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陽光透過黃山鎮外稀疏的林葉灑落,照在地上斑駁一片。熱氣在輕輕翻滾的空氣裡升起,帶著黃山特有的礦石味,像把人整張臉都曬得發燙。
我們幾個就在這樣的林間空地上暫歇,李天池、趙海、孔最,還有那頭牛魔王——嗤封。
說是營地,其實也不過是四塊石頭簡單圍成個火堆,幾根粗樹枝搭著,投下一小片不怎麼管用的陰影。嗤封蹲在地上,身前攤開一塊獸皮地圖,他那雙暗紅的眼瞳在日光下顯得格外滲人。
「從這裡往北,翻過兩道山脊,再沿古獸徑走個兩天,才到我們妖界的邊境入口。」嗤封用爪尖在獸皮上劃過,低沉地說,「這裡是舊日留下的結界痕跡,日夜溫差極大,你們人族要留意火種,別以為現在熱得要命,晚上就能安穩。」
孔最蹲在旁邊,一邊削著枝杈,一邊淡淡道:「只要別冷得凍死人,我不挑。」
趙海則咧嘴笑:「要是妖界能看美女給酒喝,哪怕結界裡睡冰窟窿,我也去。」
「哼,真要進去,怕你第一口就被妖獸吞了。」嗤封語氣冷冷的。
我就靠在一顆粗杉樹上,看著他們嘻嘻哈哈,心裡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有殺氣。」李天池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
嗤封緩緩闔上眼,像老牛一樣靜靜呼出一口氣,忽地睜開眼道:「三十多個人。裡頭有五個氣息不對,像是經過特別淬鍊的內骨與筋脈……應該是高手。」
趙海吐掉嘴裡的草根,拔出刀,露出他那副吊兒郎當卻帶著殺意的笑:「嘿,總算有點意思了。」
我輕輕摸了摸懷裡的戒指,心底盤算一瞬,忽然說:「要是能在打的時候抓到頭目,留個活口,說不定能從他嘴裡撬出破門的底細。」
李天池挑了挑眉,淡淡道:「不錯的提議,記得留活口。」
我耸耸肩,剛想再調侃一句,卻在下一秒聽見四周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那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枯葉上細細磨蹭,起初只零星幾點,轉眼就多得像傾巢而出的黑蟻。
忽然,一道黑影從林間疾射而出,刀光在月下閃了一閃。
「小心——!」
我還來不及反應,李天池已經拿槍側擋,「當!」一聲金鐵交擊,火星四濺。那股勁道透過刀柄反震到我腳下,地面甚至微微一顫。
下一瞬,樹林裡竄出十幾個蒙面黑衣人,他們動作極快,刀刃上都隱隱閃著蠱毒般的藍光。
後面五個人並未立刻動手,而是緩緩散開,圍成半月,彼此間氣息竟有些相連——像是修行過什麼古怪陣法。
「操……連內力都能串聯著用?」我忍不住低咒。
趙海怪笑一聲,揮刀迎上:「看他們能串幾下!」
孔最沒多話,兩把短鉤子一抖,直接閃進左側的樹影中,下一刻就聽見「噗嗤」一聲悶響,一個黑衣人的脖子被劃得血線飆飛。
我抽出長刀剛要跟上,忽然覺得脊背一寒。
一抹黑影從側後方疾衝過來,快得就像鬼魅。「這個人我拿下!」
李天池暴喝一聲,人還未到,手中的槍已先射出。
「鏘——」地一聲,槍身替我擋下那記致命突刺,震得我虎口發麻。
眼前那黑衣人戴著面紗,露出的雙眼異常明亮,瞳孔甚至有些縱裂。他冷哼一聲,雙臂猛地一震,逼退李天池,長刀反手就往我胸口劈來。
我心臟狠狠一縮,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舉刀橫擋——
長刀在他刀鋒下一觸即斷。
可下一秒,我懷裡的天命環猛然亮起一道淡金光,那股衝擊硬生生停滯了一瞬。
「嗤——」
長刀偏了半寸,擦著我的肩膀落下,帶走一片血花。
「哈……差點就見閻王了……」我倒抽一口冷氣。
那人似乎也被嚇了一跳,盯著我懷裡那抹奇異光芒,眼神冷得像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殺了他——!」
他一聲厲喝,帶動周圍幾個高手同時衝來。
嗤封低沉地吼了一聲,聲音在夜裡滾動得像悶雷。
下一刻,他的身形竟漸漸放大,肩背上隆起一道又一道青黑的肌肉紋理,頭頂的角更是硬生生往外拉長三寸,周圍的空氣都被他逼得微微扭曲。
「媽的……這牛真變了!」我心裡吐槽。
只見嗤封一步踏出,蹄下大地直接「轟」地裂開一道尺寬的縫。他抬起粗壯的手臂,帶著尖角的拳頭重重往地上一砸,數道碎石如箭矢般迸射開來,直接射得三名破門刺客滿臉是血。
一個黑衣高手想躍起繞到他背後,被他尾巴一甩,直接抽得肋骨塌陷,吐血倒飛。
「有本事就來妖界找我喝酒!」嗤封咧開嘴,獠牙閃著森冷光芒。
可就算如此,我們依舊被那五個高手逼得步步後退。李天池呼吸急促,肩頭已經多了一道血痕,趙海那邊更是險些被人一刀削掉耳朵。
忽然間——
夜空裡「嘶啦」一聲,像是有什麼硬生生劈裂了空氣。
我抬頭,就看見一道青白色的流光從天而降,快得就像一顆流星。下一刻,「嘭!」地一聲,一根長槍重重落地,槍尖沒入泥土,將一名破門高手整個挑起,半空中鮮血飛灑。
塵土裡走出莫言,眉目冷峻,手裡握著那把碧血金槍,青光如絲絲游龍在他指尖纏繞。
是莫言。
我心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登場方式……帥過頭了吧?
他手裡握著那根通體泛著碧光的長槍,槍桿上刻著細密的金色符文,像活物一般在槍身流轉。
「……碧血金槍。」我心臟狂跳,聽見自己喉嚨裡發出乾澀的聲音。
「金鑰莫言!」剩下幾名破門高手臉色齊變。
其中帶頭的那個倒退半步,沙啞吼道:「不好對付——快撤!」
莫言冷冷看著他們,槍尖一挑,青芒瞬間擴散成一圈細碎的光刃。
「留那個會說話的,其餘……殺了。」
話音未落,他一槍點出,槍影連續閃了七下。那七道光像是瞬移般穿過夜色,擊中另外幾個黑衣人的胸口,他們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就軟軟倒下。
只剩那個喊著撤退的頭目眼神知道自己將死,放下抵抗。
「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
他不想求饒,就被李天池用刀背狠狠磕在頸項上,整個人軟下去。
夜色中血腥味濃得要命。
趙海啐了口血水,坐在地上喘氣,孔最則在黑衣屍體間仔細翻找,看有沒有什麼能留下線索的東西。
我心口還在劇烈起伏,看向莫言。莫言收槍,眼底閃過一抹陰冷。
「這傢伙聲音,我記得……」
我心頭一動,想問什麼,卻見嗤封在旁邊看著我,眼神那麼古怪,像是既欣賞又帶著說不清的憂慮。
風吹過林間,帶走一縷縷血腥味,卻沒帶走我心裡那股逐漸擴大的疑問。
——媽的,到底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