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三、什麼公子,她是個女的啊!
這夜,有道人影很快的從一旁路上,竄上嵩下客棧的二樓,直奔萬宗會大小姐的房間,負責的守衛的萬宗會徒眾,竟連個風吹草動都沒發覺。這人影來到房門前伏首單膝跪地,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大小姐,慕少主已經拿下沙城幫,目前往京城的義經堂的方向出發。」
隔著門板的大小姐從裡頭傳出不屑的語音說道:「哼!動作倒挺快的,那二個派來監視我兼尋私仇的黑潭四怪二人;已被我趕回去了。相信這件事會讓他耽擱上一陣子。」「秦雲,傳我手諭,叫其它人動作快一點,我在飄雪山莊還會待上一陣子,你替我看緊點,誰敢壞事,就提頭來見。」「是!屬下告退。」
待秦雲迅速離去後,在房間裡綠絲布簾內的羅英問道:「小姐,妳還要待在這嗎?」大小姐說道:「沒錯,本大小姊要親自去探探那風正揚的底。」聽到此話,羅英面對大小姐的背影微皺了一下下眉頭,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深知下人界限的羅英沒有多說什麼。但這小小心思,卻被敏銳的大小姐經由銅鏡撇見。
大小姐邊撫著頭飾邊對背後的羅英說道:「羅英,妳在想什麼?」羅英驚覺被發見,惶恐的低頭回道:「沒有,奴才不敢。」「說吧,我想知道。」大小姐見羅英仍是一副怯怯的樣子,說道:「沒關係,妳跟我這麼久了,我相信妳會有分寸。」羅英暗思道:「就是妳老是賴帳,我才懶得講。」大小姐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嗯」了一聲長音,並瞄了羅英一眼。
羅英閉眼吸了一口長氣,思道:「好吧,是妳想聽的,我可沒硬要說。」預備說出自己心底話的羅英,咳了兩下,接著說:「今天早上妳自己跑一趟不就好了,幹嘛要陸魁去,結果七、八十個人沒回來。」大小姐雀悅的說道:「這妳就不懂了。」「今個早是去示威,我怎麼能以這等面貌出現呢?當然是要陸魁去當壞人囉。」說完又得意的哼哼兩聲。羅英轉了兩下眼珠子,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待我明日打扮好後,親自登門拜訪這位『風將軍』。」說完又得意的笑了兩聲。羅英在她背後搖了兩下頭,顯得很無奈。
折騰了一天的飄雪山莊,夜裡又恢復以往的平靜。在飄著風雪的夜幕中,雪一塵的書房裡頭,正閃著黃黃的燭光。飄晃的燭光在窗幕上映出兩個男人的身影,是雪一塵和風正揚。兩人在書房裡,聊起了早上的那件「飛來橫禍」。
「今天你看到的那二人,只是黑潭四怪中的二人。矮個的叫金大程,擅使雙鞭。號稱可將人劈成兩半,但,到目前為止沒人見過。另一個高個兒,名叫丁咬山,是個韃子,用大刀的技巧相當了得,聽說死在他刀下的有超過七十人。當然,這也僅止是聽說,沒人真的算過。他們二人都出身鬼羅門,在師門中的實力算是中上之流。」雪一塵徐徐的說道。風正揚問道:「還有另外二人呢?是何來歷?」
雪一塵接著說道:「另外,今天沒來的二人是他們的老大和老二。老大是魯道有,專長是鐵棘棍。這人生性陰險狡滑,專玩見不得人的手段,是隻老狐狸。老二叫常欽,兵器是鈸。可在百尺外取人首級,當然又是一個聽說。不過,這個聽說可能比較可靠。」風正揚感到意外的「哦。」了一聲。
「半年前,林家大園的二當家,被不知名的兵器切中腦門而亡。能造成那麼長又細的傷口的兵器,見過世面的人心底都有共同的答案。」風正揚說:「鈸?」雪一塵發出一聲長長的「嗯。」之後又說:「這四人年輕時原本只是街頭混混,後來進了鬼羅門拜藝,沒想到竟學出一些成果,接著就在江湖上以僱傭殺手,打開名號。」「鬼羅門是個很詭譎的組織。」風正揚說道:「陰陽怪氣嗎?」雪一塵伸出右手食指說道:「不。」「我們一般對自己師門都有很深厚的情誼和認同。但他們卻像是…以利益為結合的團體。如果有人擋了財路,礙著自己的利益,或是自己僱傭的主子的命令,不論是誰,除了大當家和他身邊的幾個幹部,幾乎連同師門的人都可以下手。所以,在武林上,才會有『沒有殺不了的人』這般的說法。」
風正揚疑惑道:「這就怪了。」雪一塵問道:「怎麼了?」風正揚接著說:「我記得今早金大程說師門下禁令七年,不准他們動飄雪山莊,這樣的師門怎麼禁得住他們自己的門徒?」雪一塵感慨的說道:「這就是他們大當家九命判官韓業的可貴之處。」雪一塵笑了笑又說道:「鬼羅門稱不上正派,但韓業卻是歷代掌門性情最正直,最無私的一位。」風正揚聽到這,不禁暗嘆道:「沒想到,黑暗的門派竟也會有正直之人啊。」
雪一塵說道:「但最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大當家的;是全師門武功境界最高的。當然,禁令也非完全的被遵守,就有七個人因違反禁令,而被韓業派出身邊親信所殺。其中一位的身份還是分堂主,至此禁令才算完全生效。」風正揚惑道:「這對韓業有何好處?殺自己人只有內耗,談不上任何利益啊。除非是想藉這機會剷除異己,這就還說得過去。他的目的是什麼?」雪一塵笑得滿臉開懷,很得意的說:「不錯,這些年你在皇城,雖然偷懶沒把混元無劍式練好,倒也長了些見識。」風正揚發現功力被師父看穿,心底直冒冷汗,不禁尷尬的笑了一下。「我也就為這事,藉品茶為由,約他在落日峰一見,當年他是這麼告訴我的。」雪一塵說道。
七年前…
韓業以其特有的沙啞嗓音說道:「雪兄,你我在武林上的行事風格,咱們心裡都清楚,但今天我有一事不得不來見你,還望雪莊主幫忙。」雪一塵挑了一下眼說:「韓當家客氣了,我是找你來喝茶的,更何況,我雪一塵能幫上貴幫什麼忙,如果是做生意我最有興趣,但是害人生意我可不做。哈哈!」韓業回道:「不是『貴幫』,是我!」這話說得有如轟雷般貫進雪一塵的腦海裡,因為以韓業的為人,為私事求人,這可是比下七月雪還難。
雪一塵開始認真起來了,說道:「韓兄,這茶好像喝得並不容易啊?」邊說邊用手晃轉著手中的茶杯。杯中搖晃的黃澄茶水彷若雪一塵此刻的心情。韓業說道:「這茶可是你找來的。」韓業這話說得雙關,意思是說:這場茶敘是雪一塵邀的,而這茶葉也來自飄雪山莊。所以這「碴」,也就是韓業所託,自然就算是雪一塵自己找來的。雪一塵突然朗聲接著說:「所以,你要你手下的人不要動我,賣了個人情給我,好讓我非答應你不可?」「你應該知道飄雪山莊可不是靠這個成業的。你的人想來找我?我山莊會好禮相待的。」面對雪一塵突然的情緒,韓業冷靜的回道:「不,雪兄,你誤會了,是為了見你。」這下雪一塵可聽不出韓業究竟有何企圖。
雪一塵緩緩說道:「韓兄,這裡是落日峰的翠竹園吶。」喝了一口茶後,再輕輕的將茶杯放到石桌上。韓業會了意,苦笑一下說道:「雪兄,那就恕我直言了。」「有人殺了我妻兒。」雪一塵突感詫異的抬了一下頭。韓業說道:「是我師門的人。」「我身邊任何一個人都有嫌疑,我只能找外援,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是聰明人,我如果突然做這個動作,以你的個性,你一定會找我。」雪一塵感嘆的說道:「唉,被人摸清楚的感覺真不好。」沉了一下後又說道:「你要我幫你查兇手麼?」韓業感佩的說道:「雪兄果然機智過人。一下子就能猜中我的心思。」
「是你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心愛的家人被殺,師門又都是兇嫌,找外人幫忙不是復仇,就是查兇。如果是復仇,你早自己動手了,所以會找我就只剩一種可能。」雪一塵無奈的唸著每一個字。
韓業笑道:「雪兄,以你的聰明才智,我相信找到兇手只是指日可待。」雪一塵出手示意的說道:「等一下,這話可說得太早了。我怎麼幫你?我可是局外人啊,而且我飄雪山莊向來不問武林恩怨,你是知道的。」韓業激動的說:「雪兄,我可以不當鬼羅門的當家,但我不能不找出誰是殺我妻兒的兇手。請你務必幫這個忙。」雪一塵說道:「你說得好像是有人為了當家這個位子才對你妻兒下手。」「你接手幫主大位也有五年了吧,還有人覬覦你的位子嗎?」韓業無奈的說道:「說真的,只要坐上這位子,就永無安心之日,永遠都有人想取代你。鬼羅門善終的當家可沒幾個。」雪一塵雙手一攤的說道:「這不就結了,把有實力繼承卻沒要到的人找出來不就好了。」
韓業從袖中拿出一支暗器放到石桌上,那是一支梅花狀的金色暗器。「梅花標?」雪一塵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兇手是你師門的人,但這並不是你師門的武器啊,究竟是怎一回事?」韓業解釋道:「由我妻兒身上的掌傷來看,的確是由我師門獨有的寒冰經脈三十二路心法所造成的,但唯獨多了這個我想不透的兇器。」
雪一塵替韓業倒上一杯剛沖好的鐵觀音,並端至韓業面前,自己也輕啜一口茶,品足了茶香、茶色、茶味後,將茶杯放下,輕輕的說:「韓兄,我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的感受,但,這梅花鏢只是一般的投擲兵器並非特有的獨門暗器,武林上用的人不計其數,要找恐怕只有一個難字。我雪一塵再有通天本領也幫不了你啊。」
韓業冷冷的以堅定的語氣說道:「有幾個人用金色的梅花鏢?」雪一塵聽得臉上閃過一陣難色。「雪兄,我也明白你不想為了我鬼羅門的私怨;賠上飄雪山莊多年經營不易的清譽,但眼前就只有你能幫我。你是幫我韓業,並非幫我鬼羅門啊,鬼羅門的私事我自會料理。」「而且今天我是以韓業的身份來見你,並非一幫之主,要是你不幫我,那你可有能助我之人?告訴我,我去找他。我韓業仍是對雪兄感激不盡。」雪一塵說道:「韓兄言重了,這實有難為之處。並非我雪某撇清什麼,只是,我終究是生意人。」韓業說道:「你要酬傭?可以,開出條件,要我韓業的人頭也可以,說到做到。」
雪一塵突然在眉間露出一股殺氣,說道:「韓兄,你這可就看不起我雪某人了。我雖是做生意的,但可不會冷血到要趁火打劫的地步。我的意思是,凡事都要有損益考量,我雪一塵背後可是整個山莊的利益和生家性命。你確是以私人身份來見我,但若傳出去,武林眾人可不這麼認為。今天我雪一塵若不是莊主,要我幫你,只要你一句話。說穿了,就是現今的你我兩人都是不能以個人的利益或喜好做事,我想你能了解。」雪一塵頓了一下接著說:「所以,韓兄,我要很對不住的跟你說…」韓業聽到這,臉上盡是難過之情,心中更是百味雜陳,頭更是低得不能再低。「我不能答應你,但你這人情,我會還。」說完雪一塵便起身離去。
這時韓業臉上頓然一陣開朗的神色,趕緊起身拱手說道:「雪莊主,這茶確是好茶,我韓某謝過莊主的盛情招待,我們後會有期。」雪一塵笑著拱手回道:「韓幫主,後會有期。」說完便信步走出翠竹園。雪一塵真不愧是生意人,不把話說死,也不留任何把柄給人,就連答應韓業的事都說得讓人無可置啄。而韓業也知道雪一塵的處境,這句感謝的話也說得婉轉,實際上在他心底可是說了千萬次的感激。然而,雪一塵會答應韓業的請求,完全是出自過來人的感同身受,而非一時衝動或武林人的豪情義氣。
「後來,我花了三年的時間,一邊查兇,一邊去求證韓業所說的話。結果,真如韓業所說的,他妻兒都遭人暗算死於非命。我這才全力去查到底是誰,又為何殺他妻兒。可惜,他妻兒早成白骨,無法從掌傷判斷武功來路,再加上這事不能查得太過積極,否則要讓人知道山莊插手他人私事,會對山莊不利。」雪一塵說著說著端起桌上的一杯蓋茶,拾起茶蓋,撥了兩下,喝了一口,也嘆了口氣。「兇手沒找著?」風正揚思索了一下又問道。「不,後來,一個月前,韓業找到了。他身負重傷在咱們山莊的『芙瑤客棧』躲了三天,因為我曾告訴他有什麼事就去那等,我接到消息會到那客棧假裝巡視,等我到時他才現身。」「當時他臉色蒼白,口吐黑血直說…」
『雪兄,我找到兇手了,我找到兇手了。你要小心…』韓業說到這就斷氣了。
風正揚問道:「義父,韓前輩說的,你可能會意?」雪一塵搖頭回道:「不知,但我很確信兇手不是鬼羅門的人。」「哦,怎麼會?韓前輩不是說…」「我是看了韓業身上的傷才曉得的。我只能說『很像』。那掌傷很像鬼羅門的獨家心法。但,實際上,它所造成的傷害卻是鬼羅門獨家心法所能造成的十倍。」風正揚聞言臉上頓是一陣驚色。「我判斷…可能是兇手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殺了他的妻兒,所以韓業才有這樣的想法。但對方被韓業找上時,可能用了五成以上的功力,才露出這些端倪,畢竟要殺韓業並不容易。」「那鬼羅門現在是誰在當家?」風正揚問道。「不就紅旗萬宗會麼。韓業死沒多久,鬼羅門就被吸收了。」雪一塵無奈的說道。「原來…所謂的禁令解除是指當家的死了。真沒想到,他們竟沒有一點感傷之意,真夠冷血。」風正揚哀傷說道。
「我會涉險幫他,是因為韓業是條好漢,風兒,你可知道,當年那件紅花村事件是怎回事嗎?」風正揚問道:「不就武林上有人買兇殺人,聽說是三代的恩怨,殺手就是鬼羅門的人。」「你說對了一半。」雪一塵回道。「哦。」風正揚訝異當年這件滅門血案還有內情,原本還以為不就武林恩怨仇殺而己。雪一塵苦笑道:「是買兇殺人沒錯,但要殺的是紅花村隔壁的馮家村。」「殺錯了?不會吧。」風正揚對義父的回答顯得相當錯愕。
「全村上百條人命就此消逝。為此,韓業親手殺了當時下手的二十五名師門兄弟。並親向唯一的生還者,一名只有五歲的婢女下跪請求原諒,這在武林上是沒有人做得到的。後來,聽韓業說,他收養了這個婢女。」「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得起。這是他的原則,在武林上,從沒有人懷疑過。」雪一塵說得滿心感慨。
羅英站在窗前,看著手中的一塊青翠玉佩,那是來自和闐的名玉,精緻的刀工在上頭刻著雙如意的刻紋。這塊玉佩是羅英的師父;特地跑了一趟西域找來的。是為了她滿十二歲時贈給她的成年禮物。如今師父離開人世,這塊玉佩就成了她最珍重的東西。「師父,我一定會把殺你的兇手找出來,為你報仇的。」「羅英,來幫我把這頭釵給卸了。」大小姐的召喚將羅英從回憶拉回現實裡。羅英應了聲「是,小姐。」收起玉佩,踩著小碎步,從窗邊走向大小姐房間的梳妝台。
在後院廂房療傷的月采玲,在房裡悶了一天,想到大廳瞧瞧,看有沒有誰在那。於是,跳下炕一拐一拐的來到廳堂,結果誰也沒見著。於是又拐著腳的四處晃,心底直嘀咕:「小棠怎沒瞧見人,平常不是都到處亂跑的嗎?小揚用過飯後,就沒瞧見人了,奇怪。」恰好總管洪十七從眼前的迴廊走過,月采玲拉開了嗓門叫道:「洪叔。」
洪十七驚見是月采玲叫他,趕緊趨前拱手說道:「小姐怎不在房裡休息?」見月采玲一拐一拐的向他走來,洪十七趕緊上前攙扶。「洪叔啊,你有沒有見著小揚,吃過飯就跑得不見人影,真是的。」月采玲皺著眉問道。「少莊主在莊主的書房,我馬上去通報一聲。」
洪十七說著人就要往書房走去,月采玲見著趕緊拉住洪十七說:「洪叔,等一下,我自己去就行了,謝謝洪叔。」月采玲一問到風正揚在哪,馬上就快步往書房走去,速度之快簡直不似腳痛之人。洪十七乍看之下還以為老眼昏花,不禁思道:「不是受了腳傷嗎?怎麼才幾個時辰就會跑跳了啊?侯先生的醫術還真是名不虛傳吶。」
月采玲來到書房外,正想敲門入內卻聽到了她最敏感的「花」字,於是趕緊附耳在門縫上偷聽。正巧聽到了雪一塵向風正揚問起那「花」姓女子的事。雪一塵問道:「說到那女子,風兒,你怎麼會扯上一個青樓女子,她究竟是何來歷?你若要為父的幫你,你就得一五一十的盡實吐出,否則,月采玲要再使起性子,恐怕飄雪山莊和我月教聯合起來都救不了你。」月采玲聽到師父這麼形容自己,不禁疑道:「我有那麼恐怖嗎?」風正揚不以為意,笑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啦,我明天跟月兒說說就好了。」
雪一塵拾起蓋茶杯,說道:「那跟月兒說之前,能先讓我知道嗎?」說著又啜了一口茶。
風正揚接著說:「那就從我見到花百媚的由來說起。」月采玲聽到「花百媚」這名字,耳朵貼得更緊了,好似要將整個臉塞到門縫裡。「花百媚是長安城內最有名的青樓『百花樓』的紅牌。在長安,百花樓只有達官顯貴才進得去的,一般姓是無法進去的。」雪一塵問道:「是府妓嗎?」「不是,雖是青樓,但也有賣藝、賣笑的,像百花樓紅牌花百媚就是,且若非京城官員,老鴇是不給見的。」風正揚緩緩說道。「是麼?那這般生意怎麼做得成?」雪一塵疑道。
風正揚解釋道:「其實那老鴇也是聽命行事,真正的主事者是這名青樓紅牌─花百媚。她背後可是有廟堂百官撐著呢,在長安沒人敢動百花樓一根汗毛。不過,她是聰明人,去不了百花樓自有不去百花樓的地方。」雪一塵感到佩服的發出一聲「哦。」躲在門外的月采玲則是在心底忿忿的思道:「哼!沒想到這女人有這麼大本事,不過,沒遇過我月采玲就不算數。」風正揚接著說:「我第一次見到她是陪太子去百花樓。」
雪一塵一副疑竇神色的發出一聲「唔…」風正揚見義父不信,急忙接著說道:「真的啊,太子可是常客吶。在京城若沒去過百花樓,你就不算在京城任過官。這說法在朝廷很盛,當太子的自然會去見識見識。我上任衛隊將軍的隔年,太子就要我陪他微服出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花百媚。自從那次之後,她似乎對我很感興趣。」聽到『她似乎對我很感興趣』這句話的月采玲在門外氣得七竅生煙,暗自盤算著:「好啊,臭小揚,我跟你沒完。」「哦…這話怎麼說?」雪一塵對這個姓花的女子開始也有了興趣。
風正揚回道:「百花樓在長安皇城有個暗門,說穿了就是上門找各個朝府官員的便門管道,但是只准堂主層級以上的人使用,一般的紅粉青樓還進不去。陪太子去過一兩次百花樓後,她開始用這暗門主動找我去喝茶。由於身負太子安全之責,找我找得這麼勤,我覺有蹊蹺,就託人暗中查訪。我同京城衙役班頭和衛京軍團的將領有很好的交情,也跟他們請教了一番。根據他們過去的見識,百花樓有十六個堂口,全在長安附近一帶。她們背後有個叫『百花會』的組織在運作,百花樓表面上是青樓,事實上是這組織的總堂,當家的自然就是這樓主花百媚。她們是京城的一股隱流勢力,朝廷靠她們辦了不少事,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各拿各的好處。」「什麼好處?」「各路風聲,上至朝廷命官,下至販夫走卒,出錢就有。」風正揚說得稀鬆平常而且熟練。「這樣啊。」雪一塵又想起什麼的發出「嘶」的一聲問道:「只有堂主以上的人能用的暗門,你見過幾個?你認得嗎?」
「九個。」風正揚很快的回了雪一塵的話並接著說:「她們分別是…血櫻堂─鳳姿、赤蓮堂─紅蓮、百合堂─宋琪、芙蓉堂─芙馨、舞鳳堂─百瑤、紫蕭堂─香君、水蓮堂─張儀、蝶香堂─上官琉璃、赤霞堂─彩熙。這九人中有兩位是有封號的,而這封號讓我很感興趣,就差人深入的探了一探,結果很讓人意外。」「什麼封號這麼讓你有興趣?」雪一塵邊問邊呼氣喝著熱茶。門外的月采玲則氣得牙癢癢的在心底直呼:「風‧正‧揚,你簡直是…。」
「其中百合堂堂主宋琪有『百合仙子』的封號,水蓮堂堂主張儀的封號則是『淨蓮仙子』。花百媚常邀我去喝茶,這九位堂主當中以這兩位堂主次數為最多。」風正揚眉開眼笑的說著,幸好月采玲看不到,否則今夜雪一塵的書房可能要教她給掀了。雪一塵聽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這…」「娘不也有個『凌霄仙子』的封號嗎?」風正揚問道。「你義娘出身百荷會,仙子的封號是身份、武功地位的象徵,只有她師門才有,你不會想說這兩者有所關聯吧?」雪一塵沉沉的看著風正揚問道。風正揚回道:「根據探子當年探得的消息,百花會是從百荷會出走的一個組織,並非百荷會的分會。而花百媚的封號正是『逸香仙子』。百合仙子宋琪和淨蓮仙子張儀,和花百媚是同期同級的師門姊妹,也是手帕交,這三人常以花百媚為中心,一起練功遊玩,交情甚好。」雪一塵莞爾的笑了一笑說道:「你還真清楚啊,跟月兒説的時候可別說太清楚,不然以她的腦筋,決計不會讓你好過的。」
別說雪一塵過慮,門外偷聽的月采玲早已氣得五官走位,臉都快揪成一團了。此時月采玲背後忽有人點了她兩下,月采玲因聽得太入神,連有人走近背後都沒察覺,被這麼一點,整個人本能的瞬間轉身伸手就是要抓人。驚見是小棠,月采玲一個揚手,要抓衣領的手變成摀住小棠的嘴。因為月采玲明白要是讓一向講話響亮,四處嚷嚷的小棠發出一點聲響,被師父發現,她可就會被罰寫「正心禪經」了,而且還會讓她寫到手軟。月采玲不停的用食指在嘴唇上猛點,還噓噓的吹氣,示意小棠不要出聲。月采玲用力把小棠壓得向後下腰,小棠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小棠瞠大雙眼不停的嗚嗚說道:「唔嗚唔嗚唔唔嗚唔(你這樣我怎麼講話)」手還不停的指著月采玲摀住她的手。月采玲一鬆開手,旋即附到小棠耳邊悉悉唆唆的咬起耳朵來,小棠也由疑惑的神色逐漸轉為驚訝的表情,月采玲說罷,小棠的嘴張得老大,又要叫出聲時,又被月采玲摀上手,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很用力的點頭,月采玲這才又鬆開手。這下偷聽的人又多了一個。
「娘是她們的師門前輩,或許可以問問娘,為何百花會從百荷會出走。」風正揚說道。雪一塵將蓋茶往前一挪,說道:「你義娘自從出閣後,除了同門師姊妹的我月教教主夫人,也就是月兒的母親,還有在來往聯繫之外,就已經不再過問師門的事,我想她可能也知之甚少。」
「風兒,你還沒提到為什麼她對你有興趣?」雪一塵問道。「哦,從她知道我叫風正揚,來自飄雪山莊,自此就常找我去喝茶聊天。」風正揚神色輕鬆的說著。「都聊些什麼?」「就家裡的事,瑣碎的事,也沒什麼,這理由是叫人猜不透,不過聊的都不是什麼要緊事,我也就不放心上了。不過她的琴藝確實不同凡響,聽過的人都流連忘返,真是神奇。」
風正揚說得眉飛色舞,好似人還在百花樓。不過,雪一塵聽到這裡,心底已覺得此女子決非普通人物,會對風兒產生好感,也決非單純男女情誼或相互欣賞。思至此處,雪一塵冷笑了一下說道:「真有這本事?真有這本事何不直接來山莊坐坐。」看到風正揚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突兀,笑道:「沒事,說說而已。」「對了,風兒,明天你娘親在西佛寺的七天齋戒禪修就要結束,你帶人去接她回來,雖然她有護院相隨,但我想你去,我會比較放心。」「怕鬼羅門的人又來找麻煩嗎?」風正揚問道。「這是其一,另外,我想讓她親眼看看你,她可是常唸著要你早點回來吶,你去接她,算是給她一個驚喜。」雪一塵說著說著,臉上儘是愉悅的神情。風正揚也高興的說道:「好啊,我明天就去接娘回來。」
雪一塵立起身來,向房門口走去,風正揚也跟著站起來。「到西佛寺快馬也要半天,你明兒個早點出發,你打算帶多少人去,跟你洪叔說一聲就好。」風正揚說:「我想帶我那些兄弟去就夠了,護駕是他們拿手的。」雪一塵點點頭,接著拉開了房門,瞄了空無一人的走廊,眼睛向上飄了一下,輕輕笑了笑。月采玲和小棠兩人正滿臉緊繃;雙手雙腳大張的撐在那樑上,深怕雪一塵或風正揚一抬頭,被發見她們就慘了。雪一塵抓著風正揚轉了個方向跨出書房外,正巧背對著月采玲和小棠,還對風正揚說:「對了,行裝多準備兩人份,要是有人要同行去西佛寺,也好有個照應。」風正揚以過去經驗說道:「去西佛寺的路程不遠,那也只要一人份即足,怎麼…」雪一塵點頭拍拍他肩膀説道:「照辦就是。」
風正揚點頭稱是後,滿腹疑問的去準備行裝了。見人走遠了,雪一塵對著無人的走廊說道:「妳們也要去嗎?」說完頂上落下月采玲和小棠兩人,儘是哀怨無辜的表情。「偷聽就算了,還給我爬樑,成何體統,給我抄寫正心禪經五十遍。」雪一塵很是不高興的關上書房門,往廂房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又說:「明天他們一清早就會出發,妳們晚個一刻出發,應可趕上他們。」兩姊妹高興得抱在一起。「回來後三天內交出正心禪經五十份。」說完就揹著手走回房間就寢,只留下走廊上有點高興但卻極度哀怨的兩人。
隔天天未全亮,風正揚一行七十三人已在整裝備馬,另外,因為雪一塵的吩咐,多拉了兩匹馬裝載行糧或物需。眾人齊備後,風正揚右手一揮手,旋即震出隆隆馬蹄聲,下山往西佛寺奔去。一刻鐘後,從一旁的馬廄又衝出兩個騎著快馬的身影,是月采玲和小棠。
風正揚等人快奔至山下二十餘里時,天已見白,恰巧離萬宗會所下榻的嵩下客棧不遠。打扮好時下最流形的男裝裝扮;正準備上山找風正揚的萬宗會大小姐,和羅英才走到客棧門口,即見到遠處有一隊快馬揚塵經過。
「小姐,是風正揚和他的騎隊。」羅英在大小姐的背後輕聲的說道。「咦,那…怎麼…」大小姐突然愣住,眼前一時半刻說不出話。羅英倒很快的接著說:「沒錯,去也撲了空,不用去了。回屋裡喝茶吧,聽說這家客棧的茶葉是飄雪山莊的,好喝哦。」大小姐一臉快氣哭的樣子,不停的抖著雙手,心裡硬是不甘心。她氣得甩了雙手,蹬一下腳根的喊道:「備馬!我們追上去。」羅英眼睛向上飄了一下,很無奈的應了聲「是!」。
風正揚等七十三人來到半途突聽到後方有人大聲叫喊。「等等我啊。」風正揚覺得奇怪的回了頭,忽望見月采玲和小棠的身影,舉手勒停馬隊。滿臉狐疑的看著月采玲和小棠一臉匆忙的來到自己面前。「妳們兩個怎麼在這?」風正揚不解的問道。「我們也要去。」小棠高興得在馬背上蹭著並大聲的喊著。風正揚儘是頭痛表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師父准我們來的呀。」連月采玲都這麼說了,風正揚更說不出話來了。「有危險我可能會無暇顧及妳們兩個的安危。」風正揚無奈的說著。「不用你顧啊,我可是月牙盟的當家呀,那要你顧,省省吧你。」「更何況去接師母有什麼好危險的?對不。」月采玲說得一臉俏皮,逗得風正揚身後的七十二緹騎都張口呵笑。風正揚怒眼一回看了看,馬上就個個收起笑臉,一副正經模樣。
風正揚低頭想了又想,怎麼就是不懂,師父怎麼讓她們兩個跟來。此刻,福貴傾身說道:「將軍,還得趕路吶。」風正揚頭仍低低的舉起左掌,回道:「我知道。」挺起身後,風正揚說道:「福貴你看住月兒,楊順你看著小棠。」兩人受命齊聲稱是。「就這樣,出發了。」眾人拉起馬韁,再次摧馬快跑。
西佛寺,是大唐盛行佛教,於貞觀年間所建的佛寺。長安城以外的佛寺,像西佛寺這般建構恢宏,僧眾過百的寺宇不多,西佛寺算得上知名的大寺。
紅色的寺門緩緩開啟,住持方丈送一位女信眾來到寺門前,寺門外早有一輛繽彩華麗的馬車在等候。馬車後方則有六名身著白衣,持各式兵器的護院在馬背上等著護行。這名生得雍容華貴的女信眾,頭頂紅色牡丹,身批華服彩衣,石榴紅、牡丹白、石藏青的服飾,將整個人點綴得好不豔彩奪目。其自然流露出貴氣富麗的成熟外表,讓人會有如見天女下凡的錯覺。
「那我們告辭了,方丈。小蝶蘭,走了。」「施主,慢走。」合十頂禮拜別了西佛寺的方丈,女信眾領著小ㄚ鬟上了馬車。四名護院馬上驅至前頭開路,兩名殿後的離開了西佛寺。
才出西佛寺五里,四周即人煙稀少,前方盡是滾滾黃沙,左方有一片翠綠密林,有幾隻鳥獸受了驚嚇從樹林中飛了出來,六名護院注意到了這情形,伸長了頸子往樹林方向望去,眼底充滿警覺的目光。這樣一路顛簸又行進快速的情況下,六名護院仍察覺了左方樹林裡的動靜,雖說不能很確定會是何方神聖,或有何企圖,但六人都繃緊了神經,臀離鞍一尺,以半蹲之姿縱馬,以利加速。一名護院向馬伕點頭示意,馬伕會意後,也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夫人,馬伕好像太快了點,這車顛得很,我去叫他慢點。」小蝶蘭剛要起身,夫人親切的笑了一下,即用手攔著小蝶蘭,另一手撩起窗帷向外看了一下便說:「不用,因為我們被人家盯上了,護院正在警戒。」「是。」才說被不明人士盯上,但夫人仍是穩穩坐在紅錦扶椅上,輕搖手中的絲綢圓扇,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馬車又進了一、兩里路,林中忽見一道煙火直衝雲霄,樹林裡的不明人士開始現身了。慢慢的從林子裡竄出一個又一個的以黑巾蒙面的黑衣人,每人都騎著黑馬,各持長短兵器,個個目光都充滿著殺氣。人數慢慢聚集越來越多,雙方開始以並行的方式急馳在這廣大的黃土路上,六名護院也未見驚慌,個別緊盯這些來路不明的人馬,絲毫不敢大意。
「莊裡可能出事了,大概是這兩天才發生的事,我們得快點回去看看怎麼回事。」夫人以平常冷靜的口吻對小蝶蘭說著,好似外頭的緊張一點都不能影響她的心情。
馬車隊和黑衣馬隊的距離,從三十五公尺逐漸縮小到十餘公尺,護院見到對方已逼近到這等地步,個個都抽出了專長兵刃,準備以生死相搏,好護送夫人回到山莊。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刻,黑衣人發箭了。數十餘箭向馬車飛射而來,一名護院抽出一把四尺長的黑色鋼棍,棍間有兩道金色環節,使勁一甩,四尺鋼棍頓時變為三節,且靈活的將對方射來的箭打落大半,僅有幾支擊中馬車車頂。另兩名護院也發箭還擊,每人一發兩箭,即刻讓四名黑衣人落馬。一名黑衣人見狀,知道只能硬上,於是指著馬車大吼一聲:「一個不留,殺!」黑衣馬隊開始向馬車靠攏,護院再次發箭護車,且加快了發箭的速度,數人應聲落馬,有一人落馬後還被後方同伙的馬蹄撞上,慘叫連連。
四、五個黑衣人一一跳離馬背,欲攻上馬車頂,兩名護院也騰空奮起,在半空中與對方展開交手。護院的功力略勝一籌,空中短短的停留幾秒,就分別踹倒二個,再合力擊殺三人,藉著出手的力道,再回到馬背上。雙方你來我往的拼殺了好一陣子,護院每人也都受了傷,但仍是與對方力拼,黑衣人也因此損失不少兵員。護院功力不淺,但人數上終究吃虧,黑衣人全體蜂湧而上,六名護院使出渾身解數力抗黑衣眾人,不敢懈怠。可是,在無暇顧及的情況下,有幾名黑衣人跳上了馬車車頂,車中的夫人和小蝶蘭也有所警覺的望著車頂。小蝶蘭從兩袖中各抖出一個小型圓環刀刃,預備護主。當兵刃要插入馬車之際,有數道強箭,帶著強勁風暴,劃開空氣,從馬車正面殺過來,將馬車上的數名黑衣人個個射落,是風正揚和他的騎隊正好碰上了。
風正揚抽出赤霄劍,往前一指,吼道:「衝啊!」騎隊即刻抽出配刀,隊型也形成攻擊的鍥形,向對方正面衝去。「月姑娘,從我左後方,跟著我來。」福貴對沒有軍事經驗的月采玲說道。因為軍隊行動是有其要領和要求的。月采玲看到馬隊隊形有了變化,當下明白福貴的意思,便應了聲「是!」跟在福貴後方。小棠看了,明白了狀況,也跟在楊順身後。楊順回過頭對小棠大笑說道:「雪姑娘,妳不用怕,俺會替妳擋箭,跟著俺來,衝呀!」
風正揚劍氣往前一揮,前方二人身軀連同馬首即刻分為二截。對方被此景象嚇住,騎隊全體再趁勢和黑衣人正面碰上,馬車和風正揚等人此刻也正好擦身而過。
六名護院見到風正揚出現都大喊:「是風少莊主,有救了,大伙兒撐下去呀。」這句話同時也驚動了車中的夫人。夫人望著小蝶蘭問道:「是風兒嗎?」小蝶蘭回說:「是聽到有人喊少莊主。」原本冷靜的夫人,聽到此言,心裡頭也開始響起砰砰緊張感,頻頻欲往窗外探看。「風兒,是風兒來接我啦。」激動之情溢於顏表,相異先前生死交關的冷靜模樣。「夫人,先待著吧,外頭還沒平靜吶。」小蝶蘭憂心的說道。
士氣稍弱的黑衣人,面對盛氣凌人的風正揚等人,勝負立見,黑衣人眾徒死傷慘重。全都已負傷的護院見馬車已拉開到安全距離,欲拉回馬頭去幫風正揚對敵,風正揚即刻喊道:「不要停,保護夫人。」護院受命後,又調回馬頭,跟上馬車。夫人聽到風正揚的聲音,再也坐不住了,作勢要起身,小蝶蘭即攔道:「夫人!」「我堂堂飄雪山莊夫人,怎可讓我的風兒身陷敵圍而不顧。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說罷,往前兩步竄出車外,踏上馬伕肩頭,藉力向後垂直翻轉,騰至半空,舞動雙手水袖,捲住兩名黑衣人往後一拉,借這力道再運起內力,不用半步即往戰鬥亂團的中心飛去。一落地身旁立即旋起一陣強風,轉了幾圈,順勢抽落數個黑衣人,一團混亂中眾人紛紛退開。
一名黑衣眾笑道:「這娘們竟自己送上門來。」作勢要砍,隨即被夫人的水袖一抽,便向後落馬倒去。「這…」「妳會武功?」黑衣眾人和福貴等人都被這眼前景象嚇著,萬萬沒想到一名孅弱女子竟暗藏絕世武功,爭鬥也突然就此停住。「好像退隱太久了,知道我是誰的人越來越少了。」說著說著孅細的口氣突轉凌厲之勢說道:「我乃凌霄仙子─邱寧。你們好像都只知道我是飄雪山莊的夫人,其它一概不知?」「凌霄仙子邱寧?嗯…誰啊?」黑衣眾個個面面相覷,有一個頭領忽然大吼:「不管,反正我們受命要襲擊這輛馬車,也不管是誰啦,兄弟們,動手。」天外倏然飛來兩個飛環,又兩名黑衣人應聲落馬,忽地裡從上方落下一名小女娃,收回雙環,揹手怒目環顧眾黑衣人說道:「都跟你們說是飄雪山莊了,還敢動手?想與山莊為敵麼?」
黑衣人簡直不敢相信的說:「飄雪山莊連個小女娃講話都如此囂張?」小棠聽到此話悶著聲躲在人後偷笑,彷彿在說小蝶蘭脾氣算好了,你還沒領教過姑娘我的本事吶。「小蝶蘭。」邱寧微笑點頭,示意要小蝶蘭退下,小蝶蘭作揖退到邱寧身後,但仍是一副不悅的神情。
「各位,是誰派你們來的,山莊向來以經商為主,不問恩怨,有誰跟山莊這麼大仇恨?要如此痛下殺手。」邱寧緩了氣,以平穩的口氣說道。「收人錢財豈有洩露買主的道理,乖乖的受死,免得老子麻煩。」黑衣人的頭領聽到是飄雪山莊仍是一副不以為意,執意要完成任務。
風正揚將劍往前一指,說道:「你們的人都快死光了,還想硬拼?」東風七十二緹騎將兵刃亮出,隨時準備動手,刀刃犀利,不時發出嗡嗡震響。黑衣頭領瞄了一下身後僅剩六、七人的同伙,明白眼前是沒希望了,心底一橫,吼道:「不說是死,說了更是死,橫豎是死,就死得有點尊嚴,大家動手。」風正揚即刻收劍,從愛駒雪姬的背上一躍而起,一掌將頭領打得老遠,但沒打死,這掌原是想嚇阻對方不要妄動,但亡命之徒那有這番心思,一個個向風正揚砍殺過來。風正揚立於原地不動。邱寧、月采玲和小棠都大驚失色,以為風正揚沒察覺,正欲出手之際,福貴等人即刻時發箭將對方一一掠倒。
眾人下了馬,逐一查看屍首,想查明襲擊馬車的份子究竟是何來歷。風正揚來到首領面前,扯下頭領的面罩,發現對方血流滿面,已是咬舌自盡。此人右頰有道刀疤,由其凶惡的面相初斷,是個武林中人。
「這是誰?」月采玲問道。身旁一名護院見了此人面目點頭說道:「是黑杉寨的匪群頭領,叫武虎,劫過我們鏢局一次,沒劫成,我和他交過一次手,那次他損失不少人,可是,沒理由不認得我們山莊啊。」「那次他有蒙面嗎?」風正揚問。「沒有。」護院很快的回道。風正揚挑了眉說道:「收錢加復仇。他其實認得我們。不然何須蒙面?我想,他怕的是他背後的主使者,不是我們。」
「那主使者會是誰呢?」月采玲說。
「萬宗會和鬼羅門最有嫌疑?但還不能確定,不過我想沒多久就會知道了。」風正揚很有自信的說道。「為什麼?」月采玲不解道。「他們沒達到目的,有必要會再找上門來,如果沒有,就算了,最好這樣,哈哈…。」月采玲實在懷疑風正揚有什麼理由這樂天,思道:「仇家都上門了還這樣。」確定沒有生還者後或危險後,月采玲和小棠趨前向夫人問安。
「娘!」小棠以稚嫩的聲音大聲的嚷叫著。「怎麼妳也跟來了?」「月兒向師娘請安。」「哦,月兒啊,還在跟妳爹鬧脾氣嗎?」邱寧親切的問道。月采玲揪著嘴,有些不好意思說道:「現在別問這個啦。」「好,先別問,晚上我再找妳聊聊。」「風兒呢?風兒。」邱寧等不及要看久別的義子,親切溫柔的叫著期盼多年的名字。「將軍,輪到你啦。」楊順開玩笑低聲的對風正揚說道,風正揚不悅的瞪了一下楊順,不准他胡說,楊順則當作沒看到左顧右盼。風正揚來到邱寧面前說:「娘,妳…」「唉呀,我的風兒啊,娘可想死你了。」話都不讓說完,邱寧一把抓過風正揚就往懷裡抱。風正揚滿臉通紅的躺在穿著低胸華服,全身都充斥著姻脂香味的邱寧的懷裡,尷尬的說不出話來。邱寧這突來的舉動看在福貴等人眼裡,真教人心裡五味雜陳,好生羨慕。
楊順小聲問道:「怎麼好事全教風將軍給碰上了。」福貴撇一下頭回道:「去問風將軍啊。」「喂,看,將軍也會臉紅吶,喫。」黃賀虎挑著黝黑細眉從後面又補上一句。個性沉默寡言的溫避禍依舊沒有說話,但嘴角卻微微上揚。小棠啾著嘴,雙手高舉放在頸後,想道:「娘也太誇張了,對自己生的都沒這麼好。」邱寧抬起風正揚的臉龐說道:「讓娘看看你,啊,瘦了不少吶,回到山莊後,娘幫你燉個桂芝人蔘湯給你補補氣。」
風正揚滿臉通紅,很不好意說道:「娘,我很好,但有弟兄受傷了需要上藥啊。」邱寧這才從興奮的心情中回神,羞羞的說道:「唉,瞧我這般失態,看到風兒,什麼都忘了,呵呵。」「劉伯,扶受傷的弟兄上我的馬車,我騎馬就行了,我順便陪陪風兒。」馬伕劉老應聲後,替六名護院先上點金創藥應急,再做簡單包紮,扶上馬車休息。
「是這方向沒錯吧。」萬宗會的大小姐問道。「是的,小姐。」羅英回道。「這風正揚也真是的,沒事跑那麼快幹嘛?」大小姐喘呼呼的唸道。「是妳自己說不要跟太近,免得…」羅英有點興災樂的說道。「閉嘴啦,快趕路。」大小姐顯然被這炎熱的天氣熱得有些不耐煩。「是,小姐。」兩人再度策馬快奔,在這荒郊野外的不毛之地,試圖找出風正揚的去向。而風正揚一行人現正漫步在回山莊的路上,邱寧向風正揚問起這些年來在京城的種種,小棠則在旁抱怨風正揚花心對不起月采玲,風正揚則頻頻喊冤,逗得邱寧笑得彎腰流淚。
「將軍,前方有二名不明人士接近,速度很快。」一名擔任斥候的校尉跑回來喊道。風正揚警覺的趕到隊伍前方查看情況,邱寧不放心的也跟了去瞧瞧,月采玲向小棠點了一下頭也跟了上去。
風正揚望見遠方有二匹快馬正向他們奔來,身形看上去不甚壯大,但因為距離還很遠,所以來者是誰還不能斷定,只是山莊連著兩天來都遭人襲擊,使得山莊眾人也不由得神經緊繃起來。
「小姐,是他們。」大小姐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碰到風正揚,勒停了馬,整理起儀容來了,回頭望見在偷笑的羅英,叫道:「哎呀,把妳那額頭上嚇人的死字擦掉,去拜訪人家,還寫這個。」說完就做勢要幫羅英擦掉額上的字,羅英擋道:「小姐,我自己來。」「快點!」
「對方停了。」福貴說。風正揚仍摒息凝神的看著前方這兩個愰動的人影,心裡同時也擔心馬車上受傷的護院需要回山莊休養,不能拖太久之故,就決定前去會會對方,必要時,他打算邊打邊退。會有這樣的顧慮,是因為擔心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背後是否有更多的武力集團,以目前的狀況,可能無法應付。
「福貴,黃賀虎,你們兩人各領一隊,護送馬車,必要時,你們先走,其它人和我會掩護你們。」風正揚說完轉向邱寧說道:「娘,妳們就和馬車先離開…」邱寧用圓扇掩面親切的呵呵笑說:「風兒,你想保護女生是好,但飄雪山莊可是沒有孅弱的女子哦。娘不用你擔心,娘還可以幫你。」小棠趁機加油添醋說道:「對啊,年幼如白金都不怕,你怕什麼?」膩稱小蝶蘭的白金被小棠說的面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風正揚點點頭說:「好吧,不過有危險時楊順和溫避禍會保護妳們離開。」月采玲說:「他們過來了。」風正揚說:「走吧。」
雙方緩緩拉近距離,當對方的輪廓越來越清楚時,福貴說道:「是一名書生和ㄚ鬟,可是,不應該是書僮嗎?怎會帶ㄚ鬟?」楊順說道:「難不成又一個跟將軍一樣好運的傢伙。」風正揚聽見了,回頭看了一眼,楊順又説:「我可沒跟你講話啊。」風正揚對福貴說:「福貴、黃賀虎你們繼續走,不用等我們。」「是!」兩人應聲後,出手對後方人員下令,逐漸的將隊伍帶開。
雙方來到二十餘公尺時,大小姐對羅英小聲說:「先假裝不認識。」羅英隨口應了聲「哦。」
大小姐拱手朗聲說道:「對不起,冒昧向各位請教,飄雪山莊往哪走,我想去拜訪一位風將軍。」月采玲不客氣回道:「怎麼,找他有事麼?」
風正揚見到大小姐,心底瞬間浮起兩天前,剛要上山莊時,在要離開嵩下客棧時不經意瞥見將一名壯漢斥退的儒生。但因為沒有仔細看,再加上走得匆忙,所以印象有點模糊,不過那股相似之感一直在心底盤旋不去。
大小姐笑著回道:「在長安每個人都聽聞過他的名字,聽說他回山莊了,想登門拜訪這位長安名人。」「在下就是風正揚,請教這位公子如何稱呼?」風正揚拱手溫文的問道。月采玲拉了一下風正揚的袖子說道:「什麼公子,她是個女的啊。」這位「公子」從袖中抽出信扇,「啪」的一聲,將扇展開,半遮花容,微微笑了笑,雖然沒讓人瞧見她在笑,但笑意仍從她那靈澄的雙眼顯露無遺。小棠疑惑的想道:「女的?來找小揚哥哥?怎麼姓花的女人之後又來一個?」
大小姐俐落的收下信扇說道:「小女子慕容嬌,帶著ㄚ鬟千里迢迢想一賭風將軍的英姿,沒想到,竟教我在此地給遇見,真是小女子之幸啊。」
風正揚客氣的說道:「慕容姑娘,在下僅是一名武人,怎得姑娘賞鑒,勞得姑娘千里尋我?」當風正揚和慕容嬌在交談時,邱寧注意到了慕容嬌身後的羅英,怎麼都教人看了很眼熟。邱寧直在心中暗道:「當年五歲,和棠兒同年,至今是該有十五了。」「風兒,既然人家來到這裡來拜訪我們山莊,不要怠慢人家,招待人家去山莊吧,也算給人家心意的一個回禮。」邱寧最主要想利用這機會將羅英帶回山莊,讓雪一塵確認;是否是十年前他們所見過的那位小女孩。風正揚應是後,對慕容嬌說:「請姑娘隨我到山莊,讓我好好招待姑娘盛情。」墓容嬌一聽風正揚邀她去山莊玩,當下樂得直說:「好啊,能得風將軍邀請,是小女子之幸,就恭敬從命了,謝風將軍盛情。」聽到這個女人要去山莊,小棠嘟著一張臉,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因為是母親的吩咐她也只能悶在心裡了。月采玲反而沒有這般反感,只是女人的直覺讓她心底有股陰影揮之不去,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就這樣,萬宗會的大小姐和羅英就這麼莫明奇妙的進了飄雪山莊,還當了上賓。進了山莊的大小姐身份會被拆穿嗎?對山莊又有何影響呢?且看下回 四、姓花的,本姑娘來長安會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