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珞] 軒轅珞 03

軒珞一早起來，就看見軒赤終於化成人型，站在小俞床邊盯著他看。

「小俞怎麼了嗎？」軒珞好奇的走進去，只見小俞還睡得很熟。

「……晚點冥府要是送東西來，就給他戴上。」軒赤撇撇嘴角，說完就又化為原型趴在地上。

軒珞怔了怔的看看軒赤，又看看小俞，疑惑的伸手去把小俞搖醒。

「小俞，小俞該起來了。」

軒珞大概搖了他十分鐘，有點急了想伸手把他打醒的時候，小俞才張開眼睛。

「……老闆早。」小俞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奇怪怎麼這麼累……」

軒赤斜睨了他一眼，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的，軒珞看著他好半晌，看到小俞覺得有點奇怪的開口，「老闆……你怎麼了？」

「你昨晚去哪兒了？」軒珞抱起手臂問他。

小俞看看軒赤，想軒赤好像也沒說不能說，就老實開口，「赤哥帶我去看鍾平。」

「然後呢？」軒珞又接著問，有軒赤跟著肯定不會有問題。

「然後……沒有然後啊，我們回家以後我就睡著了。」小俞坐在床上蜷著被子說。

軒珞皺了皺眉，看著小俞又打了個哈欠，想想又問。「你做了什麼夢嗎？」

軒珞這麼一說，小俞就想起那個奇怪的夢，有些驚奇的開口，「有耶！我夢到我又跑回去那個陰暗的城，本來有好多鬼在追我，我嚇得一直逃命，後來我一火大就回頭吼他們，他們全都被我嚇得亂跑，換我一路追著回去市集那裏，然後我就看見鍾平跟何先生，不曉得為什麼他們都變得好高大唷，鍾平就帶我回來，連店裏都變得好大間喔，我連門把都握不到。」

小俞揮舞著雙手，用著誇張的語氣說著，軒珞只覺得一陣暈眩，這孩子居然脫魂跑到陰間大鬧，鍾平的魂都沒定還麻煩他把小俞送回來。

軒珞無奈的望向軒赤，軒赤的神情看起來一整個無辜。

「主人。」柳樹精從外面捧著個小小的紅盒子盈盈走進，「冥府的何先生送這個來，說是要給小俞的。」

軒珞想起軒赤剛剛說的話，把那盒子打開，是塊雪中帶青，色澤柔和的古玉環，已經穿上了紅色的蠶絲線做成個吉祥結，很漂亮的躺在盒子裏。

「是離魂玉。」軒應看他們都擠在小俞房間裏，湊過去一看。「小俞又做了什麼？」

「我……我沒有啊，我就做了個夢而已……」小俞一臉無辜的看著軒應。

軒珞把玉拿給軒應看，「何觀送來的，說給小俞戴著。」

「你昨天碰過這個？」軒應看了一眼，又望向小俞。

小俞看著那個古玉半天才想起來，「對！昨天在市集上看著覺得漂亮，想買給香苓，赤哥說香苓不戴陪葬品，我就不敢買了。」

軒應看著小俞半晌，才把那塊玉遞過去，「戴著，沒說可以不能拿下來。」

「咦？這不是陪葬品嗎！」小俞驚恐的退了一點。

「叫你戴著就戴著。」軒應瞪了他一眼，小俞衡量過後，覺得軒應比陪葬品可怕，只好接過那塊玉戴在身上，幸好這塊玉很漂亮，但是好像只有女孩子才在戴玉。

「也別隨便讓人碰這塊玉，藏好。」軒應說著，又望著舒服的蜷在厚地墊上，好像跟他無關一樣的赤。

赤望見軒應的目光，只一臉無辜的望著他，搖著尾巴表示那不是他的錯。

軒應也只無奈拍拍他的頭，「還不想化人嗎？　」

赤舔了舔軒應的手，又把頭埋回去睡覺，軒應也拿他沒輒。

軒珞嘆了口氣的望向小俞，「起來刷牙洗臉，我去弄早餐。」

「嗯！」小俞從床上跳下來，柳樹精上樓去把香苓叫醒。

軒應走出去店裏坐著，軒珞想了想又回頭望著軒赤，心裏實在擔心的要命。

從軒赤來到他身邊之後，從來就沒有這樣沒理由的耍過脾氣，但說他在耍脾氣……又不見他咬人或是吵鬧，他就只是安靜的趴在那裏不吃飯也不化人身而已。

就算是上次令月來訪的那一次，軒赤也只鬧了一會兒的脾氣，自己哄哄也就好了，他知道軒赤在氣什麼，就知道怎麼哄，但他現在完全搞不懂軒赤怎麼了，會這樣二天不吃不喝的不肯化人。

雖然據軒應的說法，他們不吃飯也不會生病不會死，他們進食只是因為想吃所以吃。

軒珞想著軒應剛來的時候，不管給他吃什麼都感覺不出來好不好吃，從不挑食，塞什麼就吃什麼，有時候弄得再好吃他也沒感覺。

所以看來也不是想吃才吃，而是他叫軒應吃，所以軒應就養成了每天要吃飯的習慣。

軒珞有點鬱悶，他屋裏這幾個明明都不是人，可是卻被他養成一些人才有的習慣，這對他們來說真的好嗎？

「老闆，你要弄蛋捲嗎？」在軒珞發呆的時候，小俞已經梳洗好跑出來，看著他放在桌上的食材。

「嗯，要吃嗎？」軒珞回頭朝他笑。

「要！我最喜歡老闆的蛋捲了！」小俞開開心心的幫忙切起洋蔥。

軒珞打著蛋，熱鍋的時候他靠近小俞，小小聲的開口問，「昨天赤是化人型帶你去冥府的嗎？」

「嗯，我本來在給他梳毛，赤哥突然爬起來，說要帶我去看鍾平，我就跟著去了。」小俞也跟著小小聲的回答。

軒珞本來問他，知不知道軒赤在不開心什麼，但想想以軒赤的個性，也不會把這種事告訴小俞。

而小俞說起鍾平就想起來，又抬頭望著軒珞，「何先生說我想看鍾平的話，只要去巷子裏找他，他隨時可以帶我去，我可以去嗎？」

軒珞猶豫了會兒，看著小俞期待的神情才開口，「是……沒什麼不行，但不能太頻繁去，對身體不好，那裏畢竟是冥界，寒氣太重。」

「嗯！我要去的時候會跟你說的。」小俞開心的笑著，又低頭切他的洋蔥。

軒珞把身體朝後退了一點，望向趴在小俞房間墊子上不出來的赤，又輕嘆了口氣，

「老闆，你的蛋捲要放培根嗎？」

軒珞回過神來對著小俞點頭，「好，多切點。」

「嗯！」小俞開心的切著所有的食材，好讓軒珞替大家做早餐，而軒珞站在那裏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又走進小俞房裏，在軒赤面前蹲下。

「今天還是不吃東西嗎？」軒赤輕輕的摸著他的頸子。

赤蹭著他的手，舔了幾下，又趴回前腳上，軒珞不放棄的又開口，「後天就是你生日了，想吃什麼嗎？還是想要什麼？」

赤只是掃著尾巴什麼也沒說，只用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看，然後又趴了回去。

「赤……是我做錯什麼嗎？」軒珞顯得有些沮喪，「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話，只要跟我說就好了。」

軒赤像是愣了一下，爬起來的瞬間化為人身的坐在地毯上，一臉無奈的開口，「那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不想說話。」

軒珞見他終於化人身了，暗自鬆了口氣，用著溫和的語氣問他，「不想說話總有理由吧？哪裏不開心了？」

軒赤抓抓頭沒有回頭，也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或許是他不想說，軒珞最後只笑著說，「好吧，不問你，那你告訴我生日想吃些什麼，我好提前準備。」

軒赤望著軒珞帶笑的臉，那一雙清亮的眼眸，總是能看透一切，軒轅珞也曾經這樣的看著他，笑著問他在想什麼。

軒赤沉默了很久，最後才低聲開口，「……陪我就好了。」

「嗯？」軒珞沒聽清楚，又湊近了些。

軒赤深吸了口氣，像是鼓起全部勇氣，神情認真地說，「我生日那天下午的休息時間，陪我一個人出去走走，我只要這樣就好。」

軒珞笑了起來，用力的點點頭，「那有什麼問題，那就說好了？」

「嗯。」軒赤也用力的點頭，軒珞笑著摸摸他的頭，「那出來吃早餐吧。」

軒赤看著他站起來，只是搖搖頭，然後又化為原型，繼續趴在墊子上。

軒珞愣了一下，也搞不懂他在鬧什麼脾氣，最後也只能隨他去，至少他有提出要求，那大概還算心情好。

軒珞無奈的走回廚房，發現小俞已經忍不住的自己動手，他只有幫著小俞端早餐的工作了。

那天直到晚上，軒赤仍然化成原型不吃不喝的待在小俞房裏他那塊專屬的毯子上，連香苓去撲了好幾次、扯了好幾下都沒讓軒赤離開那塊毯子。

「沒想到赤哥那麼喜歡那塊毯子耶！」小俞讚嘆的說著，而其他人只是哭笑不得的瞪著他。

軒珞晚上洗好澡爬到床上去的時候，跟軒應說了軒赤生日陪他出門的事。

軒應抬手攬著他，倒沒有反對，「他想要的話，就陪他走走，好過他成天在那裏生悶氣。」

「他到底在氣什麼啊？」軒珞滿是疑惑又有些沮喪。

軒應想了半天，也不記得有什麼事惹軒赤生氣了，更不用說若他是生軒珞的氣，絕對撐不過半天，「我不曉得，也許不是在生氣……可能在煩惱什麼吧。」

「有什麼煩惱是你們解決不了的？為什麼不說出來？」軒珞鬱悶的說。

軒應也不明白軒赤在煩惱什麼，說實在的軒赤的腦子很簡單，除了軒珞和家裏人以外的事他幾乎都不關心，所以也沒有見他煩惱過什麼。

所以他在煩惱軒珞的事……？

軒應朝軒珞望了一眼，如果是的話，他有什麼不能告訴自己的？

「怎麼了？」軒珞爬起來，趴到軒應胸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想到什麼嗎？」

「沒什麼，早點睡吧。」軒應笑著輕撫著他的背，心裏卻隱約有著不安的感覺。

自從青衣的事情之後，他發覺除了他屋裏的自己人以外，沒有什麼人是真正能讓他放心的，也因此當屋裏有人發生了什麼狀況，就格外讓他擔心。

但軒赤對軒珞的忠誠和愛是不可能改變的，就算他想改變也改變不了，赤犬一生只認一個主人。

軒應輕撫著軒珞的背，聽著他規律的心跳和呼息聲，最後閉上了眼睛，悄悄的放了些水氣到屋裏四周做為警戒，至少家裏有什麼動靜的話，他就一定會先知道。

＊

軒赤的情緒一直處於一個微妙的狀態，看起來不像在生氣，卻一直鬱鬱寡歡的不肯化人，但軒珞還是在他生日的一大早就爬起來，準備了很多他愛吃的東西，小俞也幫著準備，邊回頭看看他房間裏趴著的赤。

「老闆，做這麼多，要是赤哥還是不吃怎麼辦？」小俞小小聲的問。

「自己吃吧。」軒珞也只能無奈的回答。

開店之後店裏的客人都聞到他爐子上燉肉的香氣，每個都問能不能點，他只好抱歉的說那是做給軒赤的生日餐。

小俞偷空在後邊炸肉丸子的時候，不少客人也聞香而來，探頭探腦的問能不能買一個，小俞也只能笑著說抱歉。

沒過多久老客人們都知道今天是軒赤的生日，有的帶蛋糕來，有的帶酒來，紛紛問軒赤是幾歲了，要不要給他開個生日宴，軒珞只好一一謝過再婉拒他們的好意。

結果直忙到下午三點才空了下來，趕緊把準備好的菜給熱了叫大夥下來吃。

幸好他一叫，軒赤就化人走出來了，像是想通什麼似的，看著一桌的菜直笑著望向軒珞，「謝謝。」

「謝什麼，快坐下來吃。」軒珞開心的不得了，叫軒應把香苓帶下來吃飯，小俞還在廚房忙著，把炸肉丸子、滷豬腳都端出來，

軒赤坐下來就開始吃，那一桌都是他最愛吃的，在軒轅珞離開他的那二千年來，他在老君那裏只能潛心修行，他麻木的過著每一天，有時候煩了會下人界去走走，化原身在街上逛逛，有時候也化人進到市集去找點東西吃。

他不需要吃東西，但是軒轅珞喜歡，那讓他感覺像個人，他記得軒轅珞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帶著他們到市集去從頭吃到尾。

有時候他也會回到那個島上，遠遠的看著軒應在那裏動彈不得無法掙扎的模樣，他痛苦的想去放走他，但他做不到。

這塊大地是好不容易被補起來的，至少要二千年才能重合穩固，在穩固之前他要是放走了軒應，那軒轅珞做的一切犧牲都是白費力氣。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道歉，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去一次，看著軒應從忿怒的掙扎，到最後如同心死般的一動也不動，那讓他更加痛苦，後來漸漸的就再也不到那個島上了。

「別想些有的沒的，不快點吃被小俞吃光了。」軒應夾了塊豬腳到他碗裏，笑得溫和，小俞在旁邊抗議著。

軒赤望著他的神情，那一瞬間他想道歉，但出口的只有道謝。「謝謝。」

軒應只笑了笑的沒說話，也夾了塊豬腳給小俞，才制止他的吵鬧。

軒赤忍著想哭出來的情緒，低頭開始猛吃，像是補他整星期沒吃到的份，樂得軒珞不停的塞東西在他碗裏，又細心的把肉分成小塊的餵著香苓，一下子又衝進廚房把烤好的雞拿出來，忙得不亦樂乎。

在軒珞第三次又去廚房端菜的時候，軒應側頭望著他輕聲的開口，「你的問題解決了嗎？」

軒赤怔了怔的望著軒應，在自己一股腦兒的想把事情全說出來之前，他默默的點點頭，「嗯，我知道要怎麼做了。」

軒應看來也像是放心了，沒有再多問只伸手拍拍他的肩，而軒赤確實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無法在軒轅珞和軒珞之間做選擇，但他可以做他能做的，就像小俞說的，做他覺得正確的。

軒赤下定了決心之後，覺得整個人都輕鬆多了，他吃完那一頓過於豐富的午餐，站在屋外來回走動好消化一下。

他透過玻璃門望進去，軒珞抱著香苓在唸書，沒唸完香苓不放他走，小俞坐在旁邊剝水果，自顧自的吐嘈著故事內容，軒應坐在旁邊看著軒珞和香苓，臉上的神情是平靜而安寧的。

他曾看著軒應被禁錮在地表上，痛苦掙扎的過了二千年，他值得現在的幸福，他理應擁有幸福。

軒赤望著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快樂。

他應該要在那裏的……他應該要在他們身邊的。

軒赤得要用盡全力才能克制自己走進那扇門，但他只是站在門外等著。

直到軒珞終於得到香苓的恩准離開，他帶著燦爛的笑容走向軒赤。「抱歉讓你等了，走吧。」

「嗯。」軒赤笑著，跟在軒珞身後，再一次回頭看著這間店。

他初到這裏的時候，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這裏，他剛開始總以為這只是個過渡時期，他們不可能會長久待在這裏，軒轅珞喜歡四處遊歷，他們總會離開的。

但曾幾何時他已經不想離開這個家了，或說曾幾何時這裏對他來說是家了。

軒赤怔怔的望著店裏，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小俞在看他，他朝小俞笑了笑，然後回頭跟上軒珞。

小俞停下了剝水果的手，探著頭去看走遠的軒赤。

「怎麼了？」軒應抱著香苓，看見小俞把頭伸得長長的。

「唔……赤哥怪怪的。」小俞皺起眉繼續剝著手上的橘子。

「他不是最近都這樣。」軒應笑了笑的，拿過片橘子餵給香苓。

「是也沒錯啦，不過他剛剛走的時候，又回頭看著家裏，一副好像他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小俞撇撇嘴角的說著，「不過散個步而已，最近幹嘛總一副他要離家出走的臉。」

軒應愣了一下的望著小俞，「你真的這麼想嗎？」

「吭？赤哥離家出走嗎？沒啦我說說而已，就只是種感覺。」小俞扁著嘴說。

沒有什麼生物的直覺會強得過元神剛復甦的上古神獸，軒應馬上站起來，把香苓塞進小俞懷裏，伸手用力按著他的肩，神情嚴厲的開口，「如果到晚上我們都沒有回來就別開店，跟香苓待在家裏，無論如何都不要出去，直到軒雷回來，知道嗎？」

小俞被軒應的話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抱緊香苓，但馬上站了起來，「我、我也去。」

「不行，香苓的元神在沉睡，她現在就跟普通小孩沒兩樣，你要保護她。」軒應雙手都按著他的肩，用的力道讓小俞感受到那是軒應要給他的責任。

「嗯。」小俞無意識的吞嚥著，用力的點頭，「我知道了。」

在軒應轉身要出門的時候，小俞又開口說著，「應哥，要把老闆跟赤哥帶回來。」

「當然。」軒應朝他笑了下，轉身出門的時候，抬手一揮，一陣冰涼的水氣瞬間瀰漫在整間店裏，小俞知道那是種保護，他只能抱著香苓又坐了下來，緊張而害怕的等待著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