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音樂夢殺人案06
在《聲海林歌》的初舞台夏亭州唱的《溫柔呼喚》,是他寫高中時代,那段受傷的時光、那段無法言語的情緒,全寫進歌曲裡。他將他把歌曲投稿到唱片公司後,是林小嘉唱紅了這首歌,所以夏亭州一直未曾再公開場合唱過這首歌。
沒有人知道,就在他通過海選後的那一刻,網路上出現了一篇陌生ID但誠懇的貼文。
「我是夏亭州的高中同學,曾經……也是霸凌他的人之一。當年我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也從未問過。今天看到他站上這個舞台唱出《溫柔呼喚》,我忍不住哭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在黑暗中這麼努力活著。
請大家多支持他。我把他的歌轉發了,希望更多人聽見。」
這段話搭配著現場錄下的演出片段,瞬間瘋傳。短短十分鐘後,推特與IG上多出了一則貼文。
後來更來自林小嘉官方帳號,只有一句話:「這首歌的呼喚,我聽見了。加油,你的歌,我會繼續唱下去。」
亭州看見這則貼文的時候,是在他跟宋言安聊完,約好要一起去吃晚飯之前,回到飯店房間,無意間滑手機時跳出來的推播通知,他整個人愣住。幾秒後,他的視線模糊,雙手緊摀著臉、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哭的像個小孩一樣,哭得毫無保留。
在歐洲聽著林小嘉的歌、躲在被窩裡練習音準、想像自己也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的夢,那是他從小到大的音樂夢。
現在,夢想中那個遙遠的人,聽見了他。
站在門口的宋言安靜靜地聽著這些哭聲,不敢靠近過去,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亭州這樣的樣子,腦子都是一片混亂。
那麼……脆弱、赤裸,像個人類,而不只是冷靜演員或破案天才。他回憶剛才那個眼睛紅紅的、哭得像小孩的夏亭州,五味雜層。
「原來亭州也會哭成這樣...」
宋言安剛剛其實很想抱抱夏亭州,想給他安全感,就像在海選之後亭州給自己的擁抱與支持一樣。
然後想著想著,莫名其妙的開始想給他一個家:升官→結婚→買大房→養狗與養小孩?
更詭異的是,他居然還在腦中自動開始模擬婚禮進程:白色帳篷婚禮、愛琴海背景、仲年當花童、方達和泰已負責網路直播、甚至連簡果都在旁邊流淚說「我家的單身狗終於嫁出去了」……
「不對啊啊啊...人家還在難過,我為什麼會直接想到婚禮?!」宋言安整個人抓頭快爆炸。
而海選直播的那個吻,正在第N次環遊世界蜜月的父母,買最快的飛機票出現在宋言安的眼前。至於父母怎麼會知道他住哪個飯店?自己家族企業開的飯店,很快就可以知道。
「乖安寶,媽知道你終於開竅了。」宋媽媽一臉慈愛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我們請了十五個婚禮策畫師企畫出來的方案,從瑞典、巴黎、摩洛哥、威尼斯、京都、巴塞隆納到花蓮海邊,都排出來了,你選哪個?」宋爸爸笑呵呵地說
十五位婚禮策畫師端著iPad、模擬菜單、禮服冊、場地VR模型圍住宋言安。
「先生,粉白與杏金色的配色方案,與您先生的氣質非常搭配——」
「這是熱帶雨林秘境式的證婚現場提案,據說可以看見貓群經過,象徵忠誠與柔軟」
「親友席這邊,您預計安排幾位政商名流?」
「等等、什麼婚禮?!誰說要結婚了!我、我剛剛才交往而已欸——你們是不是搞錯進度?!!」宋言安尷尬到滿臉爆筋想逃
「我們五十歲,每年都辦婚禮一次~兒子不用怕!我們幫你!」宋爸爸笑嘻嘻說
「我們才剛剛開始而已,不要搗蛋啊啊啊啊啊啊!!」宋言安崩潰的,把雞婆正要開口的爸媽趕出去時,門鈴響了。
打開門,看到來者讓宋言安腦子嗡的一聲:「……李長??」
「我反對這門婚事。」站在外面的是西裝筆挺的李長。
「我是亭州的兄……表哥,雖然亭州跟我關係比較緊張,但是我還是有義務關心他的人生大事。」
「年輕人想談戀愛,你一個表哥管太多了,我當媽媽都不反對了,你反對甚麼
「李總,如果你不想要林義都市開發案開天窗,就別插手。」
「我就算開發案失敗,也要阻止.....」
李長與宋媽宋爸三個人吵成一團,讓宋言安更頭痛萬分,他只是答應交往啊!!!!還沒要結婚,就這麼煩人啊啊啊!!!!」
密室.音樂夢殺人案07
此時在自己飯店房間哭完的夏亭州,拿著手機想要聯絡住附近房間宋言安一起吃晚餐,順便盤點明天要選擇住宿方式,但是怎麼打,對方就是沒有接電話。
亭州手裡還拿著水補充剛剛哭掉的水份,手機響了將近五分鐘後,對方終於接通,他按下接聽:「喂?」
結果電話那頭:是瘋狂的婚禮現場背景音、爭執聲、李長的冷笑說要阻止與宋爸宋媽跟李長的爭吵,言安的咆哮:「我沒有!說!現在!就要!結!婚!」
亭州:「……」
「好。」他非常乾脆地掛了電話。夏亭州也是看過宋家長輩的人,深深嘆了一口氣,所以大該知道對方可能發生甚麼事情,而夏亭州正在打包的時候,朱理也過來了。
「我們先打包行李,然後我們在車上邊看楊君拿過來的資料,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跟經紀人曾朱理打包行李,因為也沒有約到宋言安一起吃晚餐,所以乾脆然準備在路上先開夜車到東部的花市飯店,第二天到集合的宿舍去,才不會這麼趕。
保母車上,曾朱理把楊君給他的資料再次地給了夏亭州,然後再次囑咐夏亭州注意安全。
在這之前,夏亭州是沒有直接看到齊佑宸死亡屍檢報告及現場警方勘驗的資料,之前高泰已也只是以第一時間拍攝的屍體狀況判定,感覺屍體死亡的狀況有些不自然。
但是如何不自然?在楊南一檢察官與簡果的協助下,高泰已有了進一步勘驗,才有了現在夏亭州手裡面的報告。
他首先翻閱屍檢報告。
報告指出,齊佑宸的死亡原因明確為溺水,肺部有水,排除了「死後拋屍」的可能性。現場勘驗也顯示,這是一起看似尋常的意外溺斃或自殺,因為屍體上幾乎沒有掙扎性的痕跡——沒有明顯的瘀青、指甲抓痕,甚至連掙扎時可能造成的輕微擦傷也沒有。
報告總結:「死者未見劇烈反抗或掙扎跡象,結合現場環境,初步判斷為意外落水或輕生。」
夏亭州將報告放下,眉頭緊鎖。正如高泰已所說,問題恰恰在於這種「太過乾淨」的死亡。
他回想過去看過的無數刑偵案例,甚至是他自己對於人性本能的了解:
溺水時的本能反應 (Instinctive Drowning Response) 是極為強烈的。無論是想活下去還是想被救,人在溺水前都會有下意識的掙扎、拍水、緊抓周圍物體等求生行為。
即使是決意輕生者,在水淹沒口鼻的那一刻,身體的本能也會產生劇烈的反應。
然而,齊佑宸的身體反應紀錄卻是一片空白。
夏亭州輕輕敲擊桌麵,低語道:「不是沒有掙扎,而是被某種力量完全壓制,或者甚麼讓她完全放棄了掙扎...」
這反常的「平靜」是最大的破綻。這不是一起單純的溺斃,而是一場被設計得天衣無縫的謀殺或強制輕生。因為死得太乾淨,反而變成最大的破綻,畢竟人溺死前會有下意識的本能求生反應,但是齊佑宸卻沒有。
朱理沒有打擾夏亭州的判斷,因為曾經擔任過清道夫的他,當然也明白犯罪現場的掩蓋方式,也許朱理並不輸給普通的基層法醫,只是要他真的去專業的判斷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朱理之道還是要交給專業去判斷。
但是夏亭州翻著屍檢報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就像在閱讀一份普通的自殺案件資料,所以曾朱理很難判斷,夏亭州是否已經閱讀完畢。
朱理站在旁邊,看他盯著照片半天不動,所以最後忍不住來主動地問了一句:
「怎麼了?」
夏亭州遲疑了一秒,才淡淡地合上資料。
「……沒什麼。可能是我看太多案子,有點神經質。如同泰已的判定,這起自殺案不單純,但只是就我看,這種像是偽造的自殺案件,一點都不複雜,很容易看破的手法?」因為單純到太理所當然。
若是別人,看到這裡大概就會放下心,找到嫌疑犯就可以結案,
但亭州的眼目剛剛在一張現場照片上停住了,他不是什麼重大線索。只是死者倒臥的姿勢和衣服皺褶的方向,莫名讓他覺得“哪裡不太對”。
那種不協調樣子像某種獵奇上的美感。
他盯著照片胸口的布料上的圖型,普通人會以為是不規則的排列順序, 但亭州卻感覺那片陰影像是……被刻意排出的形狀。
像某種圖騰的一角。
但他說不上來。這種模糊的異樣感,他曾在歐洲調查某個邪教時遭遇過:他們做事從不留下“邪惡”的痕跡,受害者都不認為他們在做邪惡的事情,反而像天使一樣太純淨乾淨,聖潔感。
就像他永遠忘不了的那個標誌:正常鋼琴是七白鍵五黑鍵。音樂夢教會卻用「七黑鍵五白鍵」作為象徵。
但是會是這個讓人厭惡的邪教嗎?現在看到這些照片,那種顛倒的美感……又回來了。
但亭州沒有立刻開口,因為這些痕跡太不明顯,他自己都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他心裡很清楚:那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扭曲美感,他只在音樂夢教會身上見過。
他按著眉心,深吸一口氣,語氣刻意保持平靜:
「朱理,把其他海選選手的死亡照片也……拿給我看看好了,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只是確認,預防性地多看一眼。
但他胸口那股淡淡的預感告訴他,如果那些照片裡,也有同樣的錯位巧合……那就不是偶然。
🎵 死者 No.1林敬祐(27)
林敬祐,二十七歲,科技公司的工程師,也是《聲海林歌》大型音樂真人秀海選的落選者。一向穩定、安靜,但據說他私下對音樂抱持著熾熱的夢想,卻在第一輪就被刷下。
那個清晨,他的屍體被發現於自宅大樓冰冷的地面。
監視器畫面被調閱出來,警方原以為會看到掙扎、徘徊,或者痛苦的哭喊。然而,畫面顯示的景象卻令人費解。
他走上陽台邊緣,沒有回頭,沒有猶豫。他停下腳步,接著,做了一個像伸懶腰的動作。緩緩地,將雙手筆直地朝向夜色微褪的天空舉高。挺直、拉伸,像是要從無形的空中抓住什麼。
下一秒,在雙手舉到最高點時,他直接跨過了欄杆,一步、一腳,整個人向後倒去,向下墜落。
沒有遺書,沒有尖叫,一切安靜得像是羽毛被風吹走。警方判定為情緒不穩的輕生。
只有夏亭州會注意到,林敬祐舉手那一刻,那股向上挑起、挺直的筆劃感,像極了樂譜上最基礎的音符 C。
🎵 死者 No.2郭宜萱(22)
郭宜萱,二十二歲,百貨專櫃兼職,也是一名《聲海林歌》海選失利的預備區歌手。性格靦腆怕生,室友說她最近情緒緊繃,常半夜哭,就是因為她對自己被淘汰的事實無法釋懷。
她倒臥的地方在另一座十六層百貨大樓外。
頂樓的監視器捕捉到了她人生的終點。她站在邊緣,先是抬頭,望著高懸的夜空,彷彿在計算星辰的重量。
隨後,她做出了與林敬祐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她也舉起了雙手。這個姿勢,像在無聲地接受某種光芒,又像是一種徹底的投降。
欄杆外的風很冷,但她跨出去時,連身體都沒有顫抖一下。平靜地就這樣往下墜。
「死者在生前可能有短暫的情緒失控。」警方報告如此寫道。
然而沒人留意,這兩名死者如出一轍的「舉手姿勢」,正好都是 C的樣子,只是郭宜萱衣服上多一個如同井一樣的圖案。
🎵 死者 No.3(D)──徐柏諺(25)
徐柏諺,25歲,設計助理,同時也是音樂海選《聲海林歌》前三名的選手。朋友眼中是個老好人,總笑著說「我沒事啦」,但是最後以一分之差不能入選的打擊,讓他工作時常恍神。
某個深夜,他被發現躺在租屋處的床上,周圍散落著被剝開的安眠藥包裝。嘴角微開,側頭微笑,像是在睡夢中得到了解脫。
鄰居的證詞卻為這場「意外死亡」投下陰影:
「半夜有聽到他突然大笑一下!很大聲,但只有一下,就停了。」
那笑聲很短,尖銳而毛骨悚然,只持續了一秒。
夏亭州看著現場照片,那張開又半閉的嘴巴,在靜謐的死亡裡顯得極其突兀。那個弧度,像是他想在最後一刻將世界吞進去,又或者,只是單純地被那個短暫的笑聲定格了。
無人深究那突兀的一秒大笑。也無人會將那靜止的嘴角,與音符 D 開口形狀做出聯想。
🎵 死者 No.4呂書倫(24)
呂書倫,二十四歲,平面模特兒,也是《聲海林歌》海選中被寄予厚望卻意外被刷下的選手。最近因工作和夢想的壓力交織,常在社群透露「好累」。
他被發現時,租屋處瀰漫著濃厚的瓦斯味。他躺在地板上,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身體放鬆,表情安和。
「我聽到他在屋內跟誰講話,但一聽又像是自言自語……後來有一聲很輕的笑。」鄰居則提供了另一個令人不安的細節
死亡判定為瓦斯吸入中毒。
呂書倫的臉部,呈現出一種極度鬆弛、近乎自然脫力的微弧度。嘴巴微張,那個弧度比徐柏諺的更為扭曲、更為細小,像一個折線的開口。
這是只有在極度放鬆、失去所有意識抵抗時才會出現的表情。沒有打鬥,沒有求救,只有安靜。
同樣都是大笑而死,只是呂書倫臉上用用口紅畫上一個井,但是因為沒有外來者入侵的痕跡,一樣被判定自殘而亡。
🎵 死者 No.5李詠辰(29)
李詠辰,二十九歲,補習班老師,也是《聲海林歌》海選中最被看好卻主動退賽的選手。溫和、吃素,但他退賽後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內心煎熬。
他的住所發生了一場小型火災。當消防員破門而入時,火勢還未完全失控。他已倒在客廳,四肢自然地捲曲、縮成一團,像一個回到母體裡的胎兒。
醫檢報告顯示,他在火勢蔓延前即因吸入性窒息而昏迷,沒有外力傷害。他的姿勢被視為火場中常見的「熱痙攣姿勢」——蜷縮,是人體對高熱的自然防禦與反應。
沒有人會覺得這姿勢有任何不自然。起火點是電線走火,一樣沒有外力介入。
但夏亭州卻知道,他蜷曲的線條,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收攏進去,正是 E 音符在鋼琴鍵盤上連續第三個白鍵那種彎折感。
🎵 死者 No.6齊佑宸(22)
齊佑宸,十九歲,建築系學生,也是海選預備區中最年輕的潛力股。她因某個原因被延後評選,等待期間卻傳出死訊。
當她被打撈上岸時,現場陷入了冰點般的沉寂。
她的身體筆直,像被拉伸到極致的琴弦。雙腿自然地延伸,沒有掙扎的彎曲。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姿勢:左手自然垂落,而右手則微微向外側偏開,角度極小,卻足以清晰辨識。
毫無反抗痕跡。醫檢報告冷靜地總結:溺水前應為自主行為。
這具屍體,被「擺」得太過乾淨。那筆直的身體與右手向外的偏角,構成一個極其簡潔、流暢的符號。
那條直線、那個小小的偏角——就是 F 音在五線譜上向右轉的筆劃。乾淨到令人毛骨悚然。她完成了她的樂章,像一個句點,在水面上畫下最後的線條。
C, C#, D, D#, E, F。
六個音符,六個生命。這是一串連續的半音階,在鋼琴上被一根手指按下的完美連奏。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首由死亡譜寫的樂曲。夏亭州猛地抬頭,看向朱理,眼神深處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冰冷。
「朱理。」他的聲音沙啞,彷彿剛從極度的寒冷中走出。「現在還有多少海選選手在我們周圍?有沒有人…失聯?」
他合上齊佑宸的資料。 C 到 F 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的目標,一定是十二音序的第七個鍵:F# 。
「我們必須在下一個音符被『彈奏』出來之前,找到那個人。」夏亭州的手指緊緊捏著資料邊緣,腦中已開始迅速盤點接下來要聯繫的人和能採取的行動。
密室.音樂夢殺人案08
賀日浩聽完夏亭州的報告,整個人安靜得不像話。
那份整理好的資料攤在桌上,六個死者的名字排成一列,C、C#、D、D#、E、F 的標示被夏亭州工整地圈起來。那不是一般警察寫報告的筆觸,而像作曲家在標註樂譜,只是這次,寫的不是旋律,而是死亡。
夏亭州說完最後一句「接下來一定會是 F#」,喉頭明顯有些乾澀,他刻意維持鎮定:「我會先跟楊君他們確認目前所有還在節目周邊活動的人員名單,日浩哥,這部分……要請你們一併介入了。」
賀日浩拿著電話,目光沉了幾秒,才慢慢開口:「……你先回去飯店休息,或至少先吃點東西,接下來如何調查?怎麼進行就交給我們。」
亭州一愣,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只是說好,把資料備份傳給他們,就把電話切了。電話關上上的瞬間,房間像是被抽空了空氣,只剩下紙張翻動的聲音。
會議室裡只剩下核心幾個人。方達與高泰已去警察局哪裡繼續協助調查;仲年協助盤點這次參賽者相關資料,深怕再出現一個受害者;而朱理還在陪著亭州往《聲海林歌》宿舍方向。
白泰勳一言不發地拿起那疊資料,從第一個死者林敬祐開始,目光掃過監視器截圖和現場照片,指尖無聲地在桌面上敲著節奏。
那是音樂人下意識才會做出的拍點。白泰勳與賀日浩都是以音樂系高材生的身分,然後莫名其妙活耀在偵探與犯罪學世界當中,但是那種骨子裏面音樂人的特質,仍然下意識覺得夏亭州的推測,讓人感覺很不妙。
「怎麼樣?」賀日浩半靠在椅背,語氣卻一點也不鬆散,「光看這一串,你心裡有沒有數?」
「這六個人死前的姿勢,被刻意排成了琴鍵的英文音階元素,沒有外力痕跡,沒強制控制,沒藥物暴力介入。」
白泰勳沒有馬上回答,他先合上資料,抬眼看向賀日浩頓了頓,最後吐出結論
「這不是殺人,是被引導暗示之下自我處決。」
「用音樂引導?」門邊的海斯爵士冷冷接話,他剛從另一頭的暗線會議趕來,西裝外套還沒脫下,「還是你們圈子裡說的那個詞:洗腦?」
「不只是洗腦。」白泰勳撥開一張照片,指尖停在死者嘴角那一抹僵硬的微笑,「單純的洗腦做不到這種『完全關掉掙扎本能』的效果。
這些人死前是完成使命任務,像是有人告訴他們:做這些就能獲得救贖。」
白泰勳抬眼,眼神裡有一瞬間冷得近乎殘酷:「這種東西,很像音樂夢教會會幹的事情。」
「你確定?從法醫資料來看,確實都極度反常:溺水無掙扎、瓦斯中毒時肌肉完全放鬆、服藥後那一瞬的大笑……這些也有可能是藥物造成...嗯嗯,除了第三個死者有安眠藥反應,其他都沒有藥物反應阿...。」坐在另一側的拉吉夫·馬赫拉看完資料後,把自己的眼鏡往上推了推,聲音帶著醫學專業特有的平穩說明了觀看的結論。
「....這在你們過去的情報裡,這種死亡模式和那個教會殺人模式有多接近?」一直不說話的楊常笑說了這件事情。
沒有急著回答,他看向賀日浩。
「接近到,讓人覺得當年歐洲檢警與...幽影難得的合作,全都是一場空。」白泰勳把手指交扣,笑得有點輕,卻完全沒有笑意。
白泰勳這麼說之後,在場的另外四個人都大概知道了,這個號稱只有音樂學士畢業,後來很愛偵探小說,又跑去讀犯罪學碩士博士的人,全都是屁話,他....至少是幽影的很高層,才會知道這件事情。
「我大概有點印象,十幾年前歐洲那邊清剿音樂夢教會的時候,真的很多人往韓國方向逃逸,所以韓國那邊有很多邪教出現,音樂夢教會殘黨做了不少事情。
另外夏亭州提供的說明中,夏外公那一邊的調查報告裡,曾提過一個關鍵:他們所有的“昇華案例”,死者姿態都有音型對應,像被迫成為樂譜的一部份。」日浩指了指那個「七黑鍵五白鍵」的倒置鋼琴圖樣
「只是以前沒人把它拆成完整的十二音序列。」白泰勳接上,「夏亭州這麼快做了分析,也跟他的音樂能力有關係。」
「以醫學和行為學來看,這六個案子有一個共通點:身體的求生本能都被刪除。」拉吉夫翻開屍檢報告,快速瀏覽夏亭州標註的英文評註,眉頭越皺越深
「像是被程式重寫?」海斯爵士淡淡道。
「對。」拉吉夫點頭,「如果沒有藥物反應,你可以理解為:他們的大腦被預先植入『當你做到某個動作,就會得到某種解脫』的強烈信念,強烈到連溺水窒息、火場高熱都不足以喚醒求生意志。」
「而這種事,不會只靠一次催眠達成。」海斯爵士接手分析,「必須是長期、階段性、循序漸進的暗示:音檔、直播、群體儀式、線下聚會,一層一層加碼。」
他指向資料裡的簡易時間線:「你看,這幾個人的社群紀錄裡,都出現過類似關鍵字——『療癒音樂』『音療直播』『睡前放鬆播放清單』。看起來很正常,甚至很流行。」
「治癒個鬼。」白泰勳嗤笑抬起下巴,看向眾人。
「所以我們現在在談的問題『是不是音樂夢教會』,更是這一串音階,究竟是誰在彈奏?」白泰勳點出了重點。
聽起來很可能不是面對一個兇手,而是一群狂信徒時,房間一瞬陷入寂靜。
「這種恐怖手法散佈,通常會不會是教主本人,而是他最核心的那一批人。這種手法不可能放給一般信徒玩,一般信徒是拿來犧牲奉獻的。」不常發言的楊常笑慢慢吐出一口氣,語氣變得極冷。
「那麼我們得假設最壞的狀況。」海斯爵士立刻接上,「音樂夢教會的亞洲分支已經完成重組,且把《聲海林歌》當成新的祭壇。」
日浩往椅背一靠,那股常在鏡頭前裝出來的吊兒啷噹完全退去,只剩下冷酷與清晰犯罪學菁英專家樣貌:
「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把訊息告知犯罪學論壇裡面的人,既便裡面有很多幽影的人,但幽影可以容忍各種變態藝術家在暗網裡互相較勁,但有一條底線:准有人把人命拿來當無腦的音效素材。
更別說,他們打算用這種東西『進軍音樂圈』,污染舞台。」
「所以結論很簡單。」海斯爵士接道,「一:這確實是音樂夢教會殘黨或其變體。二:他們已經開始以半音階死亡儀式宣告“復活”。三:下一個音 F#,極有可能在節目相關人員身上出現。」
「包括現存的選手、工作人員、評審,甚至——」拉吉夫看了一眼資料旁邊摺好的名字卡,「——夏亭州。」
房間的空氣微微一緊。
「你不覺得夏亭州這種人設,很適合被他們拿來完成“最終樂章”嗎?」白泰勳難得露出有點陰鬱的笑。
賀日浩聞言,笑意徹底消失了,他把資料一把抓起來,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就更不可能讓他們寫完。」
沉默幾秒後,他做出決定。
「這件事,不可能只在我們這個小圈圈裡處理。光靠我們日常中情報網和你們幾個國家的情報會太慢。」他目光一轉,看向海斯與拉吉夫,「我們需要一個公開又瘋狂的管道....」
「……這次犯罪學論壇。」海斯接上。
「對。」賀日浩點頭,「那群人嘴賤、怪癖多、各國立場不同,但有一點是一致的不喜歡這種沒技術含量的屠殺。只要把這串資料擺到他們面前,保證一堆人搶著解。」
楊常笑苦笑:「你是說,把整個案件“丟到獵犬窩裡”?」
「與其讓音樂夢教會在暗處慢慢殺人,不如讓整個論壇的變態天才盯著他們每一步。」賀日浩聳聳肩,「我們可以做後台:清道夫、資料流、暗網追蹤、必要時擦屁股。前台就讓那些自尊心爆表的分析狂去較勁:誰先找出 F# 的人選,誰就贏。」
拉吉夫沉吟了一下,最後點頭:「從風險管理角度來說,我同意。這是典型的『集體智慧對抗系統型犯罪』。越多人參與推演,越有可能在 F# 出現前攔截。」
海斯爵士也沒有反對,只是提醒:「但必須控制資訊量。不能讓所有細節都在論壇上公開,否則一旦教團潛伏者混入,反而會被他們反向利用。」
「這部分我來處理。」賀日浩露出一個有點壞的笑,「我會讓仲年發一份經過處理的案情摘要:刪去可以暴露受害者個資的部分,只留下關鍵模式與時間線,給論壇的參賽選手們。」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夏亭州的名字,先不放上去。」
白泰勳看了他一眼,點頭:「好。等到必要時,再讓他來鎖定犯人。」
海斯爵士也補上:「我會動用以前在情報系統裡的人脈,盡可能追查那些“療癒音樂頻道”的真實來源,並在論壇裡建立一個『疑似音樂夢教會資源庫』,給大家交叉比對.....。」
之後每個人認領了自己專業可以做的事情,視線最後回到賀日浩身上。
賀日浩把資料仔細疊好,像在收一份樂譜:「那就這樣把這個案子,以『半音階死亡序列』為名,丟上犯罪學論壇。」
「讓全世界最閒,又最危險的那群人,一起來狩獵音樂夢教會。」他抬眼,眼神裡是獵人的光。
【作者的話】
這是一個大案子,所以會讓密室的夏亭州的視角及犯罪學論壇的視角一起切換,但是因為這個故事是夏亭州的視角,所以基本上會在選秀這裡啊,下期會有大驚奇出現。
然後下期是危險中帶點輕鬆的選宿舍環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