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已經涼了，杯沿結著一層薄霧，氣味淡得幾乎聞不出原來的花草香，Bonnie沒有喝，只是用指尖沿著瓷杯滑了一圈又一圈。
她沒有開口，也沒看著此刻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目光懸在茶几上的一小疊資料，陷入沉思。
「我昨天看到Khem了，看來Bonnie前陣子卸掉他太多棋子，讓他開始大動干戈了。」Love坐在對面，捧著一個甜甜圈，咬了一小口，嘴唇上沾了點白色糖粉。
Bonnie嗯了一聲，像是不打算接話。
說話的人也沒在意，指尖輕輕擦過杯緣，接過自己的話語「他最近的應酬真不少，家族內各大長老都快見過一輪了。」
Bonnie抬了抬眼「他一向喜歡用這種應酬來做表面功夫。」
Love聽著，舉杯喝了一口茶，動作優雅。
她的語氣不重，卻顯現了氣場，提醒著Bonnie「是啊，但長老們願意出席，也就表示著他們已經鬆動，甚至開始評估...要站在哪邊。」
「Mommy擔心了？」Bonnie問，終於把視線投向Love。
Love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淺淺一笑，將茶杯放回原位「我不擔心Khem要做什麼，我只在意Bonnie打算怎麼應對，畢竟，縱使妳再有謀略，那群老古板，還是打從心底覺得Omgea低人一等。」
Bonnie的手指停了一瞬，她皺了下眉頭，把杯子推遠了些。
Love接著說「但那些長老的支持，說穿了就是一種利益權衡。即使是Omega，可誰能帶給他們更多利益，他們便會往誰那邊倒去。」
隨後，她的語氣突然變輕「所以，Bonnie現在需要更多籌碼。」
沉默落了下來。
過了一會，Love才將資料慢慢推到她面前，出口的話看似雲淡風輕，卻句句落在要害「Mommy知道Bonnie不會喜歡被推去跟誰綁在一起，這只是提供給妳的一個選項。」
Bonnie掃了一眼那張紙，沒動。
上面寫的是：合作聯姻 對象：Weerawatnodom現任家主──Namtan tipnaree。
她眨了下眼睛，慢慢吐出一句「P'Namtan答應了？」
Love看著她的反應，饒有興致的開口，她知道Bonnie一向蠻喜歡這位P「Namtan說只要Bonnie點頭，她就配合。」
Bonnie想起那位臉蛋跟性格完全配不上的P，輕輕歪頭笑了起來，靠在沙發背上「我以為P'Namtan只會開玩笑。」
Love笑了出聲，忍不住搖了搖頭「Bonnie應該比誰都清楚，以Namtan的能力，這筆交易，她知道該怎麼玩得漂亮。」
Bonnie沒有再說話，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藏住了眼底的什麼。
Love湊近了些，聲音變輕「妳不用現在答應，也沒人會逼妳。但如果Bonnie想要穩住現在的局勢，Namtan會是妳最強勁的盟友。」
Bonnie抬起眼睛，看著自家母親，那望著自己的笑意很甜，語氣溫柔但透著些許擔憂「我不會替妳決定，只是把選項放在妳面前。Mommy知道Bonnie會做出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她伸手摸了摸Bonnie的頭髮，手勢像是哄孩子「寶貝，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是妳的後盾。」
Bonnie淺淺一笑，握住那隻手，將其貼在自己臉上撒嬌的蹭著，Love的指尖冰涼，但掌心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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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的風比想像中冷些，吹過走廊的時候捲起一角白紗窗，發出輕微拍擊聲。
Emi站在一側牆邊，正在擦槍。
Bonnie靠在門邊看了她一會兒，鞋沒脫，手插在衣兜裡，像是有話要說，卻遲遲不開口。
Emi沒有抬頭，只是繼續低頭把子彈一顆一顆裝回去，她的動作一向穩，乾淨、俐落，沒有多餘步驟。
「Mommy今天跟我說了一件事。」
Emi聞言，抬頭看著主人「嗯」了一聲，等待她的下一段話。
Bonnie盯著她，那張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甚至連呼吸都沒有波動。
「P'mi知道P'Namtan吧。」她語氣很淡，但眼裡有光，那種不確定的、期待某種反應的光。
Emi把槍組裝好，擱回木盒中「知道。」
「Mommy希望我跟P'Namtan聯姻。」
Emi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被她掩去，她抬頭看了Bonnie一眼，目光有些黯淡「Bonnie要答應嗎？」
Bonnie沒有立刻回答，她走進幾步，背靠在牆上，雙手交疊在胸前，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慢轉動。
「不知道。」她低聲說。
過了幾秒，她又開口「如果是P'mi，會怎麼做？」
Emi沉默了，那雙異色瞳落在她臉上，思考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Bonnie轉頭看她，眼底帶著明顯的試探「如果聯姻能讓我穩住家族地位，讓Khem無法再搞事，甚至讓盟友更多，是不是該考慮？」
Emi沒有迴避那個目光，但語氣淡得像是機器「如果對Bonnie有好處，就做。」
Bonnie笑了一下，笑意卻未達眼底，她低下頭，像是在笑自己。
「P'mi也覺得我該同意聯姻？」
Emi看著她，語氣認真「作為繼承人，這是個值得考慮的選項。」
Bonnie盯著她的嘴唇掀動，卻半個字都聽不進去，風從窗口吹進來，把她耳邊碎髮撩亂，她伸手把它們撥開，進一步試探著那人「那如果我不想要呢？」
Bonnie抬起眼，盯著那雙異色的瞳孔，試圖找出對方眼裡的波動「如果我已經有喜歡的人呢？」
Emi沒有接話，她只是退了一步，像是小心把距離保持剛剛好，不遠不近，不親不疏，那動作輕柔，卻像在拒絕。
Bonnie的眼神慢慢冷下來，她點點頭，像是懂了什麼「我明白了。」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那道半掩的門。
Emi站在原地沒追上去，只是站著，拳頭慢慢握緊，力道大到指節已經發白卻渾然不知。
窗外天色已暗下來，但蟬聲仍不願停歇，聲音此起彼落，吵得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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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螢幕亮了一下，一則訊息跳入眼中【來後花園，妳媽安排的茶會被我佔了。】
發信者是──Namtan。
Bonnie到的時候，天色微暗，茶幾上是點心拼盤和兩杯冒著熱氣的抹茶，Namtan坐在椅上，雙腳盤著，一手拿著叉子，正戳著一塊被她翻過來又翻回去的蛋糕。
「來啦，未婚妻。」她抬頭時，眼睛彎了一點，但語氣半認真半玩笑「快坐，不然這場面就不像相親了。」
Bonnie挑了下眉，走近，坐下。
Namtan打量她一眼，語氣換得自然「雖然這局，是Love把我拖進來的，但P不介意陪妳演這齣戲。」
「只是戲嗎？」
「我們這種人，Bonnie懂的，什麼都得先假裝能接受。」Namtan拿起叉子，將那塊蛋糕咬了一口，說話時還含著那口食物「直到真的發生點什麼，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吞得下去。」
Bonnie沒動手，只是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熱氣撲面，像是試圖掩住些什麼。
「P不會逼妳。」Namtan低聲補了一句「婚姻大事本來就需要深思。」
她笑了一下「但妳現在可是腹背受敵，有P在，狀況會好很多。」
Bonnie垂下眼，指尖摸過茶杯邊緣「P'Namtan不怕我想假戲真做？」
「怕什麼？」Namtan咧嘴一笑，語氣輕飄飄「Bonnie的顏值得我冒這個風險。」她打著哈哈，可眼神卻是認真，顯然已衡量過一切利弊。
Bonnie沒接話，卻是近期第一次展露出微笑，那笑意很淡，卻很放鬆。
風從花園一側吹過，夾著濕潤的空氣，把茶香攪散了一些，兩人都沒說話，只聽風聲、杯盤輕撞，還有蟲鳴。
過了幾秒，Namtan問「Emi那邊呢？妳們談過了嗎？」
Bonnie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藏著刺，又像早已被刺透，她淡淡開口「她說值得考慮。」
Namtan挑了挑眉，收起笑容「有些人，就是喜歡口是心非。但Bonnie想要的，可不是她幫妳衡量利弊吧？」
Bonnie沒說話，輕輕點頭。
Namtan沒再問，只是把一塊草莓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吧，奶油剛好，甜而不膩。」
Bonnie拿起叉子，切了一小口「嗯，謝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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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間時，屋裡只剩Bonnie一人。
窗簾沒拉，月光灑在她床頭，像鋪了一層靜溢的水。
她坐在床邊，脫了一直穿在身上的外套，那件外套是Emi早晨替她披上的，只是因為她起床時輕咳了一聲。
風輕輕地灌進來，她沒關窗，也沒再開燈。
手機還亮著，點開與Emi的對話框，盯了一會兒，最後什麼都沒打，她靠上椅背，閉上眼。
她知道那些責任，本就是自己所該背負，可Emi的身影不斷在腦海徘迴，而她的心正叫囂著要她任性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