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刮骨療毒與白綾舊夢
1. 藥浴與傲骨
鬼醫谷,藥廬深處。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藥味和令人窒息的熱氣。巨大的木桶中,墨綠色的藥液翻滾,薄清寒赤裸著上身坐在其中。 這是花無常的獨門秘術——「枯木逢春」。名字聽著好聽,實則是將全身骨頭打碎重接,再用烈性藥液浸泡,痛感不亞於凌遲。
然而,桶中的男人一聲不吭。 薄清寒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額頭上的冷汗如雨般落下,匯入藥液中。他放在桶邊的手死死扣住木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將堅硬的鐵木捏出了指印。
「嘖嘖嘖,這都能忍?」 花無常蹲在旁邊,一邊往桶裡丟毒蠍子,一邊感嘆:「仙尊這副身子骨雖然廢了,但这忍痛的本事,老夫佩服。」
2. 門外的守護
一牆之隔。 洛流瑩抱著斷劍靠在門邊,聽著裡面壓抑的呼吸聲,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 同心生死結雖然能分擔生命力,卻分擔不了这种肉體上的劇痛。但她能感覺到。那種痛,像是千萬根針在扎。
「瑩兒,別聽了。」 恢復了人形的離淵(穿著一身騷包的紅衣)走過來,想要捂住她的耳朵:「這傢伙自找的。當年他削平了人家半個山頭,花無常肯定趁機公報私仇多加了幾味黃連。」
「滾。」 洛流瑩拍開他的手,目光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她恨薄清寒。恨他的冷酷,恨他的欺騙。 但此刻,她更恨自己這顆還會為他感到疼痛的心。
離淵手裡把玩著一根狗尾巴草,聽著屋內死一般的寂靜,眉頭越皺越緊。 「喂,瑩兒。」離淵忍不住開口,「這『枯木逢春』若是常人,早就叫得像殺豬了。裡面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傢伙該不會痛死過去了吧?」
洛流瑩抱著劍的手指猛地收緊。 「閉嘴。」
就在這時,屋內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像是瀕死之人在水中劇烈掙扎,緊接著是木桶撞擊地面的悶響。
洛流瑩再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一腳踹開了房門。 「薄清寒!」
3. 傷痕與舊夢
熱氣蒸騰的藥廬內。 薄清寒確實痛暈過去了,但在暈厥的前一秒,他似乎想爬出來,上半身掛在桶沿,濕透的長髮如墨藻般糾纏在蒼白的脊背上。
洛流瑩衝過去的腳步,在他身後三步處,硬生生地釘住了。
她看到了他的背。 那裡不僅有剛剛藥浴燙出的紅痕,更有無數道猙獰的、陳舊的傷疤。有雷擊的焦痕,有獸爪的撕裂傷,還有一道貫穿了整個肩胛骨的劍傷。 每一道,都像是刻在他如玉肌膚上的罪證。
那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將她拉回了三百年前的那個雪夜。
【番外回憶】崑崙舊夢:白綾遮目,心火燎原
1. 倔強的小徒弟
三百年前,崑崙鎖妖塔。 試煉結束,眾弟子歸來。有的興高采烈,有的互相攙扶。 只有洛流瑩一個人縮在隊伍最後,小臉煞白,原本整潔的素衣背後滲出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將雪白的布料染成了刺眼的紅。
「流瑩,過來。」 薄清寒站在高臺之上,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試圖把自己藏起來的小身影。那時的他,還未修成無情道大圓滿,雖清冷,卻還帶著幾分對這個唯一徒弟的偏縱。
「師尊……徒兒沒事。」 小流瑩背著手,一步步挪過來,疼得冷汗直流,卻倔強地咬著唇,不肯轉過身讓他看。 那年她剛滿十五歲,正是少女情竇初開、知曉男女大防的年紀。傷在後背蝴蝶骨處,衣衫盡碎,她怎麼敢讓那個如神祗般高潔的師尊看?
薄清寒眉頭微蹙,身形一閃,瞬間落在她身後。 指尖剛觸碰到她的肩膀,她便疼得渾身一顫,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這叫沒事?」 看著那幾乎深可見骨的爪痕,還有那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膚,薄清寒的眸光一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蟄了一下。
2. 靜室裡的白綾
靜室之內,檀香裊裊。 「脫了。」 薄清寒手裡拿著最好的「玉露生肌膏」,聲音清冷,不容置疑。
「師尊!」 小流瑩抱著胸口,整個人縮在屏風後,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聲音帶著哭腔:「徒兒自己可以……傷在背後,男女授受不親……」
「在醫者眼裡,只有傷患,沒有男女。」 薄清寒站在屏風外,聲音依舊平靜,可藏在廣袖中的手卻微微收緊。 他是看著她長大的。可不知從何時起,那個只會在他膝頭撒嬌的小糰子,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亦知道男女有別,亦知道這不合禮數。 但那傷口若不以此藥用靈力推拿化開,必留病根。
屏風後遲遲沒有動靜,只有少女壓抑的抽泣聲。 薄清寒閉了閉眼,終是妥協了。
「罷了。」 他從袖中取出一條平日裡束髮用的雪白絲絛(白綾)。 「為師……遮住眼便是。」
3. 鮫紗之隔,指尖的戰慄
他蒙上了雙眼。 那條白綾如雪,遮住了那雙過分清醒、也過分深邃的瑞鳳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總是緊抿的薄唇。這副模樣,竟憑空為這位禁慾的仙尊添了幾分墮落的易碎感。
小流瑩顫抖著手,解開了染血的衣衫,露出光潔卻傷痕累累的背脊。 她趴在榻上,將臉埋在臂彎裡,不敢看他。
薄清寒目不能視,只能憑藉聽覺和觸覺。 他封閉了自己的神識(若用神識探查,與睜眼無異,那是對她的褻瀆)。 他伸出手,指尖沾了冰涼的藥膏,在虛空中停頓了許久,才終於落下。
指尖觸碰到那滾燙肌膚的一瞬間。 兩個人都像是被雷擊中一般,狠狠顫了一下。
好熱。 她的肌膚是滾燙的少女體溫。 好冷。 他的指尖是常年修煉寒冰訣的涼意。
冰與火的觸碰,在靜謐的室內激起一層層無形的漣漪。
「唔……痛……」 當指腹按在傷口上推拿時,小流瑩忍不住輕哼出聲。那聲音嬌軟,帶著少女特有的甜膩,鑽進薄清寒的耳朵裡,像是一把帶鉤子的羽毛,撓得他道心不穩。
薄清寒呼吸一滯,喉結劇烈滾動。 他看不見,所以觸覺被無限放大。手下細膩如脂的觸感,她因疼痛而微微顫抖的蝴蝶骨,還有那縈繞在鼻尖的、混雜著血腥氣的女兒香……
這哪裡是上藥?這分明是酷刑。 是對他這個動了凡心卻不敢承認的師尊,最殘忍的酷刑。
4. 謊言與紅透的耳根
為了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曖昧,薄清寒不得不運轉清心訣,強迫自己的手穩下來。 他拿出一塊薄如蟬翼的鮫紗,覆蓋在她背上,試圖隔絕那種直接的肌膚相親。 可鮫紗太薄了。 指尖隔著紗按壓,反而多了一種朦朧的、欲蓋彌彰的色氣。
「師尊……」 小流瑩忽然開口,聲音怯生生的,帶著一絲試探: 「你……真的看不見嗎?」
薄清寒的手指一頓。 他只要稍微釋放一絲神識,就能將眼前的春光盡收眼底。他甚至能想像出她此刻趴在那裡,臉頰羞紅、卻又帶著期盼的模樣。 心魔在心底咆哮:看一眼……就看一眼……反正沒人知道……
薄清寒咬破了舌尖,借著血腥氣強行壓下那股瘋狂的念頭。 他收回手,替她拉好衣衫,聲音清冷得有些刻意,像是為了說服她,更像是為了說服自己:
「流瑩。」 他背過身去,並未摘下白綾,聲音沙啞: 「為師眼盲,心亦盲。」 「在為師心裡,妳只是徒弟,僅此而已。」
小流瑩眼裡的希冀瞬間黯淡下去。 「哦……徒兒知道了。」
她看不見的是—— 在她身後,那位光風霽月的清寒仙尊,在轉過身的瞬間,那雙藏在白綾下的眼睛猛地睜開,眼睫顫抖得厲害。 而他那平日裡白皙如玉的耳根,此刻已經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
他落荒而逃。 甚至連那罐珍貴的藥膏都忘了拿走。 那一天,他在崑崙之巔的雪地裡坐了一整夜,任由大雪將自己埋葬,試圖冷卻那顆因為觸碰了她,而燃燒得一塌糊塗的凡心。
4. 濕漉漉的依賴
回憶散去,洛流瑩看著眼前這具傷痕累累的軀體,眼眶發酸。 那些傷……她認得大半。 那道雷痕,是她渡劫時他擋的;那道爪印,是她惹了高階妖獸他去殺的。 原來,那個高高在上的師尊,並非真的纖塵不染。他的一身白衣,是用這一身的傷換來的。
「嘖。」 離淵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他原本想嘲諷兩句,但在看到薄清寒背上那些傷痕時,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桃花眼,罕見地沉了下來。 身為妖皇,他太懂這些傷意味著什麼。 這哪裡是仙尊的背?這分明是個為了護犢子,把命都豁出去的瘋子的背。
「還愣著幹嘛?」離淵收起眼底的震驚,故作嫌棄地撇撇嘴,打破了沈重:「還不把他撈出來?再泡下去,這人就熟了。」
…… 洛流瑩走過去,看著昏迷在桶邊的人。 手剛碰到他的肩膀,昏迷中的人卻本能地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極低的囈語: 「……流瑩,別看……髒。」
洛流瑩的手僵在半空,心臟像是被針狠狠扎了一下。 都什麼時候了,這人還守著那點可笑的自尊?
她咬了咬牙,不再猶豫。 「嘩啦——」 她顧不得那藥液會弄髒自己的紅裙,直接踏前一步,伸手穿過他的腋下,用力將他從水中帶了起來。
失去意識的薄清寒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隨著水聲嘩然,他整個人順勢倒了下來,重重地壓在了洛流瑩身上。 冰涼濕透的長髮如海藻般纏繞在兩人的頸項間,他那蒼白卻傷痕累累的胸膛,隔著濕透的單衣,緊緊貼上了她的心口。
「唔……」 或許是撞到了傷處,他眉頭微蹙,本能地將臉埋進了唯一的熱源——她的頸窩處,雙手無意識地抓住了她腰側的衣料,像個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洛流瑩身子一僵。 頸側傳來他微弱卻濕熱的呼吸,那種全然的、毫無防備的依賴感,讓她原本想罵人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麻煩精。」 她低聲罵了一句,語氣卻軟得一塌糊塗。 她一手攬緊他濕滑冰涼的腰身,一手架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摟半抱地支撐著他那具破碎的身軀,一步步艱難地走向不遠處的軟榻。
水漬蜿蜒了一地。 就像他們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命運。
離淵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手指將那根狗尾巴草掐斷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條斷尾之恩,在薄清寒這一身傷痕面前,似乎並沒有原本以為的那麼有優勢。
第二十章(上):狐狸掉毛,墮仙爭寵
1. 鬼醫的賬單與「軟飯硬吃」
鬼醫谷口,迷霧漸散。 花無常雖然被洛流瑩的魔劍嚇得治了病,但臨走時,那副市儈嘴臉又露了出來。 「慢著!」花無常騎著那頭沒了牙的黑煞靈豚,手裡晃著一個金算盤,劈裡啪啦一頓算: 「診費免了,但這半個月的藥材費、住宿費、還有老夫這頭靈豚的精神損失費……承惠,三萬上品靈石。」
洛流瑩摸了摸袖口,她剛復活,兜比臉乾淨。 她轉頭看向薄清寒。 薄清寒一身月白長袍,負手而立,清風霽月。見洛流瑩看過來,他理直氣壯地攤開手,語氣淡然: 「別看我。本尊現在是妳的奴隸,身無長物。」
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轉頭看向了正在梳理紅髮的離淵。
離淵動作一僵,護住自己的乾坤袋,桃花眼瞪得溜圓: 「看什麼?我也沒錢了!為了僱這輛追風獸車,老子的私房錢都快掏空了!」
「離淵。」 薄清寒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我是為你好」的誠懇: 「花無常手裡有一味『生髮丹』,專治……斑禿。」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離淵那還沒長出來的斷尾根部。
離淵臉色一變,咬牙切齒地掏出靈石袋狠狠砸在花無常臉上: 「不用找了!把生髮丹給我拿來!兩瓶!!」
上了馬車後,離淵還在肉痛地碎碎念。 薄清寒卻接過洛流瑩遞來的一杯靈茶,輕抿一口,優雅道: 「多謝狐王慷慨。這軟飯,本尊吃得甚是順口。」 離淵:「……」 刀呢?我的刀呢?
2. 狹路相逢「車」者勝
紫檀木闊車內,空間雖大,但氣氛焦灼。 離淵為了宣示主權,一上車就變成原形——一隻火紅的九尾天狐(雖然只有八條尾巴,且還在掉毛),霸佔了洛流瑩身邊大半的位置,把毛茸茸的腦袋擱在洛流瑩腿上蹭。
薄清寒坐在對面,看著那隻掉毛的狐狸,眉頭微蹙。 他忽然抬手,捂住心口,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眉宇間染上一抹痛苦之色。 「咳……咳咳……」 這一聲咳,百轉千迴,虛弱至極。
洛流瑩立刻推開狐狸頭,緊張地看向他:「怎麼了?寒毒又犯了?」
薄清寒虛弱地靠在車壁上,眼簾半垂,聲音輕得像隨時會碎掉: 「無妨……只是這車窗透風,吹得本尊……心口有些疼。連帶著……生死結也有些波動……」
一聽生死結,洛流瑩臉色一變。他疼就是她疼,這可不行! 「離淵,過去!」 洛流瑩一把揪住狐狸的後頸皮,無情地將它扔到了對面冷冰冰的硬座上。 然後她強行把薄清寒拉過來,按在自己身邊鋪著軟墊的位置,還貼心地關上了窗戶。
「你坐這。還冷嗎?」洛流瑩問。 薄清寒順勢靠在她肩頭,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挑釁地看了一眼對面炸毛的狐狸,嘴上卻柔弱道: 「好多了。多謝主人。」
離淵(狐狸形):『嘰!!(奸詐!無恥!綠茶男!)』
3. 苦藥與舊時糖
車行半日。 到了該喝藥的時辰。 洛流瑩端著那碗黑乎乎、散發著劇毒般氣味的湯藥,遞到薄清寒嘴邊: 「喝了。」
薄清寒聞著那味道,眉頭緊鎖,本能地偏過頭: 「不喝。苦。」 想當年他是仙尊時,受傷喝藥都是用萬年靈露送服,何曾受過這種罪?
「不喝我就灌了!」洛流瑩沒好氣道,「你是三歲小孩嗎?怕什麼苦?」
薄清寒抿著唇,那雙瑞鳳眼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低聲道: 「以前在崑崙……妳都會給我準備蜜餞的。」
洛流瑩一愣。 記憶的大門被猝不及防地撞開。 那時她還是小徒弟,師尊為了救她被妖毒反噬。她為了哄師尊喝藥,跑遍了凡間的集市,才買到那種最甜的「桃花糖」。
『師尊,喝完這個,就不苦了。』 她那時笑著哄他。
『胡鬧,修仙之人怎可貪圖口腹之慾?』 他嘴上訓斥,卻還是吃了她餵到嘴邊的糖。
車廂內一陣沉默。 離淵看著兩人之間流動的那種外人插不進去的氣氛,心裡泛起一陣酸澀。他變回人形,冷哼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扔過去: 「吃吃吃!噎死你得了!」 那是他在上一個城鎮,偷偷跑去買的蜜餞。原本是想給洛流瑩吃的。
洛流瑩接過蜜餞,拆開一顆塞進薄清寒嘴裡,語氣兇巴巴的,動作卻很輕: 「張嘴。最後一次,下次再矯情就讓你喝黃連水。」
薄清寒含著那顆糖,甜意在舌尖化開,壓下了藥汁的苦澀。 他看著洛流瑩,又看了一眼別過頭去生悶氣的離淵,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這隻狐狸……雖然討厭,但對她是真心的。
4. 膝上安眠與離淵的覺醒
夜深了,馬車還在趕路。 薄清寒身體虛弱,撐不住睏意,加上為了氣離淵,他故意耍賴要「膝枕」。 洛流瑩拗不過他,只能讓他枕在自己腿上,手指按著他的太陽穴,力道適中像是怕弄痛了他。 薄清寒枕在小徒弟的腿上,隨著馬車的晃動,他的臉頰不可避免地會蹭過她的大腿內側——那是一個極其危險且私密的距離。
若是以前,身為師尊的他,哪怕是衣角碰到徒弟,都會立刻退避三舍,還要板著臉訓斥一句「成何體統」。 可現在……薄清寒微微側過臉,鼻尖隔著紅色的裙擺,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她的味道。 曾經他只能在夢裡肖想的味道。
「師尊。」洛流瑩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身體僵硬了一瞬,聲音低了下來,帶著警告:「你的呼吸,太重了。」薄清寒睜開眼。 從這個角度,仰視著曾經的小徒弟,如今的女魔尊。 他忽然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勾住了她垂落下來的一縷髮絲,在指尖纏繞把玩。
「瑩兒。」 他沒有叫尊上,而是喚了那個舊稱。聲音沙啞,帶著一股病態的繾綣。 「為師記得,三百年前在去往瑤池的仙舟上,妳也是這般暈船。」 「那時妳哭著鬧著要為師抱……」「打住!」洛流瑩臉色爆紅,那是她最不想回憶的黑歷史,「當年我才五歲!」
「是啊,五歲。」薄清寒輕笑一聲,眼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那時為師抱著妳,心無雜念。」 他頓了頓,手指順著那縷髮絲向上,若有似無地觸碰到了她的臉頰,指尖冰涼,眼神卻燙得嚇人: 「可現在……本尊卻不想心無雜念了。」
「你……!」洛流瑩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心臟狂跳。 這還是那個清心寡慾的薄清寒嗎? 這分明是被妖魔奪舍了吧!
「咳咳咳!!!」 對面的離淵實在忍無可忍,把手裡的經書摔得震天響。 「我說二位!能不能尊重一下這裡還有隻活的狐狸?!車廂就這麼大,你們這股酸臭味熏得本座都要吐了!」
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這位矜貴的尊者不僅沒有絲毫收斂,反而將臉更深地埋進洛流瑩的小腹處,語氣慵懶而挑釁: 「若是看不慣,你可以滾去車底。」 「畢竟,這是本尊的徒弟,本尊的……主人。」
離淵:(這車沒辦法待了.....)
薄清寒終於睡著了。只不過睡夢中的他似乎極不安穩,眉頭緊鎖,手無意識地抓住了洛流瑩的衣袖,指節泛白。 「……流瑩……快跑……」 「別回頭……斷念劍……別碰……」
他在做噩夢。 夢裡全是那一劍刺入她胸口的畫面。洛流瑩原本還有些僵硬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她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緊皺的眉心,小小聲回應:「師父,瑩兒在這。沒死呢。」
對面的離淵一直沒睡。 他看著睡著的薄清寒。 這個男人,醒著的時候是一把鋒利的劍,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可睡著的時候,卻脆弱得像個孩子。 離淵的目光落在薄清寒已經變白的髮鬢上,還有他領口微敞露出的鎖骨——那裡有一道新癒合的疤,是為了取心頭血救洛流瑩留下的。
『這傢伙……』 離淵心裡那股子醋意忽然散了些。 他想起鬼醫說的話:「全身仙骨盡碎,卻為了護住心脈那一縷連著生死結的生機,硬生生扛過了藥浴的痛。他不想活,但他不敢死,因為怕連累那姑娘。」
離淵嘆了口氣,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拿出一件厚實的大氅,隨手丟了過去,蓋在薄清寒身上。 洛流瑩驚訝地抬頭看他。 離淵傲嬌地別過臉,看著窗外的月色: 「看什麼看?本座是怕他凍死了連累妳!才不是關心他!」
5. 抵達前的寧靜
「離淵。」洛流瑩忽然開口,「謝謝。」 離淵身子一僵,隨即勾唇一笑,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謝什麼?本座可是要收利息的。等到了無憂城,記得給本座買只燒雞,要脆皮的。」
薄清寒在睡夢中似乎感受到了溫暖,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馬車碾過碎石,發出吱呀的聲響。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三個糾纏不清的人,在抵達罪惡之都前,竟擁有了一段難得的、詭異卻溫馨的平靜時光。
第二十章(下):潔癖仙尊與廢人的本能
1. 溪畔的「搓澡」危機
行至第二日傍晚,途經一條清澈的溪流。 對於有著重度潔癖的薄清寒來說,在充滿藥味和狐狸毛的馬車裡悶了兩天,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車剛停穩,他就衝下了車,站在溪邊死活不肯走了。
「我要沐浴。」 薄清寒看著那潺潺流水,瑞鳳眼中寫滿了對潔淨的渴望,轉頭看向洛流瑩,語氣堅決中帶著一絲委屈: 「身上髒。難受。」
「洗什麼洗?」 化作人形正啃著乾糧的離淵,翻了個白眼,毫無同情心: 「荒郊野嶺的,水裡涼氣重。你現在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凡人,萬一掉水裡淹死了,或者是受涼發燒了,還得勞煩我們伺候。」
「流瑩……」 薄清寒直接無視了離淵,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洛流瑩,甚至還輕輕扯了扯自己有些皺巴巴的衣袖,暗示意味十足。
洛流瑩嘆了口氣,收起正在擦拭的斷劍。她對他這副模樣向來沒什麼抵抗力。 「去吧去吧。離淵,你去幫他看著點,別讓他淹死了。」
「我?!」 離淵指著自己的鼻子,剛想拒絕,隨即眼珠一轉,露出一抹陰測測的壞笑,摩拳擦掌: 「好啊!本座一定把這位前·仙尊伺候得舒舒服服,順便幫他『搓、掉、一、層、皮』!」
溪邊,薄清寒剛艱難地脫下外袍,只穿著單薄的中衣,離淵就拿著一塊像砂紙一樣粗糙的麻布衝了過來,笑得像個變態殺人魔: 「來來來,薄清寒,本座幫你搓背!保證把你這身嬌貴的皮搓得紅通通的!」
「滾!」 薄清寒臉色大變,踉蹌後退。腳下踩到一塊佈滿青苔的濕滑石頭,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進深水區。
2. 曾經的習慣
嘩啦! 一道紅影閃過。 洛流瑩一把揪住離淵的後領把他扔飛掛在樹上,另一隻手穩穩攬住了薄清寒的腰,將他帶回了岸邊。
「夠了!你們兩個加起來有五歲嗎?」 洛流瑩無奈地看著懷裡驚魂未定、衣衫半濕的薄清寒,又看了看掛在樹杈上蕩鞦韆的離淵。 「離淵去放哨!再敢搗亂我就拔光你的毛!」趕走了搗亂的狐狸,洛流瑩認命地嘆氣,將薄清寒扶到淺水區的一塊大石上坐下,挽起袖子: 「坐好。我幫你洗。」
薄清寒渾身僵硬,蒼白的耳根瞬間紅透,手指抓緊了衣襟: 「這……於理不合……尊卑有別……」
「閉嘴。」 洛流瑩掬起一捧清水澆在他背上,指尖觸碰到那些在鬼醫谷看過的、猙獰的傷疤時,動作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也低了下來: 「以前在鎖妖塔,我受傷的時候,也是你幫我洗的。扯平了。」
夕陽下,水波粼粼。 女魔尊笨拙地幫前任仙尊擦背,指尖劃過那些傷痕,像是撫摸著過往的歲月。 薄清寒垂著眼簾,感受著背上那雙手的溫度,不再抗拒。他看著水面倒映出的兩人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淡的、混雜著苦澀與慶幸的笑。
遠處樹杈上的離淵,看著這一幕,氣得把手裡的樹枝都嚼碎了。
『媽的,又被這綠茶男裝到了!』
3. 魔鷲襲擊
行至第三日,進入「黑水畔」邊緣。 這裡妖氣混雜,妖獸橫行。 幾隻相當於金丹期的「嗜血魔鷲」盯上了他們的馬車,發出刺耳的尖嘯,發動了俯衝襲擊。
「保護好馬車!」 洛流瑩一聲厲喝,提劍衝了出去,劍氣如虹,斬向為首的魔鷲。 離淵也化作獸形,雖然少了尾巴戰力大減,但也兇悍地撲向另一側,與妖獸纏鬥在一起。
車廂內,只剩下毫無修為的薄清寒。 這本該是最安全的安排。 然而,一隻狡猾的魔鷲繞過了洛流瑩的防線,巨大的翅膀震碎了車窗,尖銳如鐵鉤的利爪直接抓破了車頂,朝著看似最弱的薄清寒抓去!
「薄清寒!!」 洛流瑩回頭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縮,心臟差點停跳。
4. 廢人的本能
面對這必死的一擊,凡人本該抱頭鼠竄。 但薄清寒沒有。 那一瞬間,他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了反應。
他沒有躲向安全角落,而是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擋在了車廂內側的一個角落——那裡放著洛流瑩最喜歡的一件紅衣,和她隨手放在那裡的斷劍劍鞘。
他在保護她的東西。 哪怕他現在是個凡人,哪怕那一爪子下來他會碎成肉泥。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三百年的肌肉記憶——有危險,先護住關於她的一切。
「找死!!」 千鈞一髮之際,洛流瑩瞬移而至。 她根本來不及出劍格擋,只能硬生生用自己的肩膀扛了一爪子。 「噗嗤!」鮮血飛濺。 她反手一劍,狠狠捅穿了那隻魔鷲的腦袋,將它釘死在車壁上。
5. 最鋒利的一句話
危機解除。 洛流瑩顧不上自己流血的肩膀,一把揪住薄清寒的領子,氣得渾身發抖,眼眶通紅: 「你是不是傻?!你沒有修為擋什麼擋?!那是我的衣服,壞了再買就是了,你這條命要是沒了……你是想讓我給你陪葬嗎?!」
薄清寒臉色慘白,看著她肩膀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顫抖著手想要去碰,卻被她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慢慢垂下。
他轉頭,看著身後那件完好無損的紅衣,又看了看自己顫抖無力的雙手。 許久,他輕聲開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自嘲和落寞:
「抱歉……習慣了。」 「以前……總是習慣擋在妳前面的。」
他抬起頭,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滿是破碎的光: 「一時忘了……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
這句話,比剛才魔鷲的爪子還要鋒利,狠狠扎進了洛流瑩的心裡,也讓剛趕回來的離淵腳步一頓。
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 洛流瑩的怒火瞬間被澆滅,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酸楚。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離淵看著薄清寒那副落寞的樣子,第一次沒有出聲嘲諷。 他默默地走過去,一腳將那隻魔鷲的屍體踢飛,罵了一句:「晦氣。」 然後從懷裡掏出最好的金瘡藥,扔給了洛流瑩,聲音彆扭: 「趕緊包紮。還有……」他看了薄清寒一眼,「廢人就該有廢人的自覺,下次躲遠點,別給我們添亂。」
雖然話難聽,但誰都聽得出,那語氣裡少有的認真。
第二十一章:無憂城,拿命抵的過路費
1. 罪惡之都的氣息
無憂城,坐落在人、妖、魔三界交匯的「黑水畔」。 這裡沒有日月,只有終年不散的血色迷霧和掛滿城頭的白骨燈籠。馬車緩緩停在巨大的黑色城門前。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爛、脂粉與血腥混合的奇異味道。
車簾掀開一角。 薄清寒蒼白的臉出現在窗邊。經過一路的顛簸(和心理折磨),他的臉色很差,但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卻在接觸到這座城池的瞬間,亮得驚人。 這裡怨氣沖天,煞氣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 對於修仙者來說是劇毒,但對於準備修鬼道的他來說……這裡是天堂。
「到了。」 離淵跳下馬車,伸了個懶腰,一身紅衣在灰暗的背景下格外張揚: 「嘖,幾百年沒來,這地方還是這麼臭。」
2. 攔路虎與過路費
「站住!」 馬車剛要進城,幾道黑影便從城門兩側的陰影中竄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是個獨眼大漢,扛著一把鬼頭大刀,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煞之氣。他貪婪的目光掃過那輛由追風獸拉著的豪華馬車,最後落在剛下車的洛流瑩身上,眼睛瞬間直了。
「喲,哪來的肥羊?」 獨眼大漢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黃牙: 「懂不懂規矩?進無憂城,得交『買命錢』。」 「男的留下財物滾蛋,女的和這車……嘿嘿,留下伺候爺!」
3. 被無視的軍師
車廂內,薄清寒眉頭微蹙。 他雖然沒有修為,但他那強大的神魂力量還在。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的虛實——不是普通的劫匪,他們腳下的影子連成一片,顯然是佈下了某種「影殺陣」。
「別衝動,有詐。」 薄清寒下意識地開口提醒,習慣性地想要指揮: 「那是影魔宗的陣法,攻左側第三人,那是陣眼……」然而,沒人理他。 洛流瑩像是沒聽見一樣,徑直下了車。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車裡的薄清寒,直接無視了他的警告。
薄清寒的話僵在嘴邊,手指尷尬地蜷縮了一下,最終只能默默閉嘴,眼神黯然。 『是啊,她現在哪裡還需要你的指點?』
4. 魔尊的暴怒發洩
洛流瑩心情很差。 非常差。 只要一想到車裡那個男人昨晚的瘋狂和今早的冷漠,她心裡那把火就燒得慌。她現在急需一個宣洩口。
「買命錢?」 洛流瑩抬眸,看著面前的獨眼大漢,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好啊。本座給你們。」「小娘子還挺識相……」 獨眼大漢話音未落。轟! 一道恐怖的黑色魔氣沖天而起,瞬間震碎了周圍的白骨燈籠。 洛流瑩身形如電,根本沒有去管什麼陣眼不陣眼。 她選擇了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硬殺。
「啊——!!」 慘叫聲瞬間響徹城門口。 斷劍出鞘,黑色的劍光如同死神的鐮刀。 什麼影殺陣,在絕對暴怒的魔尊面前,脆得像張紙。
一劍,獨眼大漢的人頭落地。 兩劍,剩下的嘍囉被攔腰斬斷。 三劍,城門口那塊寫著「無憂」的石碑被劈成兩半。短短三息。 地上只剩下一堆殘肢斷臂。 洛流瑩站在血泊中,紅衣獵獵,黑髮狂舞,宛如一尊剛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女煞。她甩了甩斷劍上的血珠,冷冷吐出一個字: 「滾。」
周圍原本想看熱鬧、甚至想分一杯羹的亡命之徒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逃進城裡。 太兇殘了!這哪是肥羊?這是披著人皮的凶獸啊!
5. 狐狸的點評與男主的自知
離淵靠在馬車邊,手裡還拿著個啃了一半的果子,嘖嘖稱奇: 「哎呀呀,好大的火氣。」 他轉頭看向車窗裡的薄清寒,幸災樂禍地聳聳肩: 「薄清寒,看見沒?這些人都是替你死的。」 「某人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無處發洩,這些倒霉鬼剛好撞槍口上了。」
薄清寒隔著簾子,看著站在血泊中、背影孤絕冷豔的洛流瑩。 他心臟抽痛了一下。 他知道離淵說得對。 她揮出的每一劍,斬的都是心裡的怨氣。而這怨氣的源頭……是他。默默放下車簾,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
『原來,我才是那個最該被斬的人。』
殺雞儆猴之後,進城變得異常順利。 再也沒人敢來招惹這三個煞星。他們直奔無憂城最豪華的客棧——【醉夢閣】。
第二十二章:醉夢驚魂,修羅的逆鱗
1. 柴房裡的交易
夜色如墨,將客棧後院的柴房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木屑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藥香。薄清寒盤膝坐在一堆枯草之上,蒼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手中那張泛黃的羊皮紙——那是今晚拍賣會的流出品清單。
「離淵。」他頭也沒抬,聲音清冷如擊冰碎玉。
窗櫺輕響,一道紅影無聲滑入,化作一隻赤色小狐,嘴裡還叼著一根不知從哪順來的狗尾巴草,懶洋洋地趴在門檻上。
薄清寒指尖點在清單的一行字上,眸底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幽光:「第三件拍品,『千年養魂木』。幫我弄到手。」他頓了頓,拋出了誘餌,「事成之後,我告訴你修復妖丹隱疾的完整心法。」
離淵那雙狐狸眼瞬間迸發出精光,連尾巴都豎了起來:「成交!你這狡猾的人類,說話算話!」紅影一閃即逝。薄清寒收起清單,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前廳主樓的方向。夜風微涼,吹得他心口那道無形的枷鎖微微發燙,一股莫名的躁意在心頭蔓延。
2. 獵物與誘餌
【醉夢閣】大堂,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洛流瑩獨坐在角落,心煩意亂地晃著手中的酒杯。透明的酒液倒映著她略顯憔悴卻依舊艷麗的容顏。
「客官,您的酒。」小二堆著笑臉靠近,袖口隨著動作輕輕一抖。 一股極淡的甜香混入酒氣中——是「醉骨香」。
異變陡生。 洛流瑩剛欲起身,膝蓋竟像被抽走了骨頭般猛地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回椅中。那不是普通的醉意,而是一種從骨髓深處泛起的酥麻與癱軟。大腦清醒得可怕,身體卻像是在高溫下融化的蠟,連握緊拳頭的力氣都被剝奪。靈力,更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閘門死死封住。
「嘿嘿,這可是個極品貨色……」 幾個眼神猥瑣的男人圍了上來,領頭那人正是白天被她教訓過的匪類同黨,此刻眼中滿是報復的快意與淫邪。
一只粗糙的手伸向她的臉頰。 洛流瑩死死咬著舌尖,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試圖換取一絲清明。她在絕望中,腦海裡竟只剩下那個清冷孤傲的影子。
薄清寒……
3. 靈魂的共鳴
柴房內。 原本閉目養神的薄清寒猛地睜開眼,手掌死死按住胸口。那裡,生死契的烙印彷彿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炸開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熱劇痛!
她在求救。而且是……極度的恐懼。
「滾開!」 他對著虛空低吼,那雙原本平靜的眸子瞬間染上了猩紅。他顧不得尚未痊癒的內傷,強行燃燒了本就不穩的神魂力量。 砰——! 柴房厚實的木門在一瞬間化為漫天齏粉,一道白影如鬼魅般衝出夜色,帶著毀天滅地的煞氣。
4. 修羅降臨
客棧大堂。 那領頭的人口販子手指距離洛流瑩的臉頰僅剩一寸。 「美人兒,別怕,哥哥會好好疼……」
轟——!! 大門連同半面牆壁轟然炸裂。狂風裹挾著尖銳的木屑倒灌而入,彷彿來自地獄的怒吼。 那領頭人甚至來不及慘叫,整個人就被一股無形的恐怖氣浪掀飛,像個破布娃娃般重重砸在數丈外的石柱上,胸骨盡碎,當場噴出一口混著內臟碎塊的黑血,氣絕身亡。
煙塵瀰漫,萬籟俱寂。 薄清寒逆光而立,衣袂翻飛,周身殺意湧動如實質,宛如修羅臨世。下一瞬,殘影掠過。 洛流瑩只覺腰間一緊,便落入了一個冰涼卻堅實的懷抱。那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死死扣入懷中,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揉進骨血裡。
耳邊傳來男人壓抑著極度暴戾與顫抖的低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渣: 「哪隻手碰的妳?……我滅了他全族。」
第二十三章:褻瀆,他是唯一的解藥
1. 眼神殺人
客棧大堂內,死寂得連根針掉落都聽得見。 薄清寒垂眸,看了一眼懷中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的洛流瑩。她抓著他衣襟的手指泛白,像是在抓最後一根浮木。
周圍剩下的幾個嘍囉嚇得雙腿打顫,卻還想逃。 「你們……吵到她了。」 薄清寒聲音極輕,卻透著徹骨的寒意。 「滅。」
嗡——! 一股恐怖到令人靈魂顫慄的神魂波動,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肉橫飛。那幾個嘍囉只是身體猛地僵直,隨即七竅流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神魂俱滅。
2. 狐狸的善後
離淵匆匆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地屍體和那道孤絕的背影。 「薄清寒,你瘋了?!」小狐狸急得口吐人言,「你現在的神魂本就是碎的,經得起這麼折騰?你想魂飛魄散嗎!」
薄清寒面無表情地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絲殷紅血跡,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這裡交給你。搜刮的錢,算你的。」
說完,他看都沒看一眼那些屍體,打橫抱起洛流瑩,腳步平穩地走向樓梯。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唯有抱著懷中人的手臂,緊繃得青筋畢露。
3. 剝落的偽裝
天字號主臥。
薄清寒一腳踢上房門,將懷裡的人重重拋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上。他轉身想去倒水,衣袖卻被一隻滾燙的手死死拽住。
「別走……」 洛流瑩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帶著幾分甜膩的哭腔。那「醉骨香」霸道至極,不僅封了靈力,更像是一把火,將她體內的每一滴血都燒得沸騰。她此刻神智全無,只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有她渴望的清涼。
嘶啦—— 布帛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她竟是用最後一絲力氣,蠻橫地扯開了自己的領口。
大片雪膩的肌膚瞬間暴露在紅燭之下,鎖骨深陷,胸前的起伏劇烈而誘人。她像是一條乾涸瀕死的魚,在本能地尋找水源,整個人難耐地在錦被上蹭動,紅衣半褪,露出修長圓潤的腿,毫無防備地大張著。
薄清寒的呼吸瞬間停滯,瞳孔劇烈收縮。 那雙平日裡握劍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顫抖。
「熱……好熱……」 洛流瑩難受地嚶嚀,雙手胡亂地在他身上摸索,試圖將他也拉入這場烈火之中。指尖劃過他的喉結,帶著燎原的火星。
薄清寒閉了閉眼,額角青筋暴起。 他知道,普通的推拿已經沒用了。這毒已入骨髓,若不將這股燥熱引導出來,她會爆體而亡。 而引導的唯一方式,是肌膚相親,神魂交融。
4. 沉淪
「熱……師尊……」 洛流瑩眼神迷離,雙手胡亂地抓著眼前的人。 在「醉骨香」的致幻作用下,她彷彿回到了崑崙山的那個雪夜。她鼓起勇氣去牽師尊的手,卻被那個高高在上的白衣仙人冷冷甩開。 『流瑩,自重。』 那兩個字,曾是她無數個夜裡的夢魘。
「別推開我……」 洛流瑩哭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沒入鬢髮。她本能地瑟縮了一下,想要收回那雙去解他衣帶的手。 「我不碰你了……師尊別生氣……」
這卑微的一句話,像是一把燒紅的刀,狠狠捅進了薄清寒的心口。 他正準備解開她衣襟的手,猛地僵住。 原來,在她心裡,他一直是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混蛋。
「看清楚。」 薄清寒眼眶發紅,一把扣住她想要退縮的手腕,強勢地按在自己已經敞開的胸膛上——那裡,心臟正在為她劇烈跳動。
「洛流瑩,睜開眼看清楚!」 他俯下身,不再是溫柔的試探,而是近乎兇狠的掠奪。 冰涼的唇舌強勢地撬開她的牙關,帶著懲罰意味地掃蕩著她口中的每一寸津液,逼迫她回應,逼迫她清醒。
「唔……!」 洛流瑩被吻得窒息,幻覺中的雪山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雙燃燒著黑色慾火的冰藍色眸子。
「我不推開妳。」 薄清寒在她唇邊喘息,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推開。」
嘶啦—— 最後一層障礙被撕碎。 肌膚相貼的瞬間,冰與火的碰撞讓兩人都發出了一聲難耐的嘆息。
「啊……」 洛流瑩弓起身子,那種靈魂深處被填滿的感覺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薄清寒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沿著她的脊椎一節節按下,每一下都注入精純的神魂力量,每一下都點燃簇簇火花。
「喊我的名字。」 他在她耳邊命令,輕咬著她敏感的耳垂。
「薄……薄清寒……」
「不對。」 他懲罰性地在她腰側軟肉上重重一捏。 「叫夫君。」
洛流瑩在極致的酥麻中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那個平日裡最重禮教的師尊,此刻卻像個貪得無厭的妖魔,在她身上不知疲倦地索取著,一遍遍誘導著她打破禁忌: 「乖,喊一聲,我就給妳更多……」
窗外月色羞躲進了雲層。 這一夜,崑崙山上的雪融化了,化作了一灘春水,徹底淹沒了那朵高嶺之花。
「……是妳自找的。」 薄清寒嗓音沙啞得厲害,眼底最後一絲清明被慾望的黑色吞噬。
他猛地欺身而上,單膝跪在她腿間,強勢地擠進了她的領域。 冰涼的手掌不再猶豫,順著她扯開的衣襟探入,毫不客氣地覆上了她腰側最敏感的軟肉,用力一扣。
「啊——!」 洛流瑩發出一聲高亢的驚喘,腰肢猛地弓起,卻更加緊密地貼合向他的掌心。那種冰火兩重天的刺激,讓她舒服得腳趾都蜷縮起來。
「唔……還要……」 她不知足地纏上來,雙腿本能地盤上了他勁瘦的腰身,將他死死鎖在自己身上。滾燙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頸側,她張開口,帶著洩憤般的慾望,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齒尖入肉,血腥味蔓延。
薄清寒悶哼一聲,卻沒有推開她。痛楚反而成了最強烈的催情劑。 他低頭,看著身下這個平日裡高高在上、此刻卻在他懷裡綻放成一灘春水的女人,心中那頭被囚禁已久的野獸終於衝破了牢籠。
「瑩兒,看清楚我是誰。」 他扣住她的下巴,逼她仰起頭,隨即俯身,帶著懲罰性的力道,狠狠吻上了那張喋喋不休的紅唇。
這不是溫柔的親吻,而是掠奪。 唇舌交纏,津液互渡。他將自己體內冰涼的神魂力量,通過這個吻,霸道地灌入她的體內。
「唔唔……!」 洛流瑩被吻得喘不過氣,雙手無力地抓撓著他的後背,在他的白衣上抓出褶皺,指甲甚至透過布料嵌入了他的皮肉。
隨著神魂力量的渡入,體內的燥熱稍減,但另一種更空虛的酥麻感卻瘋狂湧上。 薄清寒的手並未停歇。 他的一隻手將她的雙手反剪扣在頭頂,另一隻手沿著她優美的脊背線條一路向下,所過之處,激起陣陣戰慄。最後,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小腹丹田處,掌心運力,重重按下並緩慢揉動。
「哈啊……薄清寒……」 她在迷亂中喊出了他的名字,聲音破碎破碎,帶著濃濃的情慾與依賴。
這一聲名字,徹底擊碎了薄清寒的理智。 他雙目赤紅,俯首埋入她的頸窩,近乎貪婪地吸取著她身上的香氣。他用盡了除卻最後一步之外的所有手段,將她全身上下每一寸敏感都點了火,又親手澆熄。
汗水交融,紅燭燃盡。 這一夜,柴房裡的奴隸,褻瀆了他的神明。
第二十四章:清算,誰在誰的身上留了痕
1. 狼藉與回味
晨光微熹,透過窗櫺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凌亂不堪的床榻上。 空氣中那股旖旎的氣息尚未散去,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兩人交融的汗水味,還有一股獨屬於那個男人身上的、冷冽如雪松般的幽香。
洛流瑩是被腰間一陣鑽心的痠軟感喚醒的。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想翻身,卻發現雙腿沈重得像是灌了鉛,大腿內側更是火辣辣地疼,彷彿昨晚被人強行打開維持了許久。
「嘶……」 她倒吸一口涼氣,腦海中那些破碎的畫面如潮水般瘋狂回籠——
冰涼的手指強勢地探入衣襟…… 他在她耳邊壓抑的喘息…… 還有她自己帶著哭腔,一聲聲不知羞恥地喊著「還要」……
轟的一聲,洛流瑩的臉瞬間燒得通紅。 她猛地睜開眼,低頭看向自己。 身上的紅衣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樣子,堪堪掛在臂彎。領口大開,鎖骨、胸口、乃至小腹,遍布著青紫交錯的指痕和吻痕。最顯眼的是她右側腰窩處,那裡有一道清晰的掌印,五指深陷,足以想像昨晚那人是用怎樣霸道的力道掌控著她。
這哪裡是逼毒?這分明是被他在床上狠狠欺負了一夜!
2. 偽裝的「受害者」
「醒了?」
一道清冷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從床邊傳來。
洛流瑩猛地轉頭,瞳孔微微一縮。 薄清寒正坐在床邊不遠處的太師椅上,手裡端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姿勢看似端正,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事後」頹靡感。
他看起來……竟然比她更像個被蹂躪的「受害者」。
那一身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此刻皺皺巴巴,領口被暴力扯開了大半,露出的精緻鎖骨上全是抓痕。更要命的是他頸側大動脈處,赫然印著一個結痂的牙印,周圍還泛著淤血——那是她昨晚失控時,像野獸一樣咬上去的。
他眼瞼下有一片淡淡的烏青,臉色蒼白如紙,薄唇卻泛著不正常的殷紅。整個人就像是一塊被摔碎又勉強拼湊起來的美玉,透著驚心動魄的破碎感和禁慾感。
見她看過來,薄清寒放下茶杯,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撫過頸側那個牙印,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匯報公事: 「尊上昨夜……好牙口。」
3. 身體的記憶
洛流瑩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地斷了。 羞恥感瞬間轉化為惱羞成怒。她顧不得身上痠痛,赤著腳跳下床,幾步衝到薄清寒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狠狠抵在椅背上。
「薄清寒!」 她咬牙切齒,那雙總是高傲的鳳眼此刻盈滿了水光,惡狠狠地瞪著他:「誰准你……誰准你碰本座那裡的?你找死是不是?」
兩人的距離極近,鼻尖幾乎相抵。 隨著她的靠近,薄清寒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瞬間將她包圍。 洛流瑩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該死……她的身體居然在想念他的觸碰。昨晚那種被他填滿、被他掌控的酥麻感,竟然因為這個距離而再次甦醒。
薄清寒被迫仰起頭,沒有反抗,甚至微微前傾,迎合了她的動作。 他冰藍色的眸子裡無波無瀾,視線卻大膽地順著她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的胸口滑落,停留在那些他親手留下的紅痕上。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啞: 「尊上冤枉屬下了。」 「昨晚情況危急,尊上毒入骨髓,神志不清,一直喊熱,還抓著屬下的手往……」他頓了頓,目光幽深地看著她,「往懷裡帶。」
「屬下身為奴隸,主人的命令,不敢不從。」
4. 醫者與褻瀆者
「你閉嘴!」 洛流瑩臉色爆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她確實依稀記得,昨晚好像真的是她主動纏上去的…… 但這混蛋就不能推開嗎?他明明有力氣把她反剪雙手按在床上,難道沒力氣推開?
她剛想鬆手,薄清寒卻忽然抬手,冰涼的指尖準確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麼?」洛流瑩一驚,下意識想縮手。
「別動。」 薄清寒收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神色恢復了醫者的嚴肅,但拇指卻若有似無地在她手腕內側細嫩的皮膚上摩挲了一下。
那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過洛流瑩的全身,讓她腿根一軟,差點站立不穩跌進他懷裡。
「餘毒已清,修為精進。」 薄清寒淡淡地下了結論,隨即鬆開手,抬眸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看來屬下的『神魂雙修』之法,雖然粗暴了些,但對尊上很是受用。」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發軟的雙腿:「只是尊上身子嬌貴,這幾日……還是少走路為妙。」
5. 落荒而逃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調戲! 偏偏他說得一本正經,連個髒字都不帶。
「薄清寒,這筆賬本座記下了!」 洛流瑩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會忍不住再咬他一口。她猛地鬆開他的衣領,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退後幾步,轉身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上那種混合著情慾與羞憤的表情。
「去備水!本座要沐浴!現在!立刻!馬上!」 她胡亂地抓過一件外袍裹住自己,聲音都在發抖:「還有,把你這身衣服換了!看著礙眼!」
看著那件被她抓爛的衣服,就像是在提醒她昨晚有多瘋狂。
6. 拍賣會的邀請
薄清寒看著她落荒而逃般衝向屏風後的背影,眼底最後一絲偽裝卸下,化作一抹極深極沉的佔有慾。 他抬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頸側的牙印,刺痛感讓他清醒,也讓他愉悅。
「是,主人。」 他低聲應了一句,聲音裡帶著一絲饜足。
剛整理好衣襟,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 那是掌櫃的送來了熱水,以及一份燙金的帖子。
「公子,這是今晚『萬寶拍賣會』的貴賓帖。城主聽聞昨夜之事,特意讓人送來的。」
薄清寒接過帖子,並未在意那所謂的城主賠罪,目光只是掃過帖子上列出的拍賣清單。 養魂木,第三件拍品。 很好。
他轉身,聽著屏風後傳來的嘩嘩水聲,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昨晚討回了一點利息,今晚,該去拿回屬於他的本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