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異之經年 07

軒俞回到家之後，發現婆婆已經幫他做好了午飯，感動之餘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婆婆，如果到時候他們要離開的話，她要怎麼辦呢？

軒俞有些鬱悶，但還是打起精神來把買回來的鮮蚵煮成湯端上樓給軒珞喝。

軒珞看他有點心不在焉的也沒跟他多說，在他下樓的時候伸手推了推軒赤，軒赤搖著尾巴有點不甘願卻也沒怎麼遲疑的翻身跳下床，用著慢吞吞的腳步下樓去。

等到軒俞陪婆婆吃飽飯，他收拾了碗筷站在冰箱前發呆的時候，覺得有什麼東西掃過他的腳，低頭一看才發現軒赤坐在旁邊不曉得有多久了。

「咦？赤哥你怎麼下樓來啦，你想要什麼嗎？」軒俞連忙蹲下來跟他說話。

「……下來半天了，你瞪著冰箱做什麼？」軒赤疑惑的望著他。

「呃、我好像是要拿什麼我忘記了。」軒俞乾笑著回答，探頭朝客廳望去，確定婆婆沒在屋裏才接著說，「我在想事情忘記了。」

「柳靜不是帶你去拜碼頭了？」軒赤走向客廳去，開口問他。

「是啊……」軒俞跟在他後面，看著他跳上長椅趴下，連忙抓了個椅墊讓他靠，忍不住就把下午聽來的事全告訴軒赤。

軒赤聽完了只眨眨眼，尾巴掃來掃去的搖晃著，也沒有說話，只像是在思考，軒俞見他沉默這麼久，有點擔心的問，「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軒赤瞪了他一眼，「你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軒俞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回答，「唔唔……我、我不該問他是誰做的……？」

「你問或者不問，這事最後都會栽到你頭上。」軒赤慢悠悠的回答。

「欸……所以……我不該去找他嗎？」軒俞有點驚慌的問。

「不是柳靜帶你去的？要怪她嗎？」軒赤望了他一眼。

軒俞猛力的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是我問她怎麼辦的！不是她的錯！」

「你為什麼要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軒赤挪了下身體，趴得更穩當一點，懶洋洋的問了他一句。

軒俞遲疑了一會兒，等到軒赤瞪著他，才小小聲的回答，「我不想給家裏添麻煩……」

「以現在的狀況看來，給你添麻煩的是我們，你現在要一個人扛著一大家子，我可沒聽你嫌過。」軒赤抬起頭來望著他，語氣顯得認真了些。

「我沒有覺得這是麻煩，以前都是你們照顧我，我現在有能力照顧你們，我會努力做的。」軒俞有些緊張的說。

「那你擔心什麼？你都沒有嫌我們麻煩，為什麼要怕我們嫌你麻煩？難道你覺得你做錯了什麼，我或珞就會把你扔出去？」軒赤翻了翻白眼的說，「你以前老往店裏帶麻煩的時候有人嫌你嗎？當時沒嫌你，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別再自尋煩惱了。」

軒俞愣愣的望著軒赤，覺得眼角發酸，用力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很認真的回答，「嗯，我知道了。」

「嗯，有什麼想問的趕快問一問，你老問香苓也只能得到是或者不是的答案而已，我是受傷了又不是啞了，有事不會問我嗎？」軒赤又瞪了他一眼。

軒俞本來想說不想打擾他休息，但是念頭一轉又沒說出口，想想上午滿肚子的疑惑跟忿怒，開口問他，「為什麼說不管我問不問，這件事都會栽到我頭上？」

「因為你看上那間房子了。」軒赤又懶懶的趴回墊子上。「那老傢伙在這裏駐守了七百年，跟將軍廟裏那個也鬥了幾百年，他們倆都解決不了的東西，現在有個顯然能插手的人出現了，他們怎麼會放過。」

「咦？這還跟將軍廟有關嗎？」軒俞愣了一下。

「那老傢伙不是說，二百年前因為某些原因，那夥人不再對原來沿河的村民下手，轉而跑進市裏了嗎？」軒赤側頭看著他，「你沒想過那個『某些原因』是什麼嗎？你不覺得這事很耳熟嗎？」

軒俞歪著頭想了下，他上午只聽出來了婆婆的兒子一家三口是替代樟樹家裏那一家三口被抓去生祭，之後氣的要死就沒注意別的了……

軒俞想起婆婆才想起她昨天下午說的故事，二百年前……的某些原因……

「啊、三娘娘！」軒俞叫了起來，他昨天才聽過婆婆講的故事，「二百年前的水患讓村民供起了三娘娘，因為有了三娘娘庇佑，所以河神沒辦法再對原來的村民們下手，才會轉而去找其他人當目標嗎……」

軒俞目瞪口呆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太對，「所以那個什麼河神根本就沒在保佑民眾，他只是單純的想殺掉人家一家三口而已！那哪裏叫生祭，那叫謀殺！」

軒俞本來還有點疑惑為什麼後來的河祭都不扔河裏，直接開車撞了，搞半天那已經不是在河祭。

「這真是太過分了！」軒俞越想越氣，「就算他當初是含冤而死也不能這樣啊！三娘娘也是冤死的她還是盡了責任保護村民，那個河神還有冥府的人幫他，他怎麼反而仗著有人幫他去害更多的人！活該他升不了官！」

軒赤倒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接著他剛剛的話往下講，「將軍廟那夥人用三娘娘來牽制河神，雖然有點作用但不大，最多只是讓河神離開他們的地盤，所以土地廟那個老傢伙既然知道有你這個殺器在他地盤上，是不會讓這個機會流失的。」

「……他們都不想惹冥府就要推給我嗎？」軒俞扁著嘴一臉不悅。

軒赤倒覺得好笑，「你怕冥府嗎？」

「我才不怕。」軒俞理直氣壯的說完之後又覺得不太對，他的靠山們可都暫時沒法給他靠，他又不能去找鍾平，理論上應該要避開點才不會讓冥府人找到他們，他可是有聽說過冥主一直很喜歡香苓，但是香苓一點都不喜歡冥主的事。

「唔……我不怕，但是……我們是不是低調一點會比較好？」軒俞用著有點委屈的神情望著他。

軒赤笑出了聲，「低調當然可以省點麻煩，但你覺得我們誰怕過麻煩？」

「可是……應哥還沒回來，萬一……萬一……」軒俞也不知道萬一什麼，事實上他一直沒搞懂為什麼他們要像逃命似的改名換姓搬到這裏來，但軒珞時不時的意識不清，加上軒赤的重傷，香苓也不太管用，院子裏的精怪又全部遣走只剩下柳樹精，他卻不知道到底他們是在躲什麼。

「赤哥，我們到底是……在躲什麼啊？」軒俞小心翼翼的問。

軒赤下意識的往上望了一眼，歪著頭想了下才回答，「我們沒在躲什麼，只是現在大哥不在，我跟珞都需要休養，全家只剩下你有戰力的時候……如果你算戰力的話，這種時候當然是低調點安全，但我們也不是怕事的，你也不用委屈自己，想做什麼就去做，要是連個駐地的老傢伙都能騎到你頭上的話，枉費讓你跟我們姓了。」

軒俞眨眨眼睛的望著他，軒赤翻著白眼又補了一句，「意思就是說，你想幹嘛就去幹嘛，要是真幹出什麼麻煩，我還是能解決的，你不用怕惹事。」

聽軒赤這麼說，軒俞突然覺得有底氣多了，傻笑著說，「我還是有靠山的耶。」

「那老傢伙既然想利用你，那你就把他能用的都給用了，他那裏肯定有幾個修行者，找個好用的來辦事，他不敢不給。」軒赤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還有晚上給我燉鍋肉來，再煮粥我就翻臉了。」

「嗯！晚上我燉牛肉給你跟哥吃。」軒俞笑著連忙就跑到廚房去把他的牛肉翻出來解凍。

軒赤見他又開開心心的模樣，搖搖頭轉身上樓回去軒珞身邊，跟他說了一下軒俞的狀況，軒珞聽著卻皺起了眉，「冥府啊……」

「你擔心什麼？你也知道他們的習慣，不管出了什麼事，為了面子都不會往上捅的。」軒赤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難不成你還擔心逸華找上門來搶走香苓，他要有這個膽我還敬他是條漢子。」

「我不是擔心逸華，我是擔心小俞。」軒珞無奈的望了他一眼，「你外頭還有人可以用嗎？」

「以前都鍾平在走動的……」軒赤想了下，確實在軒俞沒來店裏之前，沒什麼事是需要外面有人走動的，雖然來了一個鍾平之後是挺有幫助，但相對來說軒俞就會有被拐走的可能……想到這個，軒赤抬頭望向軒珞，「你是想找人把鍾平叫來？」

「嗯，多拐幾個彎，別讓何觀注意到，這件事如果最後要對上冥府的話，我們就要用冥府的人去操作，鍾平會知道怎麼做的。」軒珞伸手揉揉太陽穴。

軒赤看著他半晌，才開口問他，「你確定他可以信任？大哥走時可沒交待。」

「我確定他只是壓根沒想起要把鍾平帶上這回事。」軒珞好氣又好笑的伸手輕拍他的頭，「什麼時候這麼聽阿應的話了？還質疑我。」

軒赤趕緊低頭蹭蹭他的手，「我只是問一下……」

「鍾平可以信任，不用擔心。」軒珞閉上眼睛，伸手摸摸他的頸子。

「知道了，我會找人去叫他的。」軒赤把頭靠在他手邊，壓低了聲音輕輕的問，「你……融合的怎麼樣了？」

軒珞輕笑著睜開眼睛戲謔的望了他一眼，「你不是分不出來嗎？」

軒赤有點鬱悶的閉上嘴，一臉委屈的望著他，軒珞只是摸摸他的頭，閉上眼睛低聲回答他，「別擔心了，我睡一下。」

軒赤蹭蹭他的手，感覺到軒珞又進入那種深眠之中，只是不曉得這回他又會睡上幾天。

軒赤閉上眼睛乖乖的待在他身邊，腦子裏轉著幾個可以用的人，現在不比以前好做事，如果要繞過何觀找到鍾平的話，那可得是一個很大的彎才行……

而此時軒俞也正在想，如果可以繞過其他冥府人──例如何觀，去找到鍾平的話，可能會讓事情順利一點，他就不用去找那個很不負責任的祖爺爺了。

但想歸想，軒應走時沒交代，他也不敢隨意去找鍾平，軒俞沮喪的想著，雙手撐著下巴朝外看去，婆婆不曉得什麼時候又坐到院子裏剝毛豆了。

他正想出去幫忙的時候，剛巧李正剛從屋外推門進來，一眼瞧見他就揚揚手上的資料，「小俞我帶了資料給你……」

話沒說完，婆婆突然抬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軒俞連忙衝出去大叫，「大剛你帶新屋給我挑啊！太好了我正無聊著呢！」

李正剛也不笨，想來是婆婆知道了那間屋的事，連忙改口，「是啊是啊，這星期又進來幾間屋子我想你應該想看一下。」

婆婆的神情馬上變得柔和了點，居然還開口跟李正剛說話，「冰箱裏有綠豆湯，喝碗去去暑氣。」

李正剛來過這麼多次還沒聽過婆婆跟他開口說話，有些驚異的望著婆婆，被軒俞用手肘撞了一下，才連忙回答，「好！謝謝婆婆！」

婆婆繼續剝著毛豆，軒俞幫他把頂棚拉好，把李正剛拉進屋裏直奔廚房，小小聲的開口，「房子的事別讓婆婆知道，她以為我不買那間房了，先別告訴她。」

李正剛也小小聲的說，「那……你真的還是堅持要買嗎？」

「當然，那間房我買定了！」軒俞瞇起眼睛，握緊了拳頭，又側頭望向李正剛，「價格談好了嗎？可以過戶了嗎？」

「呃、你這麼急啊？」李正剛小心翼翼的朝外頭望了一眼，「那婆婆那裏……？」

「我是只要先把房子拿到手而已，搬家還早的事，我還想裝潢一下。」軒俞低聲說著，「賣家那邊沒問題嗎？」

「嗯，賣家那裏是房子能處理掉就好，其他的也不多求了。」李正剛乾笑著。

「是說……新屋那一家三口都過世了，那現在的屋主是他們的親戚嗎？」軒俞突然間想到，他們一家三口都不在了的話，房子到底在誰手上？

「就是過世的男主人那個在美國的媽媽啊，他們家很早就移民美國了，只有過世的那個兒子回來家鄉工作，娶了老婆之後就乾脆定居在這裏，只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李正剛嘆了口氣。

「還有親人啊……那他們葬禮當初是怎麼處理的？」軒俞想如果魂魄還在屋裏的話，葬禮是怎麼辦的？

「聽說當時怎麼也招不到魂啊，超驚悚的。」李正剛小小聲的說，邊把手上的資料袋遞給他，「不用付訂了，直接簽約吧，你看看沒問題就送代書了。」

「嗯，我晚上看，你明天來拿。」軒俞也沒打開，直接拿在手裏。「那沒招到魂怎麼解決的？」

「沒解決呀，母女倆都住美國那麼久了，也不怎麼信那些，直接送火化送家族墓園就回美國去了，走的時候把房子委託給我們處理，哪知五年了也賣不掉還頻出意外。」李正剛撇撇嘴角一臉無奈的望著他。「說真的，你要是猶豫……」

「就跟你說我買定了！」軒俞瞪了他一眼，李正剛連忙閉嘴。

「對了，裏面還有貸款資料，你想找哪家銀行？」李正剛想想又問。

軒俞歪著頭看他，「我付現有沒有再便宜一點？」

李正剛一臉大驚的望著他，「你、你有錢到付現買房子？」

「呃、錢是我哥的啦，也不是我的，是說我要怎麼付錢？」軒俞還真沒有經歷過拿錢買房子這種事。

「呃、你要有這麼多現款，請銀行送就好了。」李正剛沒想到軒俞這麼有錢，難怪看他年紀輕輕的沒在唸書也沒在工作，成天只照顧家人，還在想他是靠什麼生活的，原來是有錢人。

「咦？是喔，那等文件確認之後，我就請銀行送錢。」軒俞開心了起來，好像房子已經在手裏了一樣。

「對了，鑰匙給你，你要是想再去看看的話隨時都可以去。」李正剛掏出一串鑰匙給他，「要想重新裝潢，我給你介紹設計師也沒問題。」

「嗯，我跟我哥商量一下再跟你說。」軒俞接過鑰匙朝他開口，「這麼早給我鑰匙沒關係嗎？」

「沒關係啦，反正那房子……能賣出去就謝天謝地了，平常也不會有別人去看了。」李正剛乾笑著，又朝外頭望了一眼，「是說……婆婆已經習慣跟你們生活了，你搬出去後她怎麼辦啊？」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軒俞臉上的神情也有些鬱悶，「大剛，婆婆沒有其他親人嗎？」

「唔……聽說以前有個外甥女是當女兒養的，但是十五歲之後被親媽帶回去了，現在好像在國外，常常會回來看婆婆，婆婆兒子一家出事的時候好像也回來過，說想帶婆婆出國，但婆婆不肯，後來那個外甥女也就回去了。」李正剛記得聽劉奶奶說過這件事。

「這樣啊……如果婆婆可以有親人一起生活好了。」軒俞嘆了口氣，李正剛想了想回答說，「婆婆現在比較肯接近人了，如果她外甥女願意來看她的話，也許肯一起走，我請劉奶奶去偷偷連繫一下？」

「可以嗎？那就麻煩你了，不過……她們關係好嗎？要是不好豈不是給婆婆添麻煩。」軒俞有些擔憂的說。

「聽說是好得像親生母女一樣，我去問問再告訴你好了。」李正剛拍拍胸口把這事攬了下來。

「謝啦。」軒俞跟他道了謝，又商量了些過戶的事，就把李正剛趕走了，他早上沒買菜，還等著去黃昏市場逛一下。

軒俞把他的環保袋們折好塞進袋子裏，準備到黃昏市場走一圈，香苓還在午睡，所以他把柳靜也留下來，自己散步去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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