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午,世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 引爆這場災難的,是一組被惡意拼接的長焦偷拍。 背景是北城私立醫院的耳鼻喉科。照片裡的沈慕辰戴著鴨舌帽,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但那股子煩躁與陰鬱幾乎要溢出畫面,像是一隻被逼到牆角的受傷野獸。 其中一張,抓拍到了他揮手打落病歷的瞬間。那是因為手指神經痛導致的生理性痙攣,但在鏡頭語言的暴力解讀下,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崩潰。
標題充滿了八卦小報特有的腥羶色,像腐肉一樣吸引著蒼蠅: 【獨家!「聲優之王」深夜現身腫瘤科,疑似喉癌晚期!】 【人設崩塌?知情人士爆料:特殊性癖玩壞嗓子,千萬女粉夢碎!】 【帝國將傾?聲域文化創始人已失聯 72 小時!】
這還不是最髒的。 競爭對手買的網軍像蟑螂一樣湧入各大社群,留下一條條似是而非的黏膩痕跡:「早就聽說他私底下玩很大,那種圈子的,把自己玩廢了也不奇怪。」
「平時裝得那麼高冷,私底下指不定多髒呢。報應。」
......
公寓書房內。 空氣凝滯得像是一潭死水。窗簾緊閉,將外界窺探的視線隔絕,也擋住了光。
沈慕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 桌面上,那支私人手機正在劇烈震動。 他早就關了靜音。沒有鈴聲,但機身撞擊實木桌面的高頻震動,順著木紋傳導到他的指尖,再鑽進他的骨頭裡。 那種感覺,就像有無數隻蒼蠅被困在密封的罐子裡,瘋狂撞擊著玻璃壁。 吵死了。
螢幕上不斷跳動著「未知來電」。合作方、媒體、甚至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都在瘋狂地試探這頭獅子是否真的拔了牙。
沈慕辰冷冷地看著那一串串跳動的數字。 醫生下了死命令,絕對禁言。現在哪怕發出一個氣音,充血的聲帶都可能出現不可逆的撕裂。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狠狠一劃,長按關機鍵。 震動消失。 世界並沒有清靜,只是暫時切斷了與那個骯髒世界的臍帶。
他轉頭看向落地窗。 雖然拉著紗簾,但他能感覺到樓下聚集的那些長槍短炮。那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正在樓下徘徊,等待著他這個跌落神壇的男人露出一絲破綻,好撲上來將他撕碎。
沈慕辰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近乎漠然。 他不怕流言。他是靠實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就算真的成了啞巴,他依然有資本操控這個帝國。 但他厭惡。 厭惡這些雜音,厭惡這種被窺探的感覺,厭惡這個世界在他生病時露出的醜陋嘴臉。
他閉上眼,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食指、中指、無名指。 節奏精準,力道均勻。 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也是他在這場混亂的底噪中,唯一能掌控的頻率。
......
客房裡,宋星冉死死盯著電腦螢幕。 討論區那些咒罵沈慕辰「玩很大」、「變態」、「活該」的字眼,像針一樣刺痛了她的視網膜。原本她是想哭的。 看到那個高傲的神被拉進泥潭裡踐踏,她心疼得快要窒息。 但看著看著,一股無名火突然壓過了恐懼。
這群白癡懂什麼? 沈慕辰確實變態,確實愛玩,但他玩得比誰都乾淨,比誰都講究原則。 他是個連做愛都要先消毒、連繩子的材質都要挑剔半天的潔癖控制狂。 說他私生活混亂?這不僅是在污衊沈慕辰,更是在侮辱身為他唯一伴侶的她。 罵他髒,豈不是也罵她眼光差?
「一群智障。」 宋星冉咬著牙,罵了一句髒話。 她不想當只會哭的女友。她是記者,她手裡有筆,有刀。
她拉開抽屜,翻出了那疊之前從沈慕辰廢紙簍裡撿回來的「垃圾」。 當時她問過這是什麼,沈慕辰只是一臉嫌棄地說:「無效社交的產物,失敗的項目。」
現在,她重新攤開這些皺巴巴的紙。
《聽障兒童康復中心資助證明》 旁邊是沈慕辰的親筆批註。紅色的墨水力透紙背,帶著一股暴躁的怒氣:
【這家機構的吸音棉用的是什麼垃圾?回音超過 1.2 秒,你是想讓孩子們聽覺過載嗎?重做。錢我出。】
《獨居老人有聲讀物公益計畫》 沈慕辰的批註更毒舌:
【朗讀者的聲音在抖什麼?這種不穩定的頻率只會讓老人心慌。換人。找個聲音乾淨的。費用我補。】
宋星冉看著這些充滿「沈氏毒舌風格」的批註,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 這哪裡是什麼大愛無疆的慈善家? 這分明就是一個挑剔、傲慢、對聲音有著極致潔癖的怪胎。
他資助這些人,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因為他無法忍受這個世界上存在「難聽的聲音」和「聽不見聲音的痛苦」。 他是在用錢和專業,強行修正這個世界的「音軌」。
「真是個彆扭的傢伙……」宋星冉手指撫過那些字跡。 這種彆扭的溫柔,只有她懂。 既然世界要用最髒的惡意來揣測他,那她就用最真實的筆觸,把這個「怪胎」攤開來給所有人看。
宋星冉坐到電腦前。 這一次,她沒有用那種煽情的、歌頌式的語氣。 她用了一種冷靜、客觀、甚至帶點嘲諷的筆調。 她在寫一篇新聞,更是在寫一篇宣戰檄文。
標題:《獨家深扒:沈慕辰的「聲色」犬馬與變態行徑》,這個標題很聳動,是為了騙那群黑粉點進來殺,鍵盤的敲擊聲在房間裡響起。 又快又狠。 像是子彈上膛。
文章發送。進度條跑完。 宋星冉看著那篇已經開始在網路上瘋傳、風向開始逆轉的報導,深吸了一口氣。 心裡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敢欺負我的變態?問過我了嗎?
她走出客房。 客廳裡,沈慕辰依然坐在那裡。背對著她,看著窗外的長槍短炮,背影孤寂得像尊雕像。宋星冉走過去。 她沒有說那些「我會保護你」的肉麻話。 她直接把筆電螢幕轉向他,指著那篇報導。
「沈老師,」她開口,語氣裡帶著一點邀功,也帶著一點挑釁,
「我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怪癖都抖出來了。」
「雖然你可能會生氣我侵犯隱私……但,這是我作為記者的『獨家報導』。」
沈慕辰的目光落在螢幕上。 視線快速掃過那些犀利的文字。 看著她把他描述成一個「為了 0.1 秒雜音而自閉三天的瘋子」,看著她用數據和事實,狠狠打了那些造謠者的臉。
良久,他抬起頭。 看向宋星冉。 眼底沒有生氣,反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濃濃的、化不開的興味。 那是獵人發現自己的小貓竟然長出了爪子的驚喜。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很大,將她直接拉進懷裡,跌坐在他腿上。他抓過她的手,攤開她的掌心。 那隻手因為剛才高強度的打字和緊張,掌心微微潮濕,帶著一層薄汗。
沈慕辰低下頭,修長的手指像筆一樣,在她敏感的掌心肌膚上,一筆一劃地寫字。 指甲修剪得很短,偶爾刮擦過掌紋,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直鑽心底。
第一筆,第二筆…… 【寫、得、好。】
寫完這三個字,他停頓了一下。 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雙桃花眼微微彎起,嘴角勾起一抹帶著邪氣的笑。 像是共犯之間的默契。然後,他又低下頭,指尖加重了力道,在她掌心最軟肉的地方,重重地寫了兩個字:
【夠、狠。】
最後一筆落下時,他的指尖沒有離開,而是順勢滑入了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 掌心相貼,濕熱交融。
宋星冉愣了一下,隨即在他懷裡笑了。 她反手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那種冷冽的雪松氣息。
「那是當然。」 她小聲嘟囔,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你這麼久……我也不是吃素的。」
沈慕辰的手掌貼著她的後背,安撫性地順著她的脊椎撫摸。 從今天起,她不再只是他的寵物。 她是他的共犯。 是唯一有資格站在這座孤獨城堡裡,和他一起對抗世界的女人。
[沈氏觀察日誌]
I. 輿論監測
※事件: 惡意抹黑 輿論反轉
※關鍵節點: 報導《沈慕辰的「聲色」犬馬》發布。
※效果評估: 完美。利用大眾的獵奇心理(標題黨)切入,再用硬核數據(批註手稿)打臉。這不是公關部的通稿,這是一篇帶有個人情緒的「復仇文」。
II. 受試者行為分析
※攻擊性: 這是她第一次對外展現攻擊性。為了維護我。
※角色定位: 她自稱「共犯」。這個詞用得很精準。
※心理狀態: 她沒有被謠言嚇退,反而被激發了保護慾(或者是領地意識)。她不允許別人詆毀她的「所有物」。
III. 自我備註
那篇報導裡說我是「病態偏執的瘋子」。
呵。
知我者,宋星冉也。
等嗓子好了,得好好獎勵這位「王牌記者」。至於獎勵內容……就用那個紅色繩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