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自己想望的大人》這本書的作者是侯文詠,也是他「成長四部曲」的最後一部。前面三本依序是:《我的天才夢》,談「發現自己」;《不乖》,談「挑戰自己」;《請問侯文詠》,談「了解自己」。這一本《變成自己想望的大人》,則是「實現自己」。
我們這一代很多人,的確是從小讀著侯文詠的書長大的。從最早的短篇故事集、《住院醫生》、《大醫院小醫生》,到後來的長篇小說《白色巨塔》,以及他和蔡康永的《歡樂三國志》、廣播節目台北Zoo的訪談等等,可以說一路陪伴我們成長。
這次他回過頭來寫所謂的「成長四部曲」,談的很多是早期當醫生、後來為何轉為專職作家,這些對老讀者來說都相當熟悉;但書裡也有新的內容,包括他和蔡康永一起創辦網路公司、在疫情期間拍劇所遇到的困難與挫折,還有他與父母在生命最後階段的相處時光。什麼是「想望的大人」?
不是一夜之間的變身,而是每天一點點靠近的過程。衡量的標準不是外在成就,而是內在是否真實、踏實。
書裡提出兩個關鍵問題:第一,我有沒有活出自己的好奇與熱情?第二,身邊的人,是否因為我而感到比較安心、比較被理解?所以,這本書比較像是一份「長期自我調整說明書」,陪伴我們在人生的每個轉折點,試著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從麻醉科醫師到暢銷作家
書中也回顧侯文詠從醫師到作家的生命旅程。一開始他是麻醉科醫師,在醫院裡見證生命的脆弱與堅韌,看見人性最真實的一面。大約在三十六、三十七歲左右,他勇敢轉身,辭去醫師工作,面對巨大的徬徨與不確定,但從來沒有後悔。
後來他持續創作,成為暢銷作家,從小時候並不被看好的寫作能力,反而變成他人生最重要的出路。再到近年,他有多重身分:編劇、製作人、主持人、演講者……是一個「做了才知道」的精彩人生。他對自我的期許,是像暗夜裡的一盞車尾燈,陪別人走過自己熟悉的一小段路。
八篇故事,兩條主線:故事線與哲學線
這本書大致可以分成八篇故事、兩條主線。第一條是「故事線」,談的是那些生命中的重大時刻,如何塑造了我們成為現在這樣的人:例如在醫院工作的經驗,以及面對兒童死亡留下的創傷;創業失敗、現金燒光所帶來的巨大挫折;還有父母病痛與離世,留在心裡非常深刻的傷痕。
第二條是「哲學線」,透過思考的深度,來決定我們能走多遠。包括「道 vs 術」——好奇心與目標如何共存;親子關係——要放下期待才能真正去愛;面對痛苦——學會與不完美的自己共處;以及「不乖」的哲學——如何忠實於內心的那座燈塔。
「道」與「術」:人生的兩個層次
書裡用「道」和「術」來談人生的兩個層次。所謂「道」,是長期的戰略,核心問題是:「我這一生要往哪裡去?我要去哪裡『玩』?」判斷標準是好奇心與好玩——創造意義來自於連結看似無關的事物,願意質疑現有的答案,在變動的時代裡,找到那些願意長期玩下去的領域。即使沒有人幫你打分數,你仍然想做的是什麼?那往往就是屬於你的「道」。
「術」則是短期的戰術,核心問題變成:「下一步要怎麼做比較好?」判斷標準是有明確的目標與有效的技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學習,善用已經累積的知識與工具,技能彼此會形成「等比級數」的加成。所以在「術」的層次,要先找到有效的方法,在這個基礎上再玩出自己的變化。若搞錯層次,就會有風險:用短期效益來決定一輩子的方向,或者只談理想,卻不肯練基本功。
書中用「攀岩模式」來打破傳統的人生想像。傳統人生觀像是:先畫一個完美的靶心,一路朝那裡努力,射中就叫成功。但攀岩式的人生則是:先觀察自己現在站在哪一塊石頭上,再找出下一個可以抓得住的支點,每一步都讓視野高一點。手腳能抓到哪裡,取決於我們現在站在哪裡;每一個支點都來自過去的選擇與練習。「術」因此變成通往「道」的墊腳石。
他提醒,我們要先學會一個個技能,在實作的過程中慢慢看見自己的「道」。不要等到「全部想通了」才出發,而是要把手上的「術」做到最好,路就會在腳下慢慢長出來。
認知重建:換一個框架看成功
接著是「認知重建」。以往的框架,是以一百分當標準,只要錯一題就會開始自責,焦慮與壓力跟著倍增。侯文詠在考大學聯考之前,對數學科採取另一種策略:從「零分」開始計算,每做對一題就是賺到一題。結果他數學雖然只考了四十三分,但那一年全體的高標只有二十八分,他最後仍然考上醫學系。
他說,最難的不是努力,而是「換一個框架看同一件事情」,把「唯一標準答案」拆解掉,容許自己用不同方式來定義成功。關鍵步驟,是先找出限制我們的舊框架,嘗試從不同角度重新詮釋,先改變心態,結果才有機會跟著改變。
愛與期待:如何成為「給力量」的大人
書裡也重新談「愛」與「期待」。父母對孩子常常有很多期待:要孝順、要成功、要成為自己的朋友……但期待本身就是一種枷鎖,對孩子幫助有限,對關係卻可能造成壓力。他在採訪聖嚴法師時,法師給了一句提醒:「用你此時此刻愛他的心情,好好地愛他。」親子真正的功課,不是讓孩子照著我們的劇本長大,而是讓彼此,因為這段關係,看見世界比原本想像得更寬一點。
那怎麼當一個「給力量」的大人呢?真正的支持,是讓孩子因為自己的興趣去嘗試,在現實的回饋中練出能力;跌倒時陪他一起整理經驗,讓自己與孩子都更能承擔。相反地,溺愛的陷阱,是幫孩子把所有路都鋪好,剝奪他面對挫折的機會;也可能是在替自己逃避一切困難,最後反而失去成長的可能性。
面對挫折與痛苦:愛的重量
書中有一篇故事談「那些讓我睡不著的事」,讓侯文詠回顧自己如何面對挫折與痛苦,包括手術台上的創傷——當麻醉科醫師,經常聽到孩子在手術前的哭喊聲,孩子的死亡,對醫生這個角色帶來巨大的質疑與心碎。另外就是剛剛提到的創業經驗:網路公司創立之後,現金迅速燒光,陷入失眠與焦慮,夢想和現實之間產生非常殘酷的碰撞。最後則是父母的離世,讓他覺得心裡像被挖出一個大洞,痛到沒有辦法言說。
那痛苦如果無法放下,可以怎麼辦?有些傷是「明白道理卻做不到」的,懂得「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情緒仍然追不上。侯文詠給自己的解釋是:第一,先承認「我做不到放下」;第二,接受自己會一直想念、會一直痛。在找不到安慰的時候,就什麼都不做,讓時間過去,讓自己好好呼吸。這些痛,其實就是「愛的重量」——痛代表生命裡曾經有過非常重要的連結。
「不乖」與想望的大人的行動清單
最後,他談到幾個關於「想望的大人」的重要提醒。首先是忠於內心的燈塔:當我們決定要做一件事,關鍵點在於:做這件事,我有沒有感到好奇與喜悅?這件事能不能帶給別人力量?有沒有讓別人因此比較不孤單?
對他來說,「不乖」的真正意義,不是故意叛逆,而是認真思考;是不盲從權威,願意問自己:「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如果少了這一份「不乖」,人生很可能只是照本宣科地活下去。
他給讀者的一份行動清單是:第一,現在的我,可以做哪些小事,讓自己在未來更像那個「想望的大人」1%?第二,有沒有一件「覺得好玩、卻總說沒時間做」的事,我願意把它排進行程?第三,我可以成為誰生命中的那盞「車尾燈」,陪他走過一小段路?
他說,一條好玩、不乖的路,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孤單。只要我們願意忠實對待自己的好奇與喜歡,練好手上的「術」,不斷調整看待世界的框架,有一天回頭看時,會發現:那個「想望的大人」並不是忽然出現,而是一直藏在我們每一個今天的選擇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