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沒多久，教室裡的氣氛就變得緊繃起來。黑板旁邊貼了倒數計時牌：距離學測還有多少天、指考還有多少天。課表被夜自習和模考塞得滿滿的，大家的眼圈一個比一個深。
中午餐廳那張老位置，五個人還是照樣擠在一起，但話題已經從八卦變成了升學。
小琪把筷子戳進便當裡的滷雞腿，嘆了口氣：「我昨天又被我媽念了，她說我如果不念醫學系就斷絕母女關係……我哪裡像學醫的料啊，我看到血就暈！」
小玲咬著飯糰，含糊地說：「我比較慘，我爸說要我念台大電機，不然就自己付學費。我數學才四級分，怎麼可能……」
小芳低頭扒飯，小聲補刀：「我媽希望我念師大特殊教育，說穩定又有寒暑假……可是我其實想念心理系。」
三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轉向小薇。
小薇夾了一塊鮭魚放進小俊便當裡，動作自然得像以前那樣，卻沒抬頭：「我……還沒想好。」她頓了頓，才輕聲說，「我爸媽希望我念商管，將來接家裡的事業。可是我……」
她沒說完，但大家都知道後面那句：可是我其實想念傳播相關，當記者，或者做媒體。
四個女孩同時安靜下來，然後又同時看向小俊。
小俊今天便當是媽媽早起做的壽喜燒，他吃得很慢，聽著她們說，偶爾點頭，偶爾插一句「你們考慮過折衷方案嗎？」或者「其實可以先把興趣寫下來，再看哪些校系有開」。
輪到他被問的時候，他放下筷子，笑了笑：
「我大概……想念社工系。」
四個女孩同時愣住。
小琪最先叫出來：「社工？！那個很辛苦又薪水不高的那個？」
小玲皺眉：「你條件這麼好，幹嘛念社工？」
小芳小聲：「可是……好像很適合你。」
小薇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眼神複雜。
小俊聳聳肩，笑得有點無奈，卻很堅定：
「我從小看媽媽和那些姊姊們很辛苦，卻沒人真正幫她們。我想學怎麼好好幫助別人，又不讓自己被拖垮。」
「而且……」他頓了頓，看向窗外操場，「我遇過小如老師這樣的人，願意聽我說，陪我走出一段很難的路。我想將來，也當這樣的人。」
餐廳裡的噪音忽然變得很遠。
小琪先回過神，拍拍他的肩：「哇，小俊，你好偉大喔……我怎麼覺得你以後會變成很厲害的輔導老師或社工？」
小玲撇嘴：「薪水低又累，我才不要。」說完又補一句，「不過如果你真的念這個，我會支持你。」
小芳紅著臉點頭：「我也是。」
小薇最後開口，聲音輕輕的：
「我覺得……很適合你。」
「你一定會做得很棒。」
她說完，把自己便當裡最後一塊鮭魚也夾到他碗裡，動作一如既往，卻多了點說不出的溫柔。
小俊看著碗裡的鮭魚，忽然覺得升學壓力好像也沒那麼重了。
他笑了笑，酒窩淺淺的：
「謝謝你們。」
「不管將來念什麼，我們都還會一起吃午飯，對吧？」
四個女孩同時笑出來，筷子亂敲便當盒：
「當然！」
「到時候你當社工賺大錢請客！」
「對，記得穿白袍來接我們！」
午後的陽光灑進餐廳，落在五個人的便當上，暖暖的。
高三的路還很長，壓力還會越來越大。
但至少，中午這一桌，永遠是他們的避風港。
熱鬧、嘈雜，卻又無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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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室的門輕輕關上，裡面只有小俊和小如老師兩個人。
午後的陽光從百葉窗縫隙透進來，落在桌上那盆綠蘿的葉子上，斑斑點點的。小俊坐下，把書包放在腳邊，手裡握著一罐剛從販賣機買來的熱可可，遞給她一罐，自己留一罐。
「老師，喝點熱的。」
小如老師接過，笑了笑，卻沒立刻拉開拉環。她今天看起來有點累，眼鏡下的眼圈淡淡的青黑，頭髮綁得比平常鬆散。
小俊沒繞圈子，直接說了中午和閨蜜們討論升學的事，說自己想念社工系。
「我想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他聲音平穩，眼神卻很亮，「像那些在邊緣掙扎的人……我小時候看過太多。」
他頓了頓，抬頭直視她：
「會想做這件事，是因為老師你影響了我。」
「你那時候聽我說，陪我走過最難的那段，讓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人可以好好被幫助，而不被拖垮。」
「我想將來，也變成那樣的人。」
小如老師原本垂著的睫毛猛地顫了一下。
她低頭看著手裡的熱可可，拉環還沒拉開，指尖卻開始微微發抖。
剛失戀的事，她誰也沒說。
男朋友在上週末提出分手，理由很老套：「我們性格不合」「我需要空間」。三年多的感情，就這麼散了。她表面上雲淡風輕，對同事說「沒事，早該結束了」，晚上回家卻一個人抱著枕頭哭到天亮。
這些天，她一直撐著，撐著當那個永遠溫柔的老師，撐著聽學生們的煩惱，撐著給建議、給擁抱、給笑容。
直到這一刻，小俊這句「因為老師你影響了我」，像一根細細的針，準確地刺進她心裡最軟的那塊。
原來，她做的那些事，有人看見了。
原來，她給出去的溫暖，不是單方面的。
原來，她並沒有白費力氣。
眼淚在那一秒，毫無預警地掉下來。
一滴，兩滴，然後止不住。
她想擦，卻越擦越多，最後乾脆用手背捂住眼睛，肩膀輕輕顫抖，哭得無聲，卻壓抑不住。
小俊愣住了。
他從沒見過小如老師哭。
那個永遠溫柔、永遠穩定的老師，現在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在他面前崩潰。
他起身，繞過桌子，蹲在她椅邊，輕輕拉下她捂著眼睛的手。
「老師……」
小如老師搖搖頭，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你說的那句話……」
「我最近……剛分手……」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沒用，撐了那麼久，卻還是……」
「可是你說……我影響了你……」
她說一句，淚水就掉得更兇，卻努力想笑：
「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小俊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抱住她。
不是學生對老師的抱，也不是曖昧的擁抱。
是兩個曾經在彼此生命裡，給過對方光的人，終於在這一刻，互相確認了那道光的重量。
小如老師把額頭抵在他肩上，哭得像個孩子。
小俊輕拍她的背，手掌溫溫的，一下一下，像她曾經拍過他那樣。
輔導室很安靜，只剩她的抽泣聲，和窗外遠處的風。
過了好久，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小俊遞給她面紙，她接過，擦了擦臉，吸了吸鼻子，笑得有點尷尬：
「讓你看到這麼丟臉的一面……」
小俊搖頭，認真地說：
「老師，你哭的時候，也很漂亮。」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因為難過才哭。」
「你是因為……覺得自己被看見了。」
小如老師愣住，又紅了眼眶。
她深吸一口氣，笑了笑，這次是真心的笑：
「謝謝你，小俊。」
「今天換你安慰我了。」
小俊也笑，酒窩淺淺的：
「那我們扯平了。」
陽光繼續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
這一刻，沒有老師和學生。
只有兩個互相治癒過的人，終於在同一個頻率上，輕輕碰觸了一下心。
而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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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早上，LINE群組「高三戰鬥團」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小琪：「這週末要去哪衝刺啊？圖書館一堆人，我怕我又睡著。」
小玲：「星巴克？上次坐四小時花了我兩百多，荷包受不了啦！」
小芳：「我家不行，我弟會一直跑進來吵……」
小薇：「不然去補習班自習室？可是假日也要錢……」
群組安靜了幾秒，大家同時想到同一個問題：哪裡能容納這群一聚在一起就忍不住嘰嘰喳喳、卻又真的需要互相監督的五個人？
小俊的頭貼終於跳了出來，他打了很長一串，最後發了語音：
「如果大家不嫌棄……可以到我家來。」
語音裡他的聲音有點小，背景隱約有油煙機的聲音，像是正在幫媽媽準備早餐。
「雖然我家蠻破舊的，鐵皮屋頂，夏天會熱，空間也不大……」
「但客廳有張大茶几，可以擺五本書，冰箱有媽媽買的飲料，還有冷氣（雖然有點吵）。」
「我媽媽週末上大夜班，白天會在家睡覺，但她說沒關係，你們來她很高興。」
語音結束後，群組又安靜了三秒。
然後——
小琪：「真的可以嗎？！我超想去！！」
小玲：「鐵皮屋我OK！有冷氣就救命了！」
小芳：「……我帶消音耳塞給阿姨睡覺用。」
小薇最後發了一個擁抱的表情符號，外加一句：
「謝謝你，小俊。我們會很安靜的（盡量）。」
約定就這麼定了：週六早上十點，小俊家集合，帶書、帶筆記、帶零食，目標衝刺六小時。
週六那天，四個女孩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林森北路後面那條小巷口。
巷子窄，牆壁斑駁，偶爾有機車呼嘯而過。小琪一邊走一邊小聲說：「哇，這裡好有生活感喔……」小玲已經在拍路邊的貓。
轉進更深的巷弄，鐵皮屋頂在陽光下閃著光，小俊家在三樓。
小俊早早在樓下等，手裡拿著五瓶冰綠茶，穿著簡單的T恤和短褲，笑得有點緊張：「上來吧，樓梯有點陡，小心。」
推開門，屋裡比想像中整潔。客廳雖然小，卻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茶几上已經鋪好大張報紙當桌墊，旁邊擺了五個坐墊。窗戶大開，電風扇轉著，冷氣機雖然老舊，但嗡嗡地吹著涼風。牆角有個小書架，上面放著小俊的課本和幾本社工相關的參考書。
媽媽阿美從房間探出頭，頭髮隨意盤著，臉上沒妝，卻笑得燦爛：「來啦！坐坐坐，冰箱裡有飲料、優格，餓了跟小俊說，阿姨繼續睡啦！」
說完真的又縮回去補眠了。
四個女孩有點侷促，又有點新奇。
小琪小聲：「阿姨好親切喔……」
小薇把帶來的蛋糕放到茶几上，轻聲說：「我們會盡量小聲的。」
小俊笑了笑，把坐墊擺好：「沒關係，我媽媽睡得沉。」
五個人圍著茶几坐下，書本攤開，筆記本翻開，筆開始沙沙寫。
起初還有點尷尬——這是她們第一次來小俊家，第一次看到他生活的地方。
但沒多久，小琪就開始小聲抱怨數學題太難，小玲開始偷吃零食，小芳開始傳紙條問單字，小薇開始幫小俊整理筆記……
聲音漸漸熱起來，卻比在學校小心許多，偶爾有人太大聲，就會有人「噓——」一下，然後大家偷笑。
中午，媽媽睡醒了，悄悄走出來，給每個人盛了一碗綠豆湯，笑著說：「天氣熱，喝點清涼的。」
女孩們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下午繼續讀書，陽光從窗戶移到另一邊，鐵皮屋頂偶爾被熱脹冷縮發出「喀」的一聲，五個人已經完全放鬆。
小玲靠在牆上伸懶腰：「這裡好舒服喔……有家的感覺。」
小琪點頭：「對啊，比圖書館自在，比星巴克便宜。」
小芳小聲：「以後……可以常來嗎？」
小俊愣了一下，然後笑開，酒窩深深的：
「當然可以。」
「我家隨時歡迎你們。」
小薇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眼神溫柔。
夕陽西下，五個人收拾書包下樓時，巷子口的風鈴叮叮噹噹響。
小琪忽然說：「下週還來！」
其餘三人同時點頭。
小俊走在最後，看著四個女孩的背影在巷弄裡一跳一跳，心裡暖暖的。
原來，家可以不只是躲藏的地方。
也可以是，邀請別人進來，一起努力、一起成長的地方。
而他，終於敢把門打開，讓光進來，也讓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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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的假日讀書會下來，「高三戰鬥團」的成績單真的亮眼起來：
小琪的數學從垂危邊緣爬到中上，小玲的英文閱讀終於不再扣那麼多分，小芳的國文作文被老師當範文念，小薇的社會科模考第一次破九十，小俊的各科成績更是穩穩領先。
大家互相看著成績單，又驚又喜，抱在一起尖叫。
但代價也來了——黑眼圈、哈欠連天、肩膀酸痛、腦袋像塞滿棉花。
這週六，又是小俊家的讀書日。
早上十點，大家照樣提著書包和零食上樓。阿美一如既往地準備了綠豆湯和水果盤，還多加了一鍋薑茶，說「天氣轉涼，喝點暖的提神」。女孩們進門先抱了阿美一下，然後圍著茶几擺開陣勢。
一開始還撐得住，筆沙沙寫，紙條傳來傳去，小聲討論題目。
到了下午兩點，陽光從窗戶斜進來，暖洋洋的，薑茶的香味在屋裡飄，冷氣機嗡嗡響，像一首催眠曲。
第一個淪陷的是小玲。
她正寫著生物筆記，頭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最後「咚」一聲，額頭輕輕磕在書上，睡著了。
小琪撐著下巴看她，忍不住笑：「她昨天熬夜背歷史到三點……」
話沒說完，自己也打了個大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小芳最安靜，卻也把頭靠在手臂上，眼睛慢慢閉上。
小薇還在硬撐，握著筆在國文講義上畫重點，但字跡越來越歪，筆尖在紙上停了很久都不動。
小俊坐在中間，看著四個女孩一個接一個倒下，心裡又好笑又心疼。
他輕手輕腳地把大家的書挪開一點，怕壓到手；又拿來幾條薄毯——那是媽媽特地為讀書會準備的，洗得軟軟的，還有陽光晒過的味道。
小玲迷迷糊糊醒了一下，看到小俊在幫她蓋毯子，眼睛沒完全睜開，就本能地往他那邊靠，頭輕輕枕在他肩上，喃喃說：「小俊……借一下……五分鐘就好……」
小俊沒推開，只是調整姿勢，讓她靠得舒服點。
小琪看到，笑嘻嘻地也湊過來，從另一邊靠上他的手臂：「我也要……不然不公平……」
小芳有點害羞，但還是小小聲說：「我……可以靠腿嗎？」然後把頭輕輕放在他大腿邊的坐墊上，閉上眼。
小薇最後一個投降。
她看著小俊被三個女孩包圍，眼神有點複雜，最後還是笑了笑，把筆放下，頭輕輕靠在他另一邊肩上，聲音細細的：「……謝謝你一直讓我們來。」
小俊低頭看著她們四個，頭髮亂亂的，呼吸均勻，臉上帶著久違的放鬆。
他沒動，就那麼坐著，讓她們靠著。
屋裡很安靜，只有冷氣機的嗡嗡聲、遠處巷子的機車聲，和媽媽在房間裡輕輕的翻身聲。
陽光灑進來，落在茶几上沒寫完的筆記、散亂的橡皮擦屑、半空的薑茶杯上。
小俊心裡想：
原來，累的時候，被需要也不一定是負擔。
有時候，被靠著、被信任、被允許當一個安全的港灣，
也是一種很溫暖的被愛。
他輕輕調整姿勢，讓大家靠得更穩，然後閉上眼睛，自己也小睡了一會兒。
醒來時，阿美從房間出來，看到客廳這一幕——五個孩子擠在一起睡得香甜，像一窩小貓——她沒出聲，只是站在門口看了好久，眼睛紅紅的，然後悄悄去廚房熱了牛奶，準備等他們醒來喝。
高三很苦，很累。
但因為有這個小小鐵皮屋，有這張大茶几，有這些彼此依靠的人，
苦和累，好像也變得可以承受了。
甚至，偶爾還會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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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測最後一科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整個考場像被抽掉塞子，空氣瞬間洩了壓。
五個人走出考場時，外頭正刮著一月刺骨的寒風，天色灰灰的，路樹的光禿枝條在風裡亂晃，像在為他們鼓掌，又像在嘲笑這段苦日子終於熬完。
小琪第一個尖叫：「自由啦——！！」然後把圍巾甩到空中，差點被風吹走。小玲直接跳起來抱住小琪，兩人轉圈轉到差點摔倒。小芳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小薇則轉頭看小俊，兩人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大口氣。
「晚上KTV見！」小玲舉手宣布，「不醉不歸！」
「高三戰鬥團慶功宴，誰遲到誰請客！」
約定的KTV在東區一棟老舊大樓的五樓，包廂不大，但有暖氣、有沙發、有麥克風，還有滿牆的舊海報。五個人衝進去時，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寒氣，圍巾外套一脫，包廂瞬間熱鬧起來。
小琪霸佔點歌機，第一首直接選了《小幸運》，拉著小芳合唱，兩人抱在一起搖來搖去。小玲負責點小吃，雞排、鹽酥雞、珍奶、薯條，一樣不落。小薇把包廂的燈光調成暖黃色，又把氣球（不知誰帶的）吹了好幾個，綁在沙發背上。
小俊坐在角落的沙發，看著她們忙進忙出，心裡暖得像被熱可可灌滿。
第一輪唱完，大家圍坐在小茶几旁，桌上堆滿食物。五個人舉起珍奶杯，碰了一下。
「敬我們熬過高三！」小琪大喊。
「敬我們以後還要當好朋友！」小玲補上。
「敬小俊家那張茶几！」小芳紅著臉說，大家笑成一團。
「敬……所有幫助過我們的人。」小薇看向小俊，輕聲說。
小俊笑著點頭：「乾杯。」
珍奶太冰，大家喝一口都縮脖子，然後笑得更開。
接下來就是徹底的瘋狂。
小琪和小玲合唱《姐姐》，誇張扭腰，麥克風搶來搶去。小芳被拱上去唱《小酒窩》，害羞得只敢背對大家，小薇在後面幫她和聲。小俊被強迫唱《告白氣球》，他一開口，四個女孩立刻安靜下來聽，聽完直接尖叫鼓掌，把他圍在中間搖來搖去。
中間休息時，大家癱在沙發上，吃雞排配薯條，聊起剛才的考試。
「國文最後一篇作文我寫社工怎麼幫助弱勢，差點寫哭。」小俊說。
「我數學最後一題猜的！」小琪大笑。
「我英文作文寫友情，寫到你們四個，眼淚直接掉下來。」小芳小聲說。
小薇沒說話，只是伸手握了握小芳的手，又握了握小俊的手。
包廂燈光閃爍，音樂響起下一首《朋友》。
五個人不約而同站起來，手拉手，大聲唱：
「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
「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麼……」
唱到「長大了，謝謝你，可以擁抱我……」時，小玲先哭了，然後小琪、小芳、小薇，眼淚一個接一個掉。
小俊看著她們，鼻子也酸了，卻笑著把每個人抱了一下。
「我們永遠是朋友。」他說，聲音啞啞的，卻很堅定。
KTV結束時已經快十二點，外頭寒風依舊，五個人圍著圍巾走出大樓，臉頰被暖氣和情緒燻得紅紅的。
街燈下，他們擊掌道別。
「學測結束，接下來等成績！」
「不管上哪裡，我們都還在一起！」
小俊看著四個女孩的背影在夜風裡漸漸遠去，心裡想：
這段高三，因為有她們，
苦得值得，累得甜蜜。
而未來，不管去哪裡，
這份友情，都會像今晚的歌聲一樣，
一直一直，響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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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測成績出爐了，小俊看著成績單，算是滿意自己的表現，但接下來個人申請的校系選擇，他有點猶豫。
雖然他想念社工，閨蜜們也支持他，但他心裡總是不踏實，於是決定到輔導室找小如老師談談。
輔導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時，小如老師正站在桌前整理學生資料。窗外是一月的陰冷天光，灰灰的，卻因為屋裡的暖氣而顯得格外溫暖。
她轉過頭，看到小俊站在門口，手裡捏著一張成績單，臉上帶著一點笑，卻又藏不住眉宇間的猶豫。
「來啦。」她笑了笑，把手裡的資料放下，拉開椅子示意他坐，「成績出來了？」
小俊走進來，把門虛掩，坐下後把成績單遞過去，聲音輕輕的：「嗯……還不錯，比模考好。」
小如老師接過成績單，看了一眼，眼睛亮了起來：「很好啊，國文和社會科都進步這麼多，英文也穩定，數學跟自然也夠穩。這份成績，個人申請很有競爭力。」
她說完，把成績單還給他，語氣裡滿是真心的欣慰。
小俊接過，卻沒立刻收起來，只是低頭看著上面的數字，過了好幾秒才開口：
「老師……我還是想申請社工系。」
「可是……我也想賺大錢。」
他抬起頭，眼神裡有愧疚，也有少年人少見的現實考量。
「我想給媽媽過好日子，讓她不用再去酒店上班，不用那麼累，不用半夜回來身上都是酒味……」
「她為了養我，已經在林森北路做了十幾年。我長大了，總該輪到我讓她休息。」
「我的成績……應該可以申請到清大或交大的電機、資訊，那些系出來起薪高，幾年後說不定能進大公司、拿股票……」
「或者去念商管、財經，將來做投資、開公司，也能賺很多錢。」
「如果我念社工……媽媽可能要再做十年、二十年，我不想這樣。」
他說完這段話，手指在杯緣摩挲，聲音越來越小，像在自責。
「我怕自己太自私，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卻沒顧好媽媽。」
小如老師聽完，沒急著回話。
她看著小俊，那個曾經只會無條件給予的少年，現在終於開始為自己、也為最親的人盤算未來。
她心裡既心疼，又欣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開口：
「小俊，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猶豫，其實已經是很大的成長。」
「以前的你，只會想『怎麼讓別人不難過』。現在的你，開始想『怎麼讓媽媽過得好』、『怎麼讓自己不後悔』。這不是自私，這是負責。」
她頓了頓，把椅子拉近一點，語氣更溫柔：
「錢很重要，媽媽的辛苦你看在眼裡，誰都會想快點讓她解脫。」
「但『賺大錢』和『做有意義的事』，不一定非要二選一。」
「電機、資訊、財經出來，的確起薪高，但你真的喜歡嗎？如果你每天做不喜歡的事，壓力更大、加班更多，到時候賺了錢，卻沒時間陪媽媽，沒心力照顧自己，那又是不是另一種遺憾？」
「社工雖然起薪低，但你可以先找公部門或穩定機構，邊工作邊考證照、進修督導，將來轉行政、開設方案、申請計畫經費……社工的路不是只有第一線，很多人在這個領域做得很有影響力，也能有不錯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
小如老師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媽媽這些年最辛苦的，不是沒錢，是沒人真正懂她、陪她。」
「你選社工，將來能用專業幫像她一樣的人，這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成就感和意義。」
「她看到你做自己相信的事，過得踏實、快樂，比你給她一棟房子還開心。」
小俊聽著，眼眶微微發紅，卻沒掉淚。
小如老師笑了笑，補上最後一句：
「當然，最終還是你的人生。」
「如果你最後決定念電機、念財經，去賺大錢孝順媽媽，那也很好，因為那是你在權衡之後，最誠實的選擇。」
「但別因為『應該』而選，而是因為『我想』。」
「你值得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也值得給媽媽最好的未來——而最好的未來，不只是錢，還有你過得快樂、踏實。」
小俊低頭看著熱麥茶，茶已經不燙了，他卻還緊緊握著杯子。
過了很久，他輕輕點頭，聲音低低的，卻終於穩了：
「老師……我明白了。」
「我想……還是申請社工。」
「錢的事，我會邊做邊想辦法。」
「我不想將來回頭後悔，沒做自己相信的事。」
小如老師笑開，眼底有光：
「好。」
「這就是你的答案。」
「去填志願吧。」
「未來很長，你會找到平衡的。」
小俊站起來，把空杯子放回桌上，轉身要走時，又回頭，認真地說：
「謝謝你，老師。」
「真的……謝謝你。」
門輕輕關上。
小如老師坐在原位，看著那個空杯子，嘴角揚起。
她知道，
這個少年，已經準備好用自己的方式，
既守護媽媽，也守護自己心裡那團火。
而她，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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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申請放榜那天，手機群組「高三戰鬥團」炸開了鍋。
小琪：「啊啊啊我上了政大傳播！！！」
小玲：「台大工商管理！！我爸終於不能逼我念電機了哈哈哈！」
小芳：「師大特教……我媽媽哭了（好哭）」
小薇：「成大財金……家裡事業有救了（苦笑）」
輪到小俊時，他只發了一張截圖——
錄取校系：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教育心理與輔導學系
群組安靜了整整十秒。
然後——
小琪：「？？？？？」
小玲：「輔導系？？？不是社工嗎？？？」
小芳：「小俊……這是？」
小薇直接語音撥了進來，五個人同時上線。
「小俊！！你解釋！！」四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小俊的語音傳過來，背景有點風聲，像在操場上。
「哈哈……嚇到你們了？」
「我最後還是改填了師大心輔系。」
「社工是我想幫助別人的起點，但輔導是更直接的『陪伴』。」
「我想學怎麼好好聽人說話、怎麼引導別人找到自己的答案、怎麼在學校或機構裡，當那個讓孩子或個案覺得『有人懂我』的人。」
「而且……」他頓了頓，聲音輕了下來，卻帶著笑，
「我遇過小如老師這樣的人，她讓我知道，原來一個輔導者，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我想將來，也當這樣的人。」
群組又安靜了。
這次不是震驚，是被戳到心裡的安靜。
小琪先開口，聲音啞啞的：「……你好適合喔。」
小玲：「靠，我怎麼哭了。」
小芳：「小俊……你會是最棒的輔導老師。」
小薇最後說，聲音很輕，卻很穩：
「我早就猜到你會選這個了。」
「因為你一直都是我們五個人裡，最會聽我們說話的那個。」
「去吧，小俊。」
「將來，我們有心事，一定第一個找你輔導。」
小俊笑出聲，酒窩肯定深深的：
「好，一輩子有效。」
「不過收費很貴，一次一杯珍奶。」
大家笑成一團，哭聲混在笑聲裡。
放榜後的某個下午，小俊又去了輔導室。
小如老師看到他進門，先是愣住，然後眼眶就紅了。
小俊把錄取通知遞過去，笑得有點害羞：
「老師……我錄取了。」
「師大心輔系。」
「我想……接下來，換我學著，像你一樣。」
小如老師接過通知，手微微顫抖。
她沒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把他抱住。
很輕，很溫暖的擁抱。
「小俊……」她聲音啞啞的，卻滿是驕傲，
「恭喜你。」
「你會是最棒的輔導員。」
「我很驕傲。」
小俊回抱她，閉上眼。
心裡想：
原來，這就是被看見、被肯定、被允許去追夢的感覺。
謝謝所有陪我走到這裡的人。
謝謝那個曾經只會說「好」的自己，終於學會說「我想」。
謝謝這個世界，雖然不完美，卻給了我這麼多溫暖。
未來，他要成為一個傳遞溫暖的人。
從這裡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