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與榮耀》貝德羅．阿莫多瓦

提到自傳電影，初初印象通常是制式的敘述邏輯。若非以大史敘述個人人生，便是以斷代紀年，切片式順敘、倒敘，交代人生里程碑般地點閱影響個人最鉅的事蹟。自己為自己做傳，總是當局者迷，想要包含的事情太多，取捨不易，也就容易落入窠臼，其實無可厚非。

西班牙導演貝德羅．阿莫多瓦卻不同。

貧窮的童年、與初戀分手後的劇痛聊以寫作抵禦、老年病痛創作遭遇瓶頸，而吸食海洛因，阿莫多瓦以這三件人生要事為故事章節，若是平鋪直述，絕對呆板。他有些超脫又不忘貼近自身，從編導的角度，以形式為內容，將個人小史拆解、拼貼，以「啟蒙」為主軸，綰和為一條行雲流水的故事線。

阿莫多瓦製造今與昔、現實與幻想的蒙太奇——垂老的現時，回憶童年的窮愁潦倒，寄情文字創作的小說或散文或隨筆，讓演員以讀劇形式於電影中呈現。而老後遇見初戀情人，以及獲得啟蒙者的音訊時，原本以為能有支線的故事發展，卻在關鍵時刻決定停止繼續下一步的可能，在情節轉為灑狗血之前連忙收手，不單刪減結構中不必要的劇情發展，也因斷然的留白而產生懸念。在滿盈的情節與色彩之外，刷上空白，保有敘述節奏的平衡。

電影依然不脫導演所擅長表述的核心，在親情、成長、愛戀、性別認同與生老病故事中，持續關注中下階層人民、女性以及同志等族群。我喜歡電影的後設結尾。男主角眼神穿過攝影機望向演員，止於拍片現場。乍看收得猝然，但卻是點睛阿莫多瓦這一生選擇的志業。無一點鏡頭的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