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夜幕落下前就停了。
窗外的城市還帶著潮氣,霓虹的光被霧氣拖成長長的線,從窗簾縫隙裡滲進來,房裡的燈柔黃而溫暖,照亮那張鋪滿紅色花瓣的床。
婚禮剛剛結束。Bonnie坐在床沿,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房間裡的花香與香檳氣味混雜在一起,很甜,甜得近乎不真實。
她低頭看著那枚象徵契約的銀環,在燈光下閃爍微光——它明明那麼輕,卻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門後傳來一陣輕響。
Emi換下了婚紗,半濕著髮,穿著一件柔軟的家居服走進來,浴巾隨意搭在手臂上,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靜,眼神裡卻有一種深邃的溫柔。
「累了吧?」她的聲音低柔「Bonnie一整天都沒怎麼休息。」
Bonnie抬頭,對上那雙帶笑的眼,心口一陣亂,她吸了口氣,終於開口「P'Emi,我有件事想跟妳說。」
Emi點了點頭,靠在桌邊,靜靜看著她。
「對不起。」Bonnie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冷氣聲掩過「妳知道的,我答應這場聯姻......只是為了不讓P'Film犧牲自己,我——」
她頓了頓,唇瓣顫了一下「我心裡已容不下別人。」
空氣在這一刻凝住。
Emi沒有驚訝,也沒有失落,只是微微笑了,那笑容了然又帶著幾分打趣「我知道。」
Bonnie怔了一下。
「妳們那天的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她說得溫柔,沒有任何指責的意思。
「P'Film,對吧?」
Bonnie的呼吸一滯。
Emi向前走了兩步,距離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Bonnie無須道歉。」她輕聲說「畢竟,當時主動提出更換聯姻對象的人是我,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Bonnie抬起頭。
「嗯。」Emi笑了笑,聲音帶著一種懶懶的從容「可我也不打算讓這段關係只是名義上的婚姻。」
她的語氣很輕,但每個字都精準地落在Bonnie心上。
「我知道妳心裡有她。」她說。
「但Bonnie也該有新的選擇。妳值得被愛、被疼惜、被承認——而不是陷在一段禁忌關係裡。」
Bonnie的喉嚨緊了緊,心底某處被輕輕戳了一下。
Emi走得更近,信息素的味道隨著動作飄了過來——是淡淡的牛奶麝香,柔軟又乾淨,近似於那個她熟悉的味道,只不過還多了一點奶香味。
Bonnie的呼吸忽然亂了,像被記憶拉扯「P'Emi的味道...」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好像她。」
Emi微微一笑,俯身,靠得更近了點「可我不是她。」她的眼神太溫柔,讓人無法拒絕「所以,Bonnie,我有個提議。」
「什麼提議?」
「我不急著要求妳愛上我。」Emi低聲說「但我希望妳給我個機會,讓我們可以先從比朋友更親密的關係開始。」
那句話像一滴水落進心底,柔軟又曖昧。
Bonnie怔怔看著她,腦海裡閃過Film的臉,她知道這不對,可那熟悉的氣息卻讓她的理智暫時模糊。
她知道妥協只會讓自己陷得更深,甚至,也可能會傷害到眼前的人。
可在這一刻,她只想抓住一點熟悉的溫度,最後...Bonnie遲疑地點了點頭。
Emi笑了,那笑容滲透出一種近乎體貼的溫度「我們慢慢來。」她伸手,幫Bonnie把鬢角的髮絲撥到耳後,白皙的指尖碰過她的皮膚,溫度灼熱。
Bonnie下意識避開視線,心跳卻止不住地亂。
窗外的雨又細細落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曖昧得像霧一樣模糊。
-
夜更深了。
Film的房間燈光昏暗,她坐在沙發上,神情呆滯,桌上散落著幾個空酒瓶,杯裡的紅酒在燈下映出深紅的倒影。
她很少喝酒。
可今晚,她需要讓大腦暫時停機。
低頭看著手機螢幕,那張婚禮照片還亮著。
白紗、花、戒指、笑, Bonnie的笑太真了,真到她一瞬間恨起突然出現,介入她們之間的那個名字——Emi。
Film喉嚨一緊,又灌下一口酒,液體灼燒著食道,卻燒不掉心口插著的那根針。
她閉上眼,腦中閃過Bonnie牽著別人手的畫面。
明明是自己親手將她推開,可直到夜深人靜的這一刻,Film才終於肯承認——她深愛著自己的妹妹。
思及到此,她笑了一下,那笑苦得近乎自嘲,今天,她失去了,失去了她最愛的人。
【至少,Bonnie不會因為這段禁忌收到傷害。】她對自己說。
酒精讓她的思緒漂浮,她靠在沙發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光線在她的臉上劃出柔軟的陰影。
「Bonnie......」她輕輕喊出名字,聲音像溢出的氣,那個名字一出口,就像把所有的壓抑全都撕開。
她以為放手能讓一切回歸平靜,可當真正的夜降臨,她才發現,失去的不是一段關係,而是自己整個心臟。
窗外的雨聲漸大,敲打著玻璃。
她抬手,摸到桌上那枚未曾送出的戒指,她曾以為能用理智守住界線,如今才明白,那不過是懦弱的掩飾。
她喝下最後一口酒,喃喃道「只要能保護好妳就好。」可眼角的淚,早已隨著那句話滴進心裡。
-
同一時間,另一個房間裡,Bonnie靜靜躺在床上。
Emi在她身邊,距離並不近,但牛奶麝香的香氣卻若有似無地瀰漫在空氣裡。
「睡吧。」Emi輕聲說「明天妳還有課要上。」
Bonnie點點頭,側身背對著她,卻久久無法入睡。
一閉上眼,腦海裡仍會無法控制地浮現Film的笑、Film的聲音和身影。
當她呼吸時,充盈在鼻腔的是那與Film幾乎相同的味道。
胸口的痛楚一陣一陣襲來,逼得她幾乎落淚。
【不能哭...現在這樣...對我們都好。】她想
【至少,P'Film不用犧牲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P'Film,正孤獨地坐在黑暗裡,對著一盞空杯,輕喚著她的名字。
清晨,城市被雨水洗得乾淨而冷,光從窗簾縫裡灑進來,照亮兩個不同房間裡的人。
一個自欺欺人的在那近似的香氣裡沉睡;一個在醉生夢死的清醒中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