖啡、午後講兩句冷笑話的人，現在卻只剩下文件、電腦和忽明忽暗的手機螢幕。
某天傍晚，整層樓只剩他還沒走。
他坐在座位上，對著通訊軟體發呆。他老婆前天傳來一句：「女兒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但他連「晚點」兩個字都打不出來。
他心裡有數，妻子已經開始懷疑很多事，尤其是那通匿名簡訊之後。她沒有大吵，只是淡淡地說：「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而他竟然，無言以對。
他不是沒想過那天的事。他記得阿綠手掌滑過他肩胛的觸感，也記得她把刮痧板收起來時，那一抹帶點責備又無奈的微笑。他從來沒打算讓這份好感發酵，但它就是像下雨後冒出來的野菇，越壓越多。
阿綠很溫柔。溫柔到讓他一瞬間忘記自己已為人夫，為人父。
《刮痧風波（五）：分與不分》
兩週後，他鼓起勇氣，傳了一封信給阿綠。
不是訊息，是認真打在電腦裡，用公司信箱寄出的內部郵件。
「阿綠，抱歉讓妳受到那些不該有的傳言。
我一直想說，我真的很感謝妳那天幫忙，也很抱歉讓妳被牽連。我沒有處理好，也沒有阻止謠言擴散。
我老婆問我，我是不是喜歡妳。
我想了很久。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把妳當成了一種……逃避。
妳是個讓人安心的人，但我忘了，我自己早已不是自由身。
如果我當時多想一步，可能妳就不用受這些委屈了。
對不起。也謝謝妳。——阿灰」
他按下「傳送」之後，馬上關掉電腦，走出了辦公室。回家的路上，他下定決心，要跟妻子好好談談，也要學會面對那些沒說出口的感情。
《刮痧風波（六）：結局未完》
阿綠看著那封信，沉默良久。
她沒有回覆。
只是靜靜地把信檔案存進一個名叫「誤會與清白」的資料夾，然後刪掉草稿區的回信。
她曾經也心動過，哪怕只有一點點。但她更清楚：有些人不能靠太近。哪怕你再懂他，也不能成為他的例外。
之後的日子裡，他們再沒說過一句私話。
只有一次，公司尾牙，主持人搞笑喊出：「去年最有話題的新聞人物——阿灰與阿綠！」
全場哄堂大笑。
兩人對望一眼，各自舉杯，笑了。
但都知道——那是最後一次為彼此舉杯了。
《刮痧風波（七）：被時間磨亮的人》
三年後，辦公室變了樣。
新茶水間換了咖啡機，總務部長改成了外派回來的資深前輩。曾經那場「刮痧風波」早就被新人當作笑話聊過無數輪，甚至還有人懷疑那是都市傳說。
但真正經歷過的人，只有少數。
小玉，現在已經是行政主管，手下帶著三名新人，平日講話不疾不徐、做事利落、情緒穩定，甚至還被總經理欽點為「公司形象代表」。
沒人會想到，當初那場誤會的起點，正是她一句無心的閒聊。
某天下班前，新人阿敏湊到她辦公桌邊，低聲問：
「小玉姐，我今天看到那個新來的品保部副理，跟會計部的嘉嘉一起進了儲藏室，然後——」
小玉沒等她說完，微笑舉手：
「等等，阿敏。你看到什麼，就只記得你看到的。不要急著猜，也不要急著說。等你有足夠的理解、知道來龍去脈，再決定要不要說出口。」
阿敏愣了一下：「啊……所以我不要講？」
小玉笑了：「不是不能講，而是你要為你說出口的每個字負責。」
她頓了頓，語氣溫柔卻堅定：
「話，真的很輕。但落在人身上，有時候比磚頭還重。」
《刮痧風波（最終章）：回到原點》
某個下午，小玉收到了一封外部信件。
標題是：
「三年前的那封信，你還記得嗎？」
署名是阿綠。
她點開，是一封簡短的信：
小玉：
我最近剛升部門副理，有機會常回分公司開會了。
上次在茶水間看到你跟新人說話的樣子，讓我想起很多事。
那天的事，說真的，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為我後來明白，有些成長，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我能離開，也能重新站起來，或許也因為你無心的一句話，讓我學會了保護自己。
你現在做得很好，真的。
有空喝杯咖啡吧。
——阿綠
小玉看完信後，靜靜合上螢幕，回頭看著窗外高樓的倒影。
她想，職場裡最難的，從來不是犯錯，而是從錯誤中學會成熟，不再讓別人替自己承擔後果。
她拿起手機，回了一句：
「咖啡我請，當是三年前的補償。」
然後，輕輕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