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12|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31.失智

Yuki小雪破產兼進了精神病院。年僅21的她,一輩子也完了。她只是無數傾家蕩產的八婆團與妓女和無數高中下層人海裡的一粒小沙子。時間一過就若無其事地繼續過著誤人子弟身為老師不該有的生活,放學後就拿著上學時買的報章回住處躺下來,用報紙蓋著臉,用棉條塞著耳朵,回避樓下小販攤檔的嘈雜叫賣吵架聲。睡到接近黃昏就跑到附近的大排檔要一碟窩蛋免治牛飯一杯咖啡,填塞了肚子後像行屍般,攜帶著一雙死魚眼飄回住處,坐在三呎寬的小桌前,在50伏特鎢絲燈怉下開始修改學生的功課。
  跳樓的惡夢纏繞著我。感覺若果那個週五不是拉著小雪坐水翼船過濠江,小雪有可能把急挫的股市於週一停牌前沽清的話,也不會導致這悲慘的絕局。愧疚在內心裡萌芽長大。有空余時間就跑到精神病院探望小雪。精神科醫生說王雪怡小姐的病情不太嚴重,只是受股災的沈重打擊而引發短暫性的自殺傾向,現階段已有好轉跡象,起碼一日三頓飯都如常地咽下。抑鬱及少許的譫妄症產生的幻覺倒是比較難預計的一種病徵。她在醫生診症時會誤把醫生當成是追債索命的財務公司專門收爛帳的殺手。所以要像易碎的貴重物品,小心翼翼地保護好,絕對不能用提高嗓門與喝罵等等的手段來處理。
我靜靜地坐在小雪的床緣,輕撫她的髮,在她熟睡後的耳旁哼著她常常在收音機聽到的一首名為“鐵塔凌雲”的歌。當我凝望著小雪那張青春亮麗的臉時,在那雙緊閉的眼眶流出一行陽光下晶瑩剔透的淚水。她的夢境里到底遇到甚麼事會讓她傷心落淚?在半張的唇上輕吻了一下,對她說我會再來看她,一直到她痊癒,然後攜著她的手,一塊離開這所像監牢的精神病院。放下曾在她工作環境里經常放著的一隻有毛毛的小白熊在她枕邊後,關上身後門之前,回首向著掩上的門縫內的她說再見。
走到過道的盡頭處,隱約感覺到身後一陣風撲到我肩膊上,回頭瞬間,與小雪快如閃電的身體撞到一起。她身後追上來的三名女護與兩名男護士已趕到,就在她雙臂纏上我脖子前把她強行拖離,我喝住一眾男女護士,然後把小雪擁進懷裡。她雙腿如彈簧似的騰空纏到我腰際。人型狀的樹熊緊抱著我這棵樹的樹身不放。她近距離地瞪著我的雙眼,嘴巴叫了我:李…哥。她的腔調與發音像“離歌”多於像我的名字。輕撫著她的背,跟她說我會再來看她。鬆弛了緊繃的筋肉後,她慢慢地從我身上滑下,墮落一眾護士的手裡,放回從她房裡推出來的病床上。看到她向我揮手,我笑著舉起在空氣中的手向她揮舞。在眾護士的身體遮擋中,我瞄到她也同時在兩名護士的肢體間的空隙瞅著我,向著我展開她在三溫暖工作時的一貫笑容。原來在三溫暖對著我不是應酬用的虛偽笑容。我內心的愧疚感已長大成熟如一棵難以在暴風雨蹂躪下輕易被連根拔起的大樹了。
炒股成幻影後,轉戰賽馬場上那堆畜生被皮鞭狂抽下定輸贏的賭搏活動對普羅大眾來說不失為一種小賭怡情大賭傷脾胃的玩意。我對畜生被狠騎鞭策的興趣不大,省回不少可以跟一眾酒囊飯袋的教師同事們吃喝玩樂的籌碼。
  陳少霞是學校里已婚育有兩子的教師,丈失沈迷賭馬賭狗,馮賭必到,馮到必輸。聽陳老師小息午飯後所吐的苦水與負能量,比香港人浪費的殘羹冷炙不相佰仲。一張嘴巴竟可以吐出一個人一生吃下的東西的總和,可不是開玩笑的噁心,非常嚴重的後遺症讓一眾老師們都避開陳老師,她坐在飯堂西邊的話,老師們就往東邊跑。放學她從東門離開,老師們就往西門竄逃。只剩下一個我,憑著勇者無懼的心態每一天午飯小息的空間時段裡,都坐在陳少霞身旁。用心聆聽是一種美德,我媽說的。終於有一天陳老師晴天霹靂無言地盯著坐她身旁若無其事地吃著飯堂的例湯與一碗貌似牛腩飯的牛雜燴湯飯的李老師,碗里的內容與她口中吐出的不滿內容像極了。她看著我一口接一口地啃著,她的眼淚突然像股市崩盤一樣,水銀瀉地式從她臉上奔流而下。女人的眼淚等於殺人不見血的武器,需要額外提防以免墮入無法自拔的陷阱里,死無全屍。戴眼鏡的女人在我們男人眼中更要千萬個小心。有文化的四眼男人夠陰險的了,有文化的四眼女人簡直就是吃人連軟硬骨頭啃掉都不用眨眼,比陰險惡毒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千倍以上。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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