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我,頭髮還滴著水,眼角留著哭過的痕跡。正想坐下發呆,門外卻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一開門,那張讓我牙癢癢的臉毫無預警地撞進眼裡——市川。
黑襯衫、冷眼神,冷得像魔鬼。
我邋裡邋遢,他卻像隻高傲的黑貓,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最後冷冷吐出:
「你現在這模樣……真是一場災難。」
我氣得想把毛巾砸他臉上,卻偏偏心跳亂了拍。
於是我抓起一罐鹽,當場在門口大灑——
「市川魔鬼退散!」
結果鹽巴不偏不倚,全撒在剛回來的高誠身上。
他滿臉錯愕,我只好僵著笑,嘴裡還硬邦邦地補刀:「怎麼送走一個魔鬼,馬上又來一隻怪物。」
第七章、魔鬼與怪物都來了
我剛洗完澡,眼角還留著剛哭過的痕跡。
頭髮濕漉漉地滴著水,便隨手抓了條毛巾,一邊擦拭,一邊走向客廳。路過桌邊時,順手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熄胸口那股餘溫未散的酸意。
窗外天色漸暗,橘黃的路燈正慢慢亮起,屋裡只有走廊燈開著,空氣中還有一點熱水蒸氣未散的潮氣味。就在我準備坐下,準備好好放空個十分鐘時,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一開始還算穩,但沒過幾秒,節奏忽然亂了起來,像在按快轉鍵似的急促敲打。
「……哈?」我眉頭皺起來,手上的杯子差點沒扣翻。
誰這麼沒禮貌?
「來了啦!別再敲了,我家門又沒欠你!」
我心中冒出一連串髒字,還是拖著拖鞋走過去開門。毛巾還搭在我頭上,頭髮亂得像剛被貓抓完。
把門猛地一拉——
那張讓我牙癢癢的臉就毫無預警地出現在門框後。
市川,穿著他一貫的黑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線條清晰的鎖骨,袖子乾淨利落地摺到手腕,整個人站得筆直,肩膀寬得幾乎把整個門擋住。
他眼神——冷、硬、毫無溫度。
「靠,你來幹嘛?」我不爽地開口。
我頭髮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全身只穿著寬鬆T恤和運動褲,簡直就是人生最邋遢的時刻之一,偏偏就被他撞個正著。
他像被什麼嚇到似地退後半步,眼神從我頭頂一路掃到腳尖,最後又慢悠悠地回到我的臉上,像是在細細打量一件瑕疵品。
「你現在這模樣……還真是一場災難。」
我眼神一凍,立刻抬手胡亂抓了抓頭髮,試圖把它撥順,結果越抓越亂,活像在餵一隻憤怒的麻雀築巢。
「要你管。」我咬牙回嗆,眼神瞪回去,「要是你來看笑話,看完就快走。」
「我承認——我剛剛是失態了,反正我就是個愛哭鬼。至少,比你這種沒血沒淚的傢伙,更像個人。」
市川挑了挑眉,嘴角壓著笑意:「我又還沒說什麼。」
我一時語塞,胸口那點尷尬立刻被惱火掩蓋。
「那你來幹嘛?不是你自己說過——最好別再見到我?怎麼,現在倒是自己追上來了?」
市川沒急著回嘴,只是抬起下巴略略偏頭,視線在我臉上停留幾秒,像是在判斷我氣色如何。
那神情莫名讓人火大,卻又藏著說不出的什麼。
「看你還這麼有精神,應該沒事了。」他淡淡地說。
——這句話,讓我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耳朵也開始發燙。
我一時嘴快,話還沒想清楚就已經說出口:「你是……特地來看我?」
話音剛落,我們之間空氣像是瞬間靜止了。
「怎麼,突然傲嬌起來了?」他帶著一點意味不明的笑。
我愣了一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臉卻先燒了起來——那種熱意從脖頸一路竄到耳根,像被他用眼神活生生逼到角落。
被市川戳中了什麼——羞恥、慌亂,還有那點不想被承認的……害羞。
「你說誰傲嬌了?!」我語調高了八度,像是急著掩飾什麼,瞪他瞪得眼睛都快冒火了。
市川慢悠悠地轉過臉,眼神懶洋洋地落在我臉上:「我說的,不就是你嗎?」
「眼睛還紅著,剛剛又哭了嗎?」,他語氣輕飄飄的,偏偏戳得人心煩。
我氣得抓緊手上的毛巾,恨不得一團塞他臉上。
可惡,我就不該對他那句關心產生半點感動!
明明知道了。這種人是魔鬼——嘴賤、心冷、還會笑著補刀。他說的話,根本不能信。
半句都不能。
「所以你到底來幹麼?」我抱臂靠在門框上,語氣不耐。
「拿去。」他不耐地把東西遞過來,像是怕多說一個字就虧了。
我低頭一看,那袋便當早就準備好,袋口還細心地綁緊,連裡面的湯汁都不會晃出來。
「這是什麼?」
我接過袋子,便當盒與盒子輕輕碰撞出細碎的聲響,熱氣裡飄出滷肉的香味,直鑽進胃裡。
「幾道家常菜,老頭子讓我送的。你中午沒吃多少,他從你走後就開始碎念,一直念到我耳朵起繭。」
我忍住笑,瞥了他一眼——這傢伙一臉『我真的不情願』的樣子,卻對他爸言聽計從,乖順得出奇。這反差……有點可愛。
「哼,岳伯人真好。」
「看來你爸比你好太多。」我故意加重語氣,端起便當聞了聞。
果不其然,他立刻炸毛:「我警告你,別以為你可以拉攏我爸,我不吃你這套。」
市川雙手抱胸,站姿筆直。
看他那副彆扭又嘴硬的樣子,我心裡一樂,讓我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剛剛我的失態,全被他看在眼裡——既然如此,我索性也不再遮掩,乾脆放開手腳。
「你再威脅我啊!」我湊近一步,刻意盯著他,嘴角藏不住壞笑,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其實我還有一項隱藏天賦,你想聽嗎?聽完保證嚇死你。」
他下意識往後退半步,像是防著什麼,「我不想聽,也沒興趣。」
「哦——」我拖長音,步步逼近,手肘還不客氣地頂了他一下,「你這麼慌幹嘛?怕我對你怎麼樣啊?」
他眼神卻不自覺飄向我的手,像在提防什麼,警覺得跟隻驚嚇過度的貓沒什麼兩樣。
「太可惜了,那我只好——」我故意壓低聲音,慢慢逼近他。
他馬上如臨大敵,腳步一亂,整個人被我逼到牆邊,甚至差點踩到自己的鞋尖,發出一聲輕微的「哎」——狼狽得很不市川。
「我說了不想聽、沒興趣!別靠那麼近!」他背貼著牆,肩膀微微縮起,整個人緊繃成一團,活像炸毛的黑貓。
我忍著笑,抬手指輕戳他胸口,「我這天賦叫做——讓人不知不覺把心交出去。」
那一下,他整個人瞬間僵住。
我愣住,不是因為他的反應出乎意料,而是——他此刻的模樣,竟讓我覺得,有點可愛。
我們的距離近得有些過頭,我甚至清楚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乾淨又溫暖,讓人有種不該多聞卻又忍不住想再深吸一口的衝動。
我的指尖不小心擦過他微微敞開的領口,觸到那片冰涼的肌膚——鎖骨的弧度清晰,線條既性感又勾人。一瞬間,思緒彷彿被奪走。
那冰涼感竟出乎意料地舒服,令我忍不住多停留片刻,甚至有些捨不得移開手。
「你玩夠了嗎?」市川的聲音不急不緩。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緩緩傳來,我下意識想抽回來,他卻沒有鬆開,目光低垂,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
「你覺得這樣好玩嗎?」
「我只是——」我硬撐著回嘴。
他的手還握著我,指節的力道不重,卻像是一道無形的束縛,把我的動作鎖在半空中。視線交會的那瞬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看穿——那眼神裡不只是質問,還帶著探查、挑釁,甚至一絲玩味。
「只是什麼?」他慢慢逼近一步,語氣不急不緩,卻像在逼我自己說出口。那股壓迫感貼著呼吸湧上來,讓我無處可退。
我側過頭,假裝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只是碰到而已,你至於反應這麼大嗎?」
他盯了我兩秒,才慢慢鬆開手。那瞬間,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玩得太過火了。
我退了兩步,舉起雙手裝乖,「好啦好啦,不鬧你了。」
市川目光依舊鎖著我,「你的天賦——不過如此,對我沒用。」
說完,他立刻猛地拉好襯衫領口,像是要用布料築起防線,偏偏就是不看我。剛才那副炸毛卻又死撐的模樣,反而更像是一種刻意的否認。
我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明明這人三句話裡有兩句能讓人氣得牙癢,偏偏此刻卻讓我有種——想多瞭解這個人。
不行、不行——我在心裡狠狠掐掉這個念頭。市川,可是魔鬼。
「東西送到了,就沒我的事了。」他忽然冷冷撂下一句,轉身離開。
他的腳步卻快得不自然,像在刻意逃避,甚至還差點撞上門邊的鞋櫃,發出「咚」的一聲響。
「等一下。」我脫口而出,連自己都愣了一下。
市川的腳步停住,肩膀僵硬片刻,但依舊沒回頭,只是靜靜站在那裡。
我轉身回屋,走向房間角落的行李箱。拉開拉鍊,翻找幾秒,才從衣物間取出那罐密封嚴實的紅茶。
那是我從英國帶回來的頂級紅茶,倫敦最冷的一天買的。當時想著,總有一天要泡給一個值得的人喝——可那個人,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我走回門口,將茶罐遞出去:「這是我從英國帶回來的紅茶,幫我轉交給岳伯。順便……替我說聲謝謝。」
市川低頭看了一眼茶罐,眉頭微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種介於輕蔑與抗拒之間、幾乎讓人猜不透的表情。
他像嫌髒似的,用兩根指頭夾起茶罐,姿態謹慎又不耐煩:「我家又不是你家的垃圾桶。」語氣淡得像說廢話,卻帶著刺。
我瞪他一眼,心頭火氣直竄,「少裝清高,這可是頂級紅茶,你不懂就算了!」
他不理會,轉身就走。
我氣不過,忍不住高聲補刀:「你可別偷喝啊,會糟蹋這麼好的紅茶!」
他腳步一頓,卻連頭都沒回,只淡淡地吐出一聲:「嘖——」
就那麼一聲,像是在笑我多管閒事,也像是在懶得理會。傲慢得讓人想衝過去踹他一腳。
簡直就是傲慢的化身啊!
我咬牙盯著他的背影——那雙長腿邁得一板一眼,背挺得筆直,肩線利落得近乎刻板。明明是個惹人厭的傢伙,偏偏每一步都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帥氣氣場。
「這人是有病嗎…」我小聲嘀咕,「連拿個茶都能端出高傲八百倍的態度。」
說是這麼說,眼角還是忍不住追著他走遠的背影。
——不得不承認,他身材是真的不錯,連生氣都生得筆直挺拔。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確定:我討厭他。
討厭他什麼都有,連討人厭都討得那麼好看。
「可惡!我需要鹽巴!」我突然大喊,猛地轉身衝進廚房,三步併作兩步。
我從架子上一把抓起鹽罐,衝回大門口,甩開門就對著門框開始猛灑。
「魔鬼退散——不,是市川魔鬼退散!驅魔大法啟動!」
我邊灑邊喊,聲音越來越高,動作越來越誇張,像在進行什麼神秘儀式,連手勢都畫出了八卦陣的架勢。
「鹽淨天地!收妖除煞——把他那張欠打的臉一起帶走!」
我一手拎著鹽罐,一手在空中胡亂比劃,撒得滿門口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正打算得意收工、往屋裡撤退時——
「砰!」
一聲悶響,鹽巴不偏不倚地傾倒在一個人身上。
「啊——?!」
我僵住,手還停在半空。來人也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從困惑到震驚只花了兩秒。
——是高誠。
他滿身鹽巴,額前還黏著幾粒,像是剛從鹽田爬回來似的,兩手還提著兩袋啤酒。
「矢渚……你到底在幹嘛?」他的語氣像是努力在壓抑某種想笑又想罵的衝動。
我還沒想好怎麼解釋,他自己先補了一句:「咦——咦?我來的時機不對嗎?」
「怎麼送走一個魔鬼,馬上又來一隻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