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意劍：未出鞘的斬擊與暗流

自從凌炎開始日復一日那種極慢而又極快的「無量直刺」後，丁管事對他的關注不減反增。他知道，這小子身上藏著什麼，但又看不透。

這小子練的是凡人武技？可那股勁，不像凡人能有的。丁管事站在陰影裡，摩挲著手中的靈戒。

他決定下一個死命令。

凌炎，你被調派到十七號礦道，深層第三區。丁管事冷冷的聲音在狹窄的甬道迴盪。那裡剛發現一條黑玄鐵礦脈，價值不菲。你必須在三日內，將其全部開採出來。

周圍的礦工聽到十七號礦道幾個字，臉色都變了。十七號礦道是公認的死亡陷阱，深層地質極不穩定，常年有碎石崩塌，且有微弱地脈煞氣洩露，練氣期修者在裡面待久了會傷及根基。

黑玄鐵更是出了名的難鑿。它不僅堅硬，其間還蘊含混亂的庚金之氣，開採時稍有不慎，便會引發連鎖崩塌。這哪是任務，分明是送死。

三日。凌炎面無表情地接過礦鎬，聲音平靜，毫無怨言。

記住，丁管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你左臂有傷，若是用靈氣輔助，別怪老夫按宗門規矩治你。

凌炎點頭，轉身走入深處，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

十七號礦道深三區，光線極差，空氣中瀰漫著硫磺和地煞的腥氣。

凌炎單手舉著一盞油燈，另一手緊握礦鎬。他知道，這裡不只是環境危險，更是丁管事給他的考場。他必須在不調動靈氣的情況下，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務，並且絕對不能出事。

他將「爐火」短劍懸掛在腰間，但他的心卻完全與之分離。此刻，他的身體和礦鎬，才是他的「劍」。

面對黑玄鐵和頭頂隨時可能塌陷的岩層，凌炎進入了一種極致的、無我的心境。

他閉上眼，讓神魂意念如水銀瀉地般，沿著礦鎬、沿著雙腳，延伸出去。這不是神識的探查，而是純粹的「意」對周遭環境的先手捕捉。

在他的意念中，整個十七號礦道不再是固體的岩石，而是一團由壓力、裂紋、煞氣流動構成的混亂圖景。他不再「看」岩石，而是「聽」它們的細微顫動。

一道細小的裂紋擴大了零點零一寸—被看見了。 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即將脫落—被看見了。 丁管事留在通道口的一絲微弱神識—被看見了。

對方看我，已被我斬。

凌炎內心清冷，這是他從前世劍道中領悟的「意劍」精髓。這斬擊不是物理的，是因果的斬擊。當他的意念鎖定威脅的一瞬，他已經在心裡完成了防禦、閃避、甚至反制的整套流程。

他猛地一鎬砸在黑玄鐵上。

“鏘！”

火星四濺，那鎬頭在堅硬的礦石上只留下淺淺的白印。

太慢了，形太慢了。他對自己說。

他再次揮鎬，但這次，他的意念比鎬頭更快。在鎬頭接觸礦石的一瞬，他那無形的、極致內斂的「心劍之意」，已經先一步滲入黑玄鐵的結構裂隙中。

鎬頭落下的，只是形式；真正劈開礦石的，是意念對庚金之氣的擾亂。

我已不出鎬，鎬早出矣。

我已不出劍，劍早出矣。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爆裂聲，一大塊黑玄鐵乾淨俐落地從礦脈上剝落下來，邊緣整齊如被利刃切割。

正當他埋頭苦幹時，頭頂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一道深長的裂痕在岩壁上迅速擴大，顯然是地脈煞氣湧動導致的大範圍崩塌！

凌炎的意念早已「看見」這個結果。在崩塌發生的零點一秒前，他的身體已經啟動。

他並沒有倉皇逃跑，而是以一個極其違反直覺的姿勢，將手中的礦鎬向一處支撐點猛地一撐。

這看似徒勞的一撐，卻是精準地計算了力學結構、地脈煞氣的流向、以及碎石滾落的軌跡後，發動的意劍之防。

意念所至，天地皆刃。意念所防，天地皆盾。

在他意念的引導下，那股足以壓垮凡人的力量，被他的礦鎬巧妙地分導，一部分衝向虛空，一部分被導向了礦道深處的空隙。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任憑碎石如雨點般落下，卻沒有一塊砸中他的要害。待到塵埃落定，礦道雖然更窄了，但關鍵的逃生通道卻毫髮無損。

凌炎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衣衫，他看了一眼腰間的「爐火」，臉上露出一絲極致的疲憊和清冷。

天地萬物，皆為我刃。

現在，天地萬物，也皆為他的考官。他必須以無形勝有形，以意先於形的道意，完成這場必死的開採任務。

丁管事的神識在通道口悄悄撤退，帶著一絲震驚和疑慮。他本想看到凌炎狼狽逃竄或被砸死，卻只看到一個身影在亂石中，以一種古怪的節奏，如穿花蝴蝶般穩穩地完成著開採。

凌炎的藏鋒劍魂，正在這絕境中，緩緩凝聚出真正的「意」之劍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