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定祕魯和玻利維亞後,我望著加拉帕戈斯興嘆:好近啊,但排不進去了。既然沒辦法一訪啟發達爾文的聖地,但又很想看企鵝,在茫茫資料大海裡,鳥島就這樣蹦出來。號稱窮人/背包客的加拉帕戈斯,在鳥島可開心目擊企鵝、鵜鶘、鰹鳥和海獅。
我們在祕魯首都利馬機場會合後,立即驅車南下,沿途一側是東太平洋,另一側是鮮有綠意的煙煙荒漠,兩個小時後才偶爾見到小面積的馬鈴薯田和葡萄園。考量團員的舒適度,我們搭乘的是高級長途巴士Cruz del Sur,座椅不但能調整到半躺,車上像飛機有毯子、餐點和電影欣賞,行李還要check-in和過安檢。
四小時車程抵達Paracas,這是一個在首都利馬與納茲卡(Nasca)中點的港口小鎮。Paracas一字源於「雨」(para)和「沙」(aco),指的是這兒無垠的沙漠與午後如大雨的漫天沙塵。一般遊客停留在這一帶的行程包括:鳥島、沙丘吉普車衝沙、乘小飛機眺望納茲卡線,與到伊卡(Ica)酒莊品嘗皮斯可酒。我們雖沒去納茲卡,但從海上回望這巨大的神祕燭台圖騰,也是非常壯觀。海邊停著近百艘木造小船,鵜鶘笨拙的在沙灘散步,等待漁夫或遊客好心的賞些點心。
第二早晨我們搭船出海到鳥島(Islas Ballestas),一出海就有海豚相伴太美好。小時候讀到祕魯智利玻利維亞因為鳥糞掀起的太平洋戰爭覺得匪夷所思,沒想到竟然能親眼目睹鳥糞之島。19世紀時祕魯一年出口40萬噸鳥糞,如今限制八年採一次,2011年光在鳥島就採了4000噸。從島上源源不絕飛出的燕鷗像綿密的絲線圍繞著海面,等船靠近時我們彷彿被鳥群形成的煙霧籠罩。好幾種海鳥占據這幾個大小島嶼,遠看黑壓壓的萬頭鑽動毫無空隙,絕對比此生看過的鳥還多。
祕魯鵜鶘身形最大,貼著水面低低掠過;祕魯鰹鳥、印加燕鷗跟等眾海鳥不時衝出盤旋,洪堡德企鵝聚在一塊發呆。公海獅懶散的癱在礁石上一動不動,群聚岸上的則像喝醉的大叔嘮叨抱怨不休,時不時發出打嗝般的咕噥巨響。好鬥的則往後退三步,一邊氣咻咻的發出警告一邊往對方頸部咬去。母海獅則像演出水上芭蕾到一半突然分心匆匆下台的舞者,留下流暢的一個甩頭沒入浪裡。
科學界的莎士比亞-洪堡德
既然都看到洪堡德企鵝了,花點時間來介紹洪堡德吧。亞歷山大.馮.洪堡德,跟拿破崙同年出生的博物學家、思想家與探險家。他曾花五年壯遊南美洲,探險路徑足以繞地球一圈。不但深入委內瑞拉雨林,還帶著數十件儀器攀爬當時人們認為的最高峰-6400米的欽波拉索山,只為一睹活火山的火焰。六十歲時,還橫越16000多公里,前往俄羅斯最偏遠的角落。
洪堡德一生著作等身,他是第一個用視覺表現科學數據的人,他發明的等溫線和等壓線圖,至今我們仍用在氣象和航海上。當他在各地登山探險,採集動植物標本和測量氣溫氣壓時,不同於以往生物學家單獨紀錄新物種,洪堡德用系統的宏觀視角,連結各地的觀察記憶,歸納出植物的外觀形態隨氣候而改變。也就是說,不同的地理環境有相應的氣候帶和植被帶。即使是在亞熱帶台灣的高山上,相似的低溫環境也能讓原產於溫帶國家的植物生長。(現在我們看起來很理所當然的概念,當時可是很激進的。)
除了科學和自然地理學上的偉大成就,洪堡德還開啟了自然寫作的巨輪。歌德曾說,「洪堡德以美學的微風,點燃科學的明亮火焰」。1800年,當他在委內瑞拉看見殖民農場因過度伐木造成的環境浩劫,洪堡德成為史上第一位談論人類行為造成的氣候變遷衝擊。他影響了當時許多最偉大的思想家、藝術家和科學家:沒有洪堡德,達爾文就不會登上小獵犬號,也不會寫出《物種起源》;梭羅的《湖濱散記》也不會是今日的模樣。革命先驅(成功後變成獨裁者)西蒙波利瓦,更是受到洪堡德的啟發和鼓勵,(才跨出在巴黎窩咖啡館和沙龍聊天的舒適圈),引領南美洲從殖民統治裡解放。
儘管在學術圈外,洪堡德已被歷史遺忘,但他的名字已常留人世:山脈、峰頭、洋流、海灣、冰河、河流、瀑布、湖泊、城鎮、街道、公園等,還有將近300種植物、超過100種動物和好幾種礦物(!)都以他為名;甚至美國當初在命名內華達州時,也考慮過洪堡德;月球上還有洪堡德海。跟祕魯這兒有關的,是洪堡德在航海時順便測一下水溫、發現的洪堡德寒流(又稱祕魯洋流),寒流裡的六足洪堡德魷魚,以及洪堡德企鵝。
回到祕魯
實在很難置信這一側是藴育豐饒生命的海洋,另一側的陸地卻是黃沙滾滾,簡直是瘋狂麥斯(或星戰七)的場景嘛。祕魯政府在六零年代就把這兒劃成國家保護區,(我很難想像在台灣,官員看到寸草不生的荒漠會想把它保護起來),每處景點或觀景台都有人員駐守解說,停車場或步道只簡單用一列石頭擺著沒有另加設施。
我們吃了很多海鮮但只看到海鳥抓魚,沒看到漁民作業有點可惜。在這兒,我們第一次吃到南美名菜檸汁醃魚生(ceviche)。它是運用檸檬的酸使魚肉或海鮮的蛋白質變性,達到熟成的效果,通常搭配洋蔥和其他蔬菜,非常開胃(其實是主食),是中南美洲沿海地區餐廳常見的菜色。另外,還有城市以之為名的皮斯可酒(Pisco),是一種濃度38度以上的葡萄發酵酒,常被作為雞尾酒皮斯可酸味兒(Pisco Sour)的基底酒。墨西哥的龍舌蘭Tequila、加勒比海的蘭姆酒Rum、巴西的卡沙薩Cachaça,與祕魯皮斯可Pisco,合稱拉丁美洲的四大烈酒。據說智利和祕魯都宣稱自己才是皮斯可發源地,不管如何,到這兒先嘗嘗是什麼味道。
這時還沒有太多驚人的團員故事可以分享,大概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以一張Paracas的無敵夕陽結束這一回合,下週再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