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魚:第十一章《我能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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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墨。

王府廳堂裡只剩一盞燈。

知棠坐在椅上,手指無意間摩挲著玉戒,


對著花綿緩緩道:


「妳的做法是對的。若照目前親近我的人來看,這位前東宮人最合適——」

他頓了頓,目光一沉。

「所以這件事,擺明是試探。」


「衝著雲兒來的……但目的不是她。」


(陸……昭?)

(皇兄這是要整治他?)

他抬眼,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請王爺在王府好好休息靜待佳音』」

「呵,這話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冷笑一聲,把玉戒往桌上一擱。

「陸昭不在京中,偏偏挑這時動手——拿雲兒當祭品,逼他回頭交代。」


「順便試我會不會亂了陣腳,也掂掂她在我心裡到底有多重。」


花綿低聲問:「那王爺……要出手嗎?」

知棠沉默片刻,語氣平靜得可怕:

「本王才不動這局,等陸昭回來,看他要怎麼辦。」

花綿垂首,指尖微抖:「那……雲兒呢?」

知棠轉過身,背對著她。


窗外夜色靜得近乎窒息,他聲音低啞:


「若她撐不住,那就代表,她不該留在我這兒。」

屋內一片沉默。

(只是……那天我為什麼會衝去找陸昭?)


(為什麼一聽到雲兒被帶走,我就像被點燃?)


(我明明不是那種人啊……)


他想起那天,她說——


「奴婢只是看到的差距而已。」


她說得那麼淡,像在接受命。


而他卻被那句話刺進心裡。


為什麼,那時他會脫口而出——


「待在你的身邊,可以不用顧東顧西。」


(明明只是個下人……)

(唯一的不同,是她是陸昭的青梅竹馬。)

(僅此而已——不是嗎?)



***




隔天早晨。


夜衛司署。

雲兒被綁在刑台上,不知何時竟睡著了。


晨光從高窗灑落,照在她臉上,白得刺眼。


堂門被推開。


長靴踏在石板上的聲音,一聲一聲,穩、冷、沒有多餘情緒。


陸昭走進來。

飛魚服的衣襬帶著夜氣,銀線反光。


他的神情平靜,卻讓人不敢直視。


陽光在他與雲兒之間,


拉出一道強烈的黑與白。


一個在光裡,


一個在暗裡。


洪雁楠迎上前,抱拳:「參見統領。」

陸昭只微微抬手。


目光掠過那個睡得安穩的身影,淡聲道:


「把她放了。」

「統領清楚這代表什麼嗎?」


他語氣恭敬,卻字字帶刺。


「她的嫌疑重大,太子殿下需親自過問。」


「就算您是殿下最信任的心腹,也該明白輕重。」

陸昭低聲:「我知道。」

——我能選擇嗎?

殺了她,以證忠心?


用她的人頭,告訴太子我無情無慾、沒有把柄?


那不過是自斷後路罷了。


可若放了她,太子對外人展示也絕不會輕饒。

身在局中,不得不為。

知是死局,仍須入局。

他沒再說話,只淡淡一笑。


那笑沒有情緒,像是自嘲,也像是告別。


他轉身離開。

背影一步步踏進長廊的黑。

燭火搖曳,像被無形的風吞沒。

黑暗裡,只剩洪雁楠與幾名隨從。

洪雁楠望著那背影,眉頭微皺。

「放下她。」

繩索鬆開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刺耳。

陽光斜進堂中,照在地上那片陰影——

像是誰的命,剛被放了,又被判了。

***

兩名夜衛司的手下立刻上前,

解開雲兒手腳上的繩索。

她一動,手臂的血液回流,痛得一抽。

迷迷糊糊地睜眼:「……好痛……嗯?什麼?」

洪雁楠笑笑:「醒啦?」

語氣輕得像在早市問價。

「任務完成,妳可以走了。」

「蛤?等一下——什麼任務?我睡覺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嗎?」

洪雁楠笑得更開:「妳這人啊,正直得我都欣賞。」

他低頭看著她,語氣輕柔得近乎溫柔:

「來,給妳一個讓主子心疼妳的機會吧。」

話音未落,鞭聲一閃。

「——啊!」

雲兒整個人被抽得清醒過來,背脊發燙,汗瞬間滲出。

「痛死了!」

洪雁楠神情自若:「放心,沒打關節。」

「回去讓主子心疼一下,再敷點藥就行。」

他邊說邊舉起鞭子,懶洋洋地繞在手上。

「身為前同事,送妳個建議。」

「既然妳註定要老死宮中——那就學著在主子那掙一條出路吧。」

語氣溫和,像是在教新人職場生存法。

然後他歎了口氣:「哎呀,小腿太遠了,主子看不到。」

語畢,一掌撕開她的衣襟。

利刃在鎖骨下劃出一道血線。

雲兒眼睛瞪大,呼吸都卡住:「你——!」

洪雁楠不疾不徐:「放心,躲開要害。」

「又紅又腫個兩天,主子看了,還不得坐立難安?」

他一邊收刀,一邊微笑。

「妳從夜衛司出來,總得留幾個傷口,不然我們這臉往哪擺?」

然後,他親手為她施展了一套——

「主子心疼得腸子打結」的洪式三連傷套餐:

前胸一痕(情緒引爆點)

位置:鎖骨下偏內側,微微紅腫,隱約露出。

後背兩道

位置:肩胛骨下方橫斬兩道,像是被捆後掙扎留下。

小腿一道(讓人跪著都帥氣)

位置:小腿外側,一條細長割痕。

「放心,都避開致命與關節。保證工作能力不減、委屈指數拉滿。」

「雲兒,會痛嗎?會就對了。」

「別怕——這叫機會成本。」

雲兒癱坐在地上,臉色發白。


她低頭看著那些血痕,指尖顫抖得像要斷。


「……神經病。」

阿楠蹲下來


那一瞬間,陽光正斜斜落在他側臉上,


眼底竟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憐憫。


他伸手,把她從地上抱起,


動作輕得近乎溫柔,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啊——」他低聲道,


「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價值連城。」


——等她被送出門,屋裡又恢復了靜。

阿楠擦去手上沾著的血,慢慢低下頭。


(王爺見了,必亂。)


(人心就是這樣,要看見一點破碎,才肯承認自己在意。)


他看著桌上的審訊令牌,苦笑一聲。

阿楠收起笑,轉身離去。


腳步聲消失在夜衛司的長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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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小寒
1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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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古裝可以包很多現實世界說不出口的事。 我的文筆不古、挺白話。 但如果你能習慣這個虛幻世界,也許我們會在字裡行間產生奇怪的靈魂共振。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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