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義大利兩週的行程,回到家打開相簿時,我才真正感覺這趟旅程像是穿越時間的旅遊。那不是單純的「古蹟之旅」,而更像是一次對文明的對話:一個從文藝復興誕生的國度,如何在現代的商業化浪潮中繼續呼吸。
義大利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均勻的溫度。南義冷得出奇,最冷只有八度;北義卻是晴朗的二十度。從阿瑪菲到米蘭,光影和氣溫都在變化,像是一個國家裡住著好幾種靈魂。南義讓人感覺「很義大利」——熱情、混亂、貼近生活;北義則保存了太多歷史的痕跡,彷彿還沒從昔日的榮光裡醒來。
比起義大利,我其實更喜歡巴黎。這樣比較或許不太公平,畢竟我拿一座城市去對比一整個國家。但巴黎有種「富裕的餘裕感」,一種文明內化後的從容。義大利則像是仍在整理自己曾經的輝煌。你能看見文藝復興的遺緒與宗教藝術的厚重,卻也能感受到它背後的停滯——就像聽說有條鐵路修了十七年,因為每次開挖都挖到古蹟,只好改道。龐貝至今仍未被完整挖掘完畢,兩千年的歷史在這裡不是「紀念」,而是「負重」。有趣的是,我越旅行越能感受到歐洲內部的張力。原本以為法國與義大利因為地理接近、文化相似,關係應該親密;結果卻發現兩國之間有著長期的交惡。哥哥說,拿破崙征服義大利後,法國幾乎年年向他們「收錢」,這段歷史成了義大利人對法國的一種微妙情緒。如今,這份情緒似乎仍藏在他們的語氣裡——說到巴黎,會露出一種不以為然的笑。
但義大利人對自己倒是很有自信,尤其是對「質感」的堅持。
我在佛羅倫斯的皮件店裡,聽到店員笑著說:「LV?那是塑膠。」 他們自豪地說,自家的皮革會越用越好看,會變色、會變軟,那才叫真正的生命。那一刻我有點理解——義大利人不只是賣商品,而是在延續一種「時間的審美」。 這個國家似乎從來不追求快,而是相信時間本身會讓東西更美。
這趟旅行讓我更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沒學過的東西有多多」。
因為我是念高職的,學校裡沒有「世界文化史」這門課。對我來說,巴黎、義大利、甚至導遊嘴裡那些故事,全都是新世界。每一段講解、每一個雕像、每一次抬頭看見的圓頂,都像是重新打開了一本活的教科書。 昨天和哥哥聊天時我才意識到——如果你真心渴求,哪怕書裡沒教,也能在行萬里路的過程中,比讀萬卷書更深刻地刻進腦袋裡。
回想這趟旅行,我發現義大利的「浪漫」不是巴黎那種精緻,而是一種斑駁的真實。它沒有修飾自己,也不掩飾破碎。古城的牆壁、教堂的煙燻、階梯的磨損,甚至那種「曾經偉大、如今仍在尋找方向」的氣質,都讓人感到誠實。它不是一個完美的國家,但卻誠懇地活在歷史的縫隙裡。
也許這就是義大利的魅力:
當巴黎代表的是「文明的完成式」, 義大利則是「文明的進行式」。
在這裡,時間不會被保存成展品,而是被人們繼續使用、磨損、講述。
而我也在這趟旅程裡學會——學習的方式不只在課本裡, 有時候,它就藏在一條被時間磨得發亮的石階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