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30|閱讀時間 ‧ 約 48 分鐘

劉仲敬訪談 034 @ 20190424 論郭台銘參選與白區黨鬥爭,論家庭內部的價值觀

    20190430陳醫師訪談劉仲敬第34集整理文稿
    主持人:臺灣陳易宏醫師
    發布時間:2019年04月30日
    整理者:三馬兄
    [00:08]主持人:本周在臺灣政壇最震撼的消息就是鴻海精密的郭台銘董事長宣布要參選總統。我想他絕對是中國那邊的人,因爲他的身家財産全部都在中國那邊,而且他可以說是中國天子第一號奴隸頭子。不過這讓我覺得很奇怪,因爲中國人在臺灣早就有韓國瑜作爲代理人了,爲什麽你還要再推一個人出來呢?是不是白區黨之間有路綫鬥爭,還是有其他可能性?中國要在臺灣推兩個總統候選人,背後代表著什麽樣的政治狀况?
    [00:44]劉仲敬:這涉及以下這些因素,這些因素有層次上的不同。就相當于是,同一件事情的描述,你在生物學層面,再深一點,在化學層面,再深一點,在物理學層面,會有不同的描述方式。它們全都是真的,但是深淺不同。如果把它們全都攪在一起,會搞出非常混亂的結果來。很多政治分析都是這樣,把層次弄混了。
    [01:08]我先說第一層。從純技術上講,世界上沒有誰比中國共産黨更熱衷于學習美國了,包括國旗法之類的。美國人對國旗的愛是出于社區自發的。最高法院多次明文規定說是,哪怕是焚燒國旗也是言論自由,但是極少數人的各種妖蛾子幷不影響大局,廣大人民群衆無比熱愛國旗。于是中國共産黨就搞出了很遭人痛恨、被很多包括體制內精英極其痛恨的、視作階級敵人象徵的“國旗必須保護,誰敢弄誰就犯法”的國旗法之類的東西,這都是技術性模仿的結果。技術性模仿,很明顯就是模仿川普。因爲川普是一個企業家,所以我也找一個企業家。這個是專家級的人都能够設計出來的。專家起的作用就是這樣的,他决定不了任何政策,背後也沒有任何勢力集團,但可以出一些枝枝節節的主意。如果他出的主意高明到超過這些枝枝節節技術層面的水平,那麽他的建議就沒有辦法被使用,自己也會失寵。只能是在純技術層面或者比純技術層面還要差、純屬溜鬚拍馬的這種人,他提出的意見才能管用。共産黨系統的專家就是起這個作用的。
    [02:32]再往上一層,涉及到白區黨的操作。白區黨是什麽樣的人?是潘漢年那種人。他常年住在白區,養成了資産階級生活的習慣,從內心深處幷不高興回到紅區去跟土鱉貧下中農老幹部一起鬼混。一方面,他的錢和利益都是從紅區來的;另一方面,他太喜歡跟董建華這一類人過著舒適的資産階級生活,身體習慣已經改變得很多。他的策略是根據他在白區長期活動以及他對白區工作的瞭解所做出的,是比較靠譜的。白區黨的工作策略是以反獨爲目的而不是以促統爲目的的,因爲反獨是可以做到的,而促統則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而且促統促好了以後對白區黨有什麽利益呢?那他豈不是把自己的飯碗給打破了?所以,韓國瑜應該是白區黨推出來的。但是白區党和紅區黨的利益是不一樣的。白區党是紅區党的下屬,而且被紅區黨掐在手裏面。白區黨如果背叛的話,紅區党完全可以讓你在白區混不下去。决定政策的是紅區党,紅區黨幷不在乎香港的統戰工作做得怎麽樣。
    [03:55]在白區黨看來,香港統戰工作的最高峰莫過于周恩來親自策劃的、由李濟深和粵軍將領設計的那個,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和美國人曾經寄予厚望的香港非國非共第三民主愛國勢力集體從香港北上,經過朝鮮和滿洲,到北京參加政協會議。這件事情系統性地粉碎了國民黨和美國人爭取中間派第三勢力的努力,是白區党輝煌成就的最高峰。但是在紅區黨看來,你丫算個屁。正如斯大林同志所說,羅馬教皇有幾個師呀?李濟深同志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的時候手裏面的師可真不少呢,在那個時候你是統戰不動他的,他殺你還來不及呢;等到他願意被你統戰的時候,當然是因爲他手裏面的師已經被蔣介石打光了。他也就只是認識一些逃到香港、過去都是總司令、現在以炒股爲生的前粵軍將領,但是就像是任何大人物在倒臺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身旁噴出的烟霧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時候,他的統戰價值還相當大。所以,白區黨心目中的偉大成就在紅區黨看來算個屁,這些人不過是占我們一點政協名額而已。而且還要在體制內引起憤怒的吼聲:“老革命不如新革命,新革命不如反革命。他媽的,弄了半天,我們拼了這麽多年的命,居然我們的位置讓反動派占去了,而且反動派高官厚祿,還比我們的職位高,拿的薪水更多。”他不會說是,“這些職位很高、薪水很高的傢伙拿的只是錢和待遇而已,幷沒有實權,實權已經從他們身上奪走了,從政治意義上來講花這些錢是值得的。”在他看來,“我們雖然掌握了實權,但是我們拿的還是工農幹部那點可憐的錢,沒有你們這些資産階級分子拿的錢多,太不公平了。”
    [05:58]所以統戰在體制內也是不能濫用的,否則會在體制內引起士氣動搖和其他各種很麻煩的效果。它也跟世界上的所有政治發展一樣,都是博弈平衡的産物。紅區黨在比較失勢的時候,在革命形勢面臨著嚴重挫折的情况下,覺得白區黨是必不可少的;在革命形勢比較順利的時候就覺得,連白區黨都可以當作走資派來打倒,何况是統戰對象呢。所以,習近平說堅持要一國兩制和堅持要武統顯然是在給白區黨拆臺。但是,白區党對偉大領袖是毫無辦法的。就像是,毛主席在北京發了一些話以後,香港的地下黨就要出去打砸搶,打砸搶的結果就是,把周恩來同志幾十年埋藏的暗綫都統統暴露出來,在一年之內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文革結束以後,廣大愛國老幹部痛心疾首地說:“都是紅衛兵壞呀,林彪和四人幫好壞好壞呀,我們敬愛的周總理幾十年辛辛苦苦的工作都讓他們給破壞了。”這當然是因爲你失敗了才這麽說的;如果你勝利了,那麽臺詞當然是完全不一樣了。
    [07:14]紅區黨和白區黨的衝突還有另外一個重要意義就是,在1967年和1968年那個至關緊要的時刻,毛澤東對自身的安全幷不是很有把握。打蛇打不死而被蛇反咬一口,那樣的事情是很多的。香港對他來說算什麽,劉少奇、鄧小平才是心腹大患。蘇聯訓練出來的幹部隊伍的精華掌握在他們手裏面,當務之急是把萬惡的劉少奇這個睡在我身邊的赫魯曉夫搞死。如果因此而把香港和南洋的匪諜組織全部順便搞死了,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我是付得起這個意外的。如果爲了香港和南洋的統戰事業獲得成就而放過了劉少奇,我被劉少奇取代了,你可以想像,廣大白區黨會繼續歡呼劉主席萬歲,粉碎了睡在劉主席身邊的小資産階級狂熱分子,大家都回到蘇聯老大哥的懷抱中去了,這划算嗎?顯然是不划算的。習近平,有很多迹象表明,他的處境像1968年的毛澤東一樣幷不靠譜。當然,根本原因還是因爲他殺人太少了。這個是下一層的事情,我們先放下不講。在這一個層次,由于在紅區黨和白區黨的鬥爭當中,自習近平的第二任期以來,白區黨日益落敗,因此它無法采取就統戰工作來說在現階段能够取得最好效果的策略。
    [08:35]韓國瑜說了一句“國防靠美國”這句話,對于紅區黨來說這意味著這樣一件事情:“他媽的,我們花了很多錢來培養你。如果你上了台,你還要問我們要更多的錢。國防靠美國就是說,在你的任期之內你只是想拖日子,然後你要下臺,下臺以後等民進黨回來以後,我們花的錢全白花了,這是是可忍熟不可忍。而且尤其重要的是,四年以後我們還有錢嗎?白區黨和共産黨的所有下級機關一樣,傾向于把黨看成是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沈萬三的聚寶盆。而且,我只要做得到,絕對不讓我手上的預算有所减少。”
    [09:23]正如《是,大臣》這部諷刺小說和諷刺電視劇所說的那樣(Yes Minister, S01E03, “The Economy Drive”),全世界的官僚組織共同的特點就是,絕對不讓自己的預算减少。可憐的秘書伯納德經驗還不太豐富,看到他的大臣哈克先生爲了向選民有所交待,轟轟烈烈展開了裁剪預算的運動,他就真的想幫大臣一下忙。老奸巨猾的老官僚漢弗萊爵士嚴厲地教訓他說:“大臣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你難道不知道行政事務部的工作成就可以準確地用它消耗的預算來衡量嗎?如果你這麽幹的話,你會毀了你自己,也把你的大臣毀了。試想,你的大臣如果裁剪經費成功,那麽他的部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他的部沒有存在的必要,他還有當大臣的必要嗎?他不懂事,你這個當秘書的也不懂事嗎?你害了你的大臣以後,你還有好日子過嗎?當秘書的害得自己的大臣烏紗帽落地以後,他在行政系統還有升遷的希望嗎?我看照你這個德行發展下去,你將來的下場就是到陣亡烈士公墓管理處去混一個終身差事,一輩子待在墳墓裏面吧。”于是,伯納德就很快醒悟過來。而且通過他們兩個人的工作,也使得哈克大臣及時醒悟過來了。
    [10:43]官僚系統內部的鬥爭必然是增加預算和减少預算的鬥爭。白區黨這方面的工作已經使貴匪付出了沉重代價,而貴匪付出的沉重代價就體現在溫和派中國人的嬰兒和器官身上,搞到他們斷子絕孫。這個涸澤而漁的格局對于紅區黨來說也是太過分了。紅區黨采取的是這樣一種策略,是很多英國小說描繪過的:一個騙婚的窮光蛋在高利貸者那裏借了五萬英鎊,然後在倫敦或其他什麽地方的婚姻市場內跟一批真正有五萬英鎊遺産的女繼承人一起跳舞、喝茶、幹各種事情,各方面都裝得像是一個很有錢的男繼承人一樣。他的如意算盤就是,老奸巨猾的老太婆我估計騙不了,但是年輕姑娘總是不諳世事,而且她真的會爲愛情所動。我使她愛上我,然後我拿到她的那五萬英鎊,還了我的五萬英鎊的債,我就零成本地混進了上流社會。
    [11:52]該女繼承人身邊可能就有一些老奸巨猾的人,阿加莎姑媽或者更加老奸巨猾、專門負責起草婚約財産協定的律師之類的,負責給女繼承人保駕護航。女繼承人幷不懂得階級,因爲她只是一個剛從學校裏面出來的小姑娘。她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看上去不是階級的東西其實是階級性的,比如說像小說中間經常描繪的對窮人冷酷無情、在小地方表現得吝嗇或者言語粗鄙。她可能有點愛這個男人,但是這個男人在表現出自身弱點的時候她就不高興了,但她不知道這些弱點的根本來源是因爲這個男人出身于下層階級。無産階級或者下層階級對窮人更冷酷無情。貴族階級有一部分是因爲本來就有錢,另一部分是因爲家教的緣故,對于身份比他低的窮人比較寬厚仁慈。當然,論學問或者論語言的風雅這些,臨時借了五萬英鎊、租了一套紳士的衣服跑出來混事的無産階級也是很容易露餡的。他學了一套臺詞,但是在臺詞以外的地方他是動不動就要露餡的。
    [13:13]臺灣和中國的關係也是這樣的。中國對台統戰,其實就是我剛才描繪的這個出身無産階級、借了五萬英鎊出來的假繼承人要演一場戲。他說,“你們是鄭成功,過去的戰爭已經結束了,鄭成功的後代還是歸降大清皇上吧,我們大清皇上代表了未來二百年江山的潮流。”但他實際上是一個無産階級,撑不起大清皇上的面子。臺灣人有的時候說中國人這個那個諸如此類的,其實就像我剛才說的那個小姑娘看到他對窮人心狠就覺得太過分之類的,其實這是他無産階級性格的一種體現。比如說,館長(陳之漢)會說“中國只有1%的人有錢,99%的人生活都非常悲慘”,這是什麽行爲?這就是我剛才描繪的那個英國小說中的女繼承人突然看到那個假冒的伯爵公子用手杖毆打一個叫花子,她覺得一個真正的伯爵公子是不會這樣對付叫花子的。她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冒牌的,也不懂得階級的意義是什麽,但是很多階級的次要特徵對她來說是有本能的。她感到,她家裏面的人是不會這樣對付叫花子的。你居然這樣對付叫花子,她只覺得你不好,她還沒有知道你是冒充的。
    [14:31]館長是一個幷不老奸巨猾的人,至少沒有像我這樣深刻研究過各種歷史和政治,所以他不知道這是無産階級性的體現。他只覺得,你們中國人這樣,而臺灣人是不會這麽做的。有些事情臺灣人是不會做的,但是看到你們中國人做出來了。千島湖事件的善後處理其實也是這個樣子的。當時中國方面的警方其實已經裝逼到極點了。中國人如果被殺的話,受到的待遇肯定要更差。但是臺灣廣大的阿公阿婆毫無政治意識。他們只是覺得,你們怎麽這麽狠心?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狠心的人,臺灣人不會這麽狠心的。民族發明的原始依據其實也是這樣的。如果你按照馬克思主義的方式推斷,這本質上就是階級鬥爭。波蘭人覺得,我們沒有俄羅斯人那麽肮髒和下作,我們是歐洲人。雖然我們波蘭的達官貴人在聖彼得堡做的官也很不小,比起大多數俄羅斯人來講做的官還要更大一些,但是普通的波蘭人就是覺得俄羅斯人很低賤。歐洲人說“你們波蘭人跟俄羅斯人都是斯拉夫人”,普通的波蘭民衆實在是無法忍受。這骨子裏面是有階級性在裏面的。
    [15:45]中國人既然玩的是這方面的游戲,所以你可以看出,儘管它的游戲玩得很高明,但是實際上到最後關頭,第一,不用武力解决不了問題,它只能解除你的武裝、麻痹你,使武力解决問題的過程變得更順一些。如果不使用武力的話,最終混來混去,混的時間越長,所謂日久見人心,你的掩蓋不了的其他弱點越來越多。第一次舞會的時候,你演的是全套臺詞,臺詞以外的東西一點都沒有暴露,女繼承人還覺得你真的是伯爵的兒子,但是十年、二十年下來就不行了。你知道,一個人在老婆面前是什麽都藏不住的。騙婚騙到一定程度,隨時都能看到你生活細節的女人肯定會看出你是哪個階級出來的。等到那個時候事情就不妙了,你必須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采取行動。第二就是,高利貸者是好商量的人嗎?五年你還不還錢的話,高利貸者就要上門打鬧。他上門打鬧的情况讓該女繼承人看到以後,你豈不是整個穿幫?她也許還沒有發現,但是她順口給她家的老奸巨猾的阿加莎姑媽說了,阿加莎姑媽二話沒有說,也不跟侄女說任何話,立刻就跑去找她的律師去了,律師立刻就雇了一個私人偵探去調查一下這個人的來龍去脉,于是整個故事就要穿幫。這是英國小說的經典情節。所以,你一定要在高利貸者打上門以前把這件事情解决掉。高利貸者打上門以前的時間還有多久?五年左右,不會更久了。
    [17:20]這件事情白區黨都不知道。紅區黨心裏有事,而我把它猜出來了。白區黨的那個做法就是,“我已經獲得了很大成績呀,韓國瑜如果當上總統,怎麽也比陳水扁要强一點吧。我已經做出了很大成績,你們還不滿意?”但是按照紅區黨的看法來說,“照你的規劃,韓國瑜當了四年總統,做了四年馬英九,又來一個蔡英文,然後我們完全回到原點。你還說你成績很大,而那時候我們已經沒有錢了。他媽的,你當初問我要錢的時候,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統戰希望很大呢,我們眼看就要勝利了。這種事情可以容忍嗎?你不要忘記,如果你背叛我們,我們可以公布你的全部材料。然後你在白區暴露以後,你要到資産階級的監獄裏面去。然後從該監獄出來以後,你哪兒也混不下去。如果你回到紅區的話,我們會戳破你的睾丸。”
    [18:15]因爲白區黨的材料總是在紅區黨手裏面,所以最後拿主意的顯然是紅區黨。紅區黨根據以上的理由,認爲韓國瑜那種“國防靠美國”的做法是不行的。“國防靠美國”就是說,你其實只是反了獨,幷沒有真正促統。國防必須靠中國,國防靠了中國以後,才能像1948年的捷克那樣,國防部長由蘇聯人擔任,看你跳到哪裏去。你跳的話,我們直接派坦克上街。這樣做,統戰才能够達到最後的效果。統戰的最後一步是使用武力。從來沒有哪一個共産黨,無論它怎樣統戰,能够指望它真正依靠選舉獲得勝利的。它的選舉是最後一次選舉,以後就不會再舉行選舉了。而要使選舉成爲最後一次選舉,使用武力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强力部門必須交出來。韓國瑜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的話,那他就不是適當的對象。
    [19:06]最後一層就是紅區黨和白區黨的生死鬥爭,這個鬥爭是要連誅九族的。到目前,習近平其實還算宅心仁厚,或者說是他實力不足。可以說,他也是依靠欺騙手段上臺的。爲什麽他能够上臺呢?爲什麽李克强不是總書記和主席呢?因爲習近平看上去像一個傻瓜。大清朝的改革開放幹部普遍認爲滿洲人和蒙古人是傻瓜。這些人讀孔子的書讀得非常利落,而雖然滿洲人和蒙古人對孔子幷沒有敵意,對關公也相當崇拜,但是他們在做題家這方面總顯得像是有點笨笨的。但是做題家沒他們能打,這才是重要問題。而做題家在做題的同時還是有點瞧不起他們。江澤民時代培養出來的改革開放幹部對于廣大山東老幹部也有同樣的看法。而且山東老幹部比滿洲人和蒙古人更糟一點:他們真實的地位不是滿洲人和蒙古人,相當于滿洲人和蒙古人的是蘇聯老幹部;山東老幹部只相當于是曹雪芹那種人,他們是滿洲人和蒙古人麾下的包衣。只是因爲偉大的斯大林同志不能讓蘇聯老幹部正式出來當國家主席,才讓這些山東老幹部出來的。所以做題家、廣大改革開放幹部很容易産生幻想:“你丫山東老幹部是一個即將被歷史淘汰的團體,我們不需要怎麽收拾你,未來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肯定是我們的天下,因此我們忙著自相殘殺,忽略了你們的重要性,結果才讓習近平上臺的。”
    [20:48]當江澤民和胡錦濤在爲了爭奪任命繼承人的權力而相互咬的時候,曾慶紅和其他許多人都認爲習近平是一個傻瓜,因爲他在福建和浙江一帶的政績已經充分證明了,按照改革開放幹部的招商引資、發財致富、悶聲大發財的標準來看,習近平確實是一個大傻瓜。跟汪洋比起來他就是一個大傻瓜,跟李克强比起來他也差了N多倍,看上去這輩子也趕不上了。誰能够搞倒李克强而同時又不像是李克强那樣可能砍我們這些退休老人的三親六戚、公子王孫、部屬門生的各種待遇呢?當然是一個比較傻逼的人才好,我們要的就是傻逼好不好。你如果換一個精明强幹、能够推行改革的人,那麽即使傻瓜都清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推行改革的第一步和必要環節就是要砍老幹部的福利,沒有任何改革在維持或增加老幹部福利的情况下能够執行的。那麽我們正確的選擇當然是要選擇一個傻瓜。于是他們就把李克强搞了下去,把習近平搞了上去,心滿意足地看到,我們終于得到了我們需要的傻瓜。然後這個傻瓜表現出他是山東老幹部的忠實繼承人、還企圖把蘇聯老幹部留下來的遺産一口吃下來、而且還企圖把偉大的中國主義者蔣介石的遺産也一口吃下來的時候,事情已經有點晚了。
    [22:17]但是習近平畢竟還是一個山東老幹部,跟控制克格勃的蘇聯老幹部相比起來的話,他殺人的手段明顯不足。而且他像萬惡的蔣介石一樣,他太依靠中國主義的意識形態。所以他才會說出“我將無我”這句話,就是說,我們爲中華民族鞠躬盡瘁,如果你不肯犧牲自己的利益的話,那麽我就要用蔣介石對付龍雲的那套手段來對付你,我用意識形態綁架的手段來對付你。這套手段是不强的,所以到目前爲止他幷沒有能够真的殺掉誰,只是關了一批人。而且他有一個跟蔣介石同病相憐的做法,就是他給錢的能力非常有限。蘇聯老幹部是依靠共産國際給錢的,共産國際給錢的能力至少是蔣介石的三倍,所以馮玉祥和紅軍都肯跟著共産國際走;但是習近平的財政能力跟蔣介石相同,他沒有一個遠在俄羅斯和內亞的基地,他完全靠改革開放幹部從溫和派中國人手上榨錢,而已經榨出來的這些錢很大一部分已經被各路老幹部分光了。他靠意識形態動員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爲,他在殺人能力和給錢能力方面都有點提不起來。他依靠意識形態動員,還包括各種“中華民族就要崛起,就要超過美國”的動員,在最初五年顯得很强,但這個强是蒸汽一樣的强,不是殺人力量和錢袋子力量這個實質意義上的强。
    [23:51]他以反腐、政治正確、中華民族崛起的名義搞掉了很多老幹部,使得當初扶植他的許多人 — — 包括江澤民系的許多大佬們悔不當初,但是已經爲時太晚,而且還把任期制也給廢除了。但是在這個時候他碰上了一塊硬石頭,就是靠蒸汽和意識形態裹挾解决不了問題、必須要靠槍杆子和錢袋子才能真正解决的問題,那就是以川普爲代表的萬惡的美帝國主義。照美帝國主義的解釋,習近平的崛起意味著改革開放幹部背叛了擁抱熊猫派籌劃好的和平演變大業,所以你不仁我也可以不義,他們派出了川普來收拾你。而習近平則很可悲地暴露出來,如果沒有改革開放幹部從美國弄來的錢,他的辦法就是沒有任何辦法,像蔣介石在重慶一樣沒有任何辦法,除了號召你們學岳武穆、吃平價米以外沒有任何辦法。
    [24:53]沒有任何辦法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尤其是在你幷沒有把改革開放幹部全部殺光的情况下。你頂多是搞掉袁世凱,段祺瑞和吳祿貞還是你少不了的人。在這種情况下,事情是非常麻煩的。因此,他剛剛發了狠話,又開始跟川普談判,他一跟川普談判,萬惡的曾慶紅,北京的流言已經一百二十次地宣稱他就是下一個進秦城監獄的慶親王了,然後他就高調回江西省親了。按照中共官場的邏輯來講,這就是改革開放幹部反撲。改革開放幹部從跟川普的談判得到的信息就是:“哈哈哈,習近平看來還是離不開我們,哈哈哈,所以我們現在要不失時機地捲土重來。”他這樣高調出山的意思就是向廣大的幹部發話說:“你們不要以爲習近平很牛逼,哼哼,我看他的日子好不了,他靠的是我們,現在我要出來了。你們不要害怕,你們勇敢地出來反攻倒算吧。”習近平現在的處境相當危險。我敢說,他如果不發動十月政變,就是在忽悠美國幾個月以後、把十月一日的大慶搞過以後趕緊把改革開放幹部好好收拾一下,貨真價值地殺幾個人,殺溫家寶還是殺曾慶紅沒關係,那麽他將來的下場是非常危險的。很可能就像文革後期的毛澤東一樣,打倒了劉少奇,但是自己手裏面的人不中用,王洪文、華國鋒撑不住場面,讓萬惡的鄧小平捲土重來,結果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住。
    [26:23]中共黨內要把習近平搞成華國鋒的輿論早就搞出來了。像最近何頻他們的報導,我相信何頻他們是白區黨的人。以前我還只是懷疑,有很多人向我揭發。但是最近他們開始說,習近平到重慶去見陳敏爾、胡春華那些人是在選繼承人和接班人,習近平不會任第三届,會讓繼承人之類的接班。我敢說,習近平在重慶的視察根本沒有一絲一毫要選接班人的意思。而他們一定要說習近平要做他根本不想做也毫無迹象要做的事情,是什麽意思?他們想綁架你和裹挾你。在你實力不强或者意志不堅定 — — 順便說一句,在政治上講,實力不强和意志不堅定兩者是可以劃等號的。你不可能是僅僅靠你意志堅定,在你沒有實力的情况下能够堅定得起來。你又不是一個孤立的個人,純粹像是去超市買東西,老婆讓你買的東西你就是不買,還可以過得去。你一個政治集團的頭頭,你在拿不出錢和拿不出槍的時候,你個人意志堅定,你堅定個毛。政治上,個人性格是一個非常次要的因素。所以,如果你很弱的話,我們就要裹挾你,先造輿論出來,讓廣大不明真相的幹部和群衆一致說是皇上要退位了。這個皇上要退位的輿論就會構成有利于皇上退位的條件,這就是下一步進攻的先兆了。
    [27:53]向來的政治鬥爭是這樣的:外圍的人士先上,外圍的人士是可以犧牲的雜兵。外圍的人士是受輿論鼓動的。無論在哪裏,根據輿論行動的人都是外圍。你事先想清楚,如果你行動的邏輯是公知說的話或者報紙說的話,那就不要再問了,你老人家就是雜兵,你老人家就是犧牲品,因爲你連個內幕消息都沒有,隨便哪一方都會把你送去做犧牲品的。只不過西方國家的政黨對犧牲品比較好,哪怕是對下層人的福利也比較好,差別也只是這麽一點。在共産黨國家,你就是把你的十八代子孫都押進去了,但是可能你還是非得這麽做不可,因爲你的階級地位就是這樣。
    [28:35]這種做法的含義就是要發動廣大中下級幹部和不明真相的群衆,包括大批的sb知識分子。他們不看政治的實質,只看他媽的任期制不任期制。好像如果毛澤東擔任兩年就下臺了,共産黨就他媽的不是共産黨了,列寧主義的政權性質就會有任何改變,而習近平唯一的錯誤就是他想要任第三届,如果他在第三届及時下臺了以後,民主就會立刻實現了。于是,包括曾慶紅在內的這些人顯然就是想要在國內和國外(因爲他們已經看出習近平對美國的依賴非常大,何頻這些人就是白區黨在國外造輿論的一步棋,當然國內的輿論肯定造得更厲害)造成一種習近平在2023年準時下臺、政權回到改革開放幹部手裏面的聲勢。
    [29:26]這一招出來以後,比較硬的人,就是真正能够填補大位的人,這個人很可能是汪洋,當然也還有其他什麽人,就會跳出來。比如說,按照他們的計劃肯定是,把中美談判搞定,改革開放勢不可擋。他們已經逼著習近平說出了“改革開放不會倒退”這樣的話來了。當然習近平的意思只是說我需要錢,其他方面的意思一點也沒有,但是大家隨便解釋吧。下一步他們就會把汪洋和其他什麽改革開放幹部塞進更重要的位置,把習近平弄上來的人一個一個搞掉。把習近平架空了以後,在2023年順利地逼習近平退位。
    [30:04]當然習近平不是白痴,他就算在招商引資方面或者其他方面是白痴,在報菜名和讀莎士比亞方面是撒了謊,但他肯定不會在人事方面是白痴。哪怕是一個科級幹部,在人事任命方面也不是白痴。他非常清楚哪些人是我提拔出來的,哪些人不是我提拔出來的。涉及到這個問題上,一定是要拼命的。所以十月政變不可避免,鬥爭不過是剛剛開始。我要是進入習近平的角色,我會認爲:“就算中美談判不破裂,頂多讓三億中國人餓死,三億中國人餓死幷不妨礙我當主席。如果三億中國人發了大財,甚至中國稱霸全世界了,但是是在曾慶紅曾主席的領導下實現的,而我習近平同志被打成了中共黨內的又一個華國鋒,因爲犯了嚴重錯誤而被打下去養老去了。在這兩種前途之間,我選擇哪一種呢?我要毫不猶豫地選擇讓三億中國人餓死這個前途。”如果他沒有這樣的素質的話,你放心,他連科長都當不下去,就不要說是當主席了。他肯定有這個素質,所以接下來必然會有生死鬥爭。
    [31:06]相比之下,可憐的韓國瑜和郭台銘在這場鬥爭中間只是很外圍的角色,整個操縱他們的白區黨都是很外圍的角色,你丫算毛。同時就産生了一個很吊詭的結果(外圍群衆可能看不明白,以爲中國是鐵板一塊):其實習近平的利益跟台獨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習近平的勝利對臺灣獨立是非常有利的,而改革開放幹部的勝利對臺灣獨立則是非常不利。改革開放幹部的勝利可能使美國的擁抱熊猫派捲土重來,這才是對臺灣最不利的前景,而習近平的勝利則會造成對臺灣最有利的前景。這個就是基本盤。
    [31:47]當然,郭台銘的出現還有另外一個技術上的含義,這個技術上的含義是專家都能看出來的 — — 阻止王金平。因爲王金平和他手下的地方派系對韓國瑜有恩,王金平想要競選,如果韓國瑜出來搶他的,這是不仁不義。在有封建色彩的地方派系的眼中,這是很丟分的事情。韓國瑜出來,很可能導致王金平分離,國民黨瓦解。郭台銘出來可能是爲了阻止這一點。所以他們演化到一定程度以後可能會構成維持國民黨統一和反對王金平的聯合陣綫,還有下一步操作。但是這個都不太重要,這都是專家和技術那方面的層面的。
    [32:33]我之所以要賭習近平會贏,唯一的原因就是,美國擁抱熊猫派和美國全球主義者的策劃中,改革開放幹部在這個全球計劃當中只扮演次要角色,這個全球計劃有著內在的不可持續性,按照歷史經驗來講的話很難維持二十年以上。即使川普下臺,習近平下臺,其他人都下臺,人事上完全依照他們的安排,他們設計的這個體系也很難自我維持下去,無法避免由于這個體系內在的弱點而造成更加嚴重的經濟危機。
    [33:11]同時更致命的弱點就是,它違背了共同體構建的根本原則:共同體的核心是血和錢,血在錢之上。按照羅馬共和國和人類大部分歷史的經驗,當金錢利益和槍杆子利益發生致命矛盾的時候,槍杆子就要重新奪回自己的話語權。而他們很致命地忽視了槍杆子的權力 — — 羅馬軍團的力量,構成美國軍隊主力和美國大多數州選民團核心的這個政治集團的利益。這個政治集團就是當年把凱撒推過盧比孔河的政治集團。即使是在紐約和加州,你只要出了紐約城,周圍的各個教區仍然全是他們的天下。所以你按照州規劃選舉技術其實是不對的。如果你按照民兵規劃選舉技術的話,紐約、洛杉磯和芝加哥可以忽略不計。能够産生民兵的地方,包括紐約州和加州的大部分地方,全都站在另一邊。這樣做會引起美國本身的憲法危機。早在這個憲法危機爆發以前,全球主義的路綫就已經在美國本土破裂了。因此談判是無法成功的,這是由大格局决定的。美國的全球主義者無法實現他們自己的承諾,他們在美國的權力基礎不足以支撑這個計劃。因此把賭注壓在他們身上的人也像是一座樓上的承重墻破裂以後稀裏嘩啦地一路倒下來,這是不可避免的。
    [34:52]在這個過程當中,如果習近平有比較好的政治操作手腕的話,不但可以連任第三届,而且還可以讓習明澤做他的繼承人,把現在盤踞在老幹部隊伍裏面的大多數人該殺的殺該抓的抓,用他們的資産來充實自己的資源,然後下一步準備在2024年大選以後實踐他的最後一步,這最後一步就是統戰不行上武的。習近平的勝利當然是中國改革開放垮臺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再有錢的後果。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有錢,習近平就贏不了。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沒有錢,統戰就根本開展不了。那麽習近平要做什麽?他把最後這一批錢,打土豪得到的錢,從美國騙到的最後一批錢,武裝他現在這些艦隊,在這些艦隊生銹以前把它們打沉在海底,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養護這支艦隊也是需要有錢的,而他沒有這些錢。
    [35:54]你看,美國在冷戰結束以後把它70%的核武器都裁掉了。美國是按照超過俄羅斯20%這個標準做的。蘇聯在八十年代最高峰的時候,按數量講的話核武器曾經比美國多20%,按質量還是美國占優勢。然後蘇聯垮臺以後,蘇聯的核武器(當然跟美國是有協定的)直綫下降。美國和俄羅斯的核武器都不斷下降,不斷拆毀。美國始終保持比俄羅斯多20%的比例,質量始終是美國保持優勢,這對它來說保障安全就足够了。但是拆卸核武器需要花很多錢。老實說,如果不是出于道義的話,像川普在叙利亞那樣把戰斧導彈統統打到阿薩德頭上還便宜一點。打到阿薩德頭上,成本是零。如果要繼續養護這些戰斧導彈,成本是最高的;拆卸它的成本是第二高的;打到阿薩德頭上,成本是最低的。
    [36:49]根據這個邏輯,習近平手裏面這些北洋艦隊,老實說,讓它們在戰爭中打沉的成本是最低的,保持這支艦隊而不打的成本是最高的。讓這些艦隊在港口裏銹爛,像蘇聯處理它的坦克一樣,拆卸它,各種處理,成本比打一仗還要高。所以就憑這一點,他也應該是要打一仗的。所以我覺得,未來的路綫圖,我已經能够畫出七成了。中美談判將會成功一年半載,然後撕毀協定,隨著中共內部的政變,廣大改革開放老幹部以及依靠美國全球主義者和改革開放幹部吃飯的無産階級資本家和溫和派中國人在今後的五年內家破人亡。他們有很多人不明白,他們真正的宗主是比爾·克林頓總統,但他們從來沒有搞清楚這一點。所以就憑這個政治意識和政治水平,他們也是活該的。
    [37:59]順著這個游戲發展下去,臺灣的前途是什麽呢?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2020年和2024年兩届總統都掌握在非國民黨手裏面,哪怕什麽也不幹也是最好的。如果是做不到的話,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剩下的這幾個月內强行通過(因爲民進黨現在是壓倒多數的立法院優勢党)國安系統立法。不要擔心因爲沒有政治協商、下一次如果立法選舉失敗以後被國民黨推翻,這個沒有關係的,你先制定起來。像美國聯邦黨人的半夜任命(Midnight Appointments),在萬惡的杰斐遜總統上臺以前,我先任命一批聯邦法官,先任命進去再說,然後你試著廢除吧。你不廢除,假如像馬英九最初幾年那樣保持謹慎、慢慢來,讓它先發揮作用;等你要廢除的時候,我再召集第二次太陽花運動,按照烏克蘭的模式,國民黨膽敢廢除國安立法,這就是叛國的證據,毫不猶豫地驅逐亞努科維奇,製造第二次烏克蘭事變。這就是目前的最佳選擇。至于是讓蔡英文上臺還是讓賴清德上臺,這是細枝末節、根本沒有必要認真考慮的事情。而且要考慮比如說要不要讓柯文哲出來、要不要讓王金平出來之類的問題,民進黨的久經沙場的選舉專家就是最內行的人。他們說出來的話不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比其他任何人說出來的話都正確,所以就聽他們的話就行了,沒有比這更高明的策略了。按形勢所容許你能够采取的最高明的策略就是這個。
    [39:40]主持人:您說的這是七成的把握,那麽如果出現那三成的可能性,在美國那邊的變化先不管,在中國,改革開放老幹部取得了局部的勝利,在臺灣,依靠台商和像郭台銘這樣的資本家的結合也在臺灣的選舉取得局部的勝利,那麽中國有沒有可能在接下來這四年到八年把臺灣的經濟力量吸納進去,可以再續命一段時間?
    [40:16]劉仲敬:這個當然是可能的,但是在這種情况下中華民國的構架不會垮,結果等于是一種馬英九式的拖日子、然後等待下一步博弈的局面。在這種情况下,戰爭不會爆發,因爲中華人民共和國還有一定的希望。同時,正因爲如此,它不能用直接的、1948年對捷克的那種手段破壞臺灣的憲法體制。它會采取比較長綫的、比較符合白區黨利益的做法,然後進一步比如說在民進黨和臺灣本土派的社區和政黨基層製造一些代理人,想在兩黨當中都發展出一些代理人,以便在不需要魯莽滅裂、以免引起美日反應的情况之下慢慢地溫水煮青蛙。因此,博弈將會延長一個時間不定的期限,延長的時間期限就是全球主義者能够維持的時間和改革開放幹部能够給中華人民共和國掙錢的時間。
    [41:13]這時候,在前一種我認爲有七成可能的路綫圖當中可以忽略不計的其他力量就開始發揮作用了。我設計出來的諸夏就是在這個情况下能够發揮最大作用。如果巴蜀獨立了,你去反對西藏獨立或者反對臺灣獨立到底有任何意義嗎?但是巴蜀在什麽情况下才能和平獨立呢?就是像江澤民時代的改革開放幹部爲了在美國面前能說得過去,在國內要維持一個法治國家的表面,廣大知識分子可以坐在體制內吃飯砸鍋,在這種情况之下,我有相當大的空間能够把本質上是無法統一的地方利益和階級利益調動起來。然後像1970年代白色恐怖時代的民進黨和現在的香港獨立黨在香港的情况一樣,它會鎮壓你,但是你把占中九子判上幾個月或者十幾個月的徒刑,這簡直就是在增加他們的威望,所以他們必然會下一步把他們的政治組織升級。
    [42:19]于是,在我剛才描繪的這一套白區黨正在臺灣兩黨內部和社區基層內部(這個是需要一代人的時間的)做超過一代人的長期經營的時候,這一代人的時間足够我活活吃掉中國主義的知識分子,把諸夏的建構搞得非常完善,而且在大多數諸夏各邦都布好政治組織。接下來就要比一比,看看是我建構諸夏的能量大,還是白區黨在臺灣播撒中國主義的能量大。照我的意見,我會贏。爲什麽?因爲中國主義自身在財政上和所有的方面上、以及對人類歷史規律和共同體感情來說是逆水行舟,而我搞的那一套是順水行舟。所以我敢說,它在民進黨內或者臺灣內部培養代理人的速度,趕不上我在中國境內培養諸夏愛國者和諸夏獨立組織的速度。
    [43:20]我認爲不大可能發生的情况是對我最有利的情况,但是我不提它,因爲一個優秀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不能按照對自己最有利的假設辦事。在做出估計的時候,一定要把對自己最不利的假設加十分或者加二十分,這樣得出來的結論才會比較接近于真實。人自然的心理偏見就是,把自己的希望和對未來的預測合二爲一。而且我自己有一個我個人性質的經驗就是,我做事情自古以來就是有正本和副本的,副本都是對自己比較不利的情况,在正本注定會失敗的情况下拿出來做退路,結果每一次都是副本變成了正本。我離開新疆跑到成都去上學,這個就是副本戰勝了正本。我離開武漢跑到美國,又是副本戰勝了正本。我以前跟你講過,我用幾代人的時間用和平方式緩慢培養諸夏、以及硬著頭皮在2025年或多少年的血戰當中大開殺戒只是副本,但是副本戰勝正本的可能性仍然是占壓倒優勢的。
    [44:32]主持人:剛才提到2025年,您最近(21 Apr 2019 & 20 Apr 2019)有發推文說:“大蜀民國既不在乎國民黨的黨産,也不在乎臺灣人死多少,只在乎利用貴匪海空全滅,美國人又不管亞洲內陸的有利時機,消滅中國恐怖份子,用巴蜀利亞的土地的党産獎勵巴蜀利亞愛國者。”“匪諜專家認爲2025年預測是真實或難以避免的。”您剛才說的七-三分的幾率,是依照你對于匪諜操作的外露資訊做出的判斷嗎?
    [45:04]劉仲敬:我這裏面說的匪諜是專門用來對付諸夏的匪諜。匪諜是各有分工的。這裏面說的匪諜要限定一下,不是跑到國防部去偷國防情報的匪諜,而是在輿論場上負責搞輿論操縱的匪諜。這些匪諜的工作方式是什麽呢?就跟我有一次(8 May 2017)在推特上說郭文貴現象的文章一樣,它是按同心圓做事的,跟我做事的方向相反。同心圓是什麽?党(中國共産黨)、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中華民族)、華(華夏文化)。有些人愛黨,那他就對外圍必然很愛;有些人愛國不愛黨;有些人國也不愛,黨也不愛,但是他愛中;有些人党、國、中都不愛,但是他愛華;如果党、國、中、華都不愛的話,那麽這種人只能殺掉,只能用硬的,軟的統戰就沒有辦法了。我的動機始終是,對于愛黨的人,就讓他愛國不愛黨;對于愛國的人,就讓他愛中不愛國;對于愛中的人,就讓他愛華不愛中;對于愛華、裏面三層都不愛的人,就讓他連華都不愛。而匪諜呢,他也是看人下菜碟,他就是:對于愛華的人,用華把他拉成愛中;對于愛中的人,用中把他拉成愛國;對于愛國的人,用國把他拉成愛黨。
    [46:21]我做這件事情就是,隨著我的地理位置的移動,不斷地越拉越遠。你要是認真研究我過去的言論就會發現,在2016年我來到美國以前,我不反華的,我只反裏面那三圈,因爲當時我的統戰對象大多數還是這一圈的人;然後一旦到了美國以後我就連華一起反了,把整個中國主義的古代史全部給解構掉了,因爲那時候我等于是俗語所謂的翅膀硬了,你們這些過去的統戰對象在我看來現在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統戰價值,要麽跟著我走,走得更絕一點,要麽你愛死愛活,我現在不管你們了。我這套手段是從共産黨那裏學的。你只要被共産黨統戰了以後,你就要跟著共産黨走得更遠。比如說你原來是愛華不愛中的,然後順著這個一路走過來,變成愛國不愛黨的人。然後等你走到愛國不愛党這一步以後,黨就會露出猙獰的面目說:“事實上沒有党就沒有國,這是鐵一樣的事實,如果你連黨都不愛的話,我們就要剝奪你愛國者的稱號。”然後你爲了不被剝奪愛國者的地位,那麽你就不得不連黨都愛。我采取的做法,方向跟他們相反,但是技術上是非常相似的。現在我露出了反革命分子的猙獰面目,就是說,“你如果連華都不肯反的話,我就要把你統統打成中國主義者,管你是基督教徒還是伊斯蘭教徒什麽的。”
    [47:44]當然,對于對付諸夏的這個系統的匪諜來說,實際上諸夏就只有我剛才說的那兩條路,很清楚:要麽慢悠悠地搞理論建構,培養一批弟子,一代一代去搞;要麽在五、六年以後就動手殺人。他沒有別的選擇,他按照他的選擇方式,只能够把五、六年以後就殺人的這一撥人帶成“培養弟子,我這一輩子先不殺人,等我兒子那一輩人再殺人”,往那個方向帶。其實,從真正的共産黨看來,這兩種人都是反動分子,我只要做得到,就把你們統統殺了,但是既然我沒有辦法把你們統統殺了,我只能把你向危險性比較小的方向去帶。比如說,痛恨共産黨、但是熱愛中華文化的那些人,當然如果他們在淪陷區的話早就被殺光了,統統是反動分子,留著幹嘛;但是如果他們在美國的話,我只能用軟辦法,要麽是反黨但是還愛中華文化,要麽是連中華文化都不愛,我只能想辦法說服你去愛中華文化唄。中共搞的各種文化協會就是幹這個事情的。你反黨這件事情我是沒辦法的,我也沒辦法帶你,但是你在連中華文化都反的反黨分子和反黨但是愛中華文化的反黨分子之間,我儘量帶你往愛中華文化那個方向走,這叫聊勝于無。所以,負責主管諸夏這方面的匪諜肯定也只能是這種選擇。
    [49:06]當然,我算的時間綫是我根據按說是只有紅區黨和各國情報人員才知道的共産黨真實的財政力量推算出來的。我這種推算方法跟恩裏科·費米在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當天的做法一樣。他當時在現場,他撕了一堆紙片,隨風一扔,然後從紙片吹落的方式算了一個大致上的值。這個數字是不精確的,但是數量級是精確的,只要數量級對就差不多了。我這個算法跟他是一樣的,因爲我不可能有精確的數字,但是我從泄露出來的像是飓風吹過的樹木折斷、樹枝飄落這些次要徵兆可以逆推出數量級來,這個數量級對我來說是足够用了,因爲數量級就大致上能够决定時間綫了。
    [49:52]主持人:您之前在一個講座(20170723:《世界秩序坐標系當中的東亞共同體叙事》)裏面說過,改革開放老幹部對于溫和派中國人其實撒了一個瞞天大謊,就是關于三億中産階級,事實上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體系能够容納三億中産階級。第二個問題就是,我們剛才提到,可能性比較小的方案是要假設中國還有足够的勞動力才有辦法成功的。所以您認爲,無論如何美國的全球主義派都沒有辦法解决這兩件事情,所以後面這個方案終究還是會失敗。沒有辦法解决中國勞動力老化的問題,沒有辦法解决如果中國人的一大部分都變有錢了、他們怎麽塞進世界體系的問題,即使是美國的擁抱熊猫派也沒有辦法解决這樣的問題。
    [50:47]劉仲敬:美國擁抱熊猫派的解决方案實際上是,三億中國人有錢以後,要變成中産階級,必須改革政治和開放政治,然後他們就會向中國共産黨施加壓力,改變中國的政治。而中國共産黨對付的方式就是,把這些人變成對外侵略的納粹分子,然後通過中國主義 — — 讓他們推翻美國的世界霸權、然後把美國人的蛋糕分給他們的方式來解决這個問題。他們的太上皇是克林頓總統,他們的皇帝是江澤民。他們跟著皇帝江澤民走而不跟太上皇克林頓走,按照封建倫理來講就叫不忠不義,你活該去死。事情做到這一步,擁抱熊猫派是沒有辦法救你的,因爲他們不能犧牲美國的國家安全利益。
    [51:30]至于人口老化這件事情,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人口老化這件事情是美國原教旨主義者不能忍受的,因爲它涉及到違反人道的計劃生育,但是實際上是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的。中國的真正威脅是兩極的,一極就是朝鮮式的亂扔炸彈,一極就是難民四處亂竄。計劃生育有效解决了後一個問題。等于是,從不講道義、只講現實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看來,血汗工廠是解决中國人口問題的辦法。一方面,它有效地使可能變成難民的人口斷子絕孫,另一方面,在他們斷子絕孫以前産生了一些産值,這些産值中的大頭歸了國際金融體系,所以最終將爲美國所用,小頭歸了中國改革開放幹部。被犧牲的這批人作爲人肉電池,消耗殆盡以後,等他們老了以後,也鬧不出什麽事情來,只能乖乖去死了。這樣,就成功地解决了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看上去是很難解决的問題。這個問題是需要中國共産黨配合的,因爲必須有人幹髒活。總得有人幹壞事,幹壞事的人最好是共産黨人。而且這件事情也是共産黨自己製造出來的。如果共産黨不在中國當權的話,這批人口根本不會産生出來。沒有中國共産黨的話,下層階級會根據他們的經濟前景决定自己的生育數目,可能通過零零星星的、像歐美傳教士見的那種殺嬰殺女人的方式解决,因此不會突然有毛澤東時代的人口爆炸。
    [53:12]主持人:可是毛澤東時代他們也沒有錢,他們的生産力也沒有提升,爲什麽他們敢多生呢?
    [53:21]劉仲敬:因爲毛澤東時代是按照工分記帳的。男性勞動力越多,你的工分就越多。所有的私人財産都被取消了,大家都在集體農莊裏面幹活。集體農莊裏面,你的收入由工分决定,工分由你們家男性勞動力的多少决定。你們家男孩越多,你記的工分就越多。當然,這樣做製造出來的結果就是,田不够,而男性勞動力却太多,他們必定會到各處各種胡鬧來擾亂社會的。但是你要搞人民公社的話,結果就是這樣。如果不搞人民公社的話,那麽結果就是土地私有,土地私有必定會有地主富農的。你打倒了原有的地主富農,那麽過不了幾年又會産生出新的地主富農。
    [54:08]主持人:之前(20181018)您在冬川豆問答中提到說,“理想的家庭要由男人做政治决定,女人决定宗教信仰和價值觀。”這個講法聽起來很新鮮,您可以再深入講解一下嗎?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有衝突的話,對家庭會造成什麽影響?
    [54:27]劉仲敬:政治是殺人的。政治的核心是分清敵我,所以他是按照殺人來區分的。殺人是男人的業務,只有男人才能够有適當的比例感,而女人缺少殺人的經驗。我注意到,好像涉及戰爭的事,一般女人都不大喜歡參與。這恐怕不僅是生理上或者體力上的問題,體力上的問題是現代科技可以克服或者微不足道的,而是說在心軟這方面,在不大容易用殺人來作爲解决問題的方式這方面,她跟男人有很大的不同。然而把這個權重取消掉,你對政治的判斷力就整個失靈了。自古以來,高級的政治形態都是圍繞著殺人而建立起來的。不太殺人的原始部落有很多不是母權、但是有母系色彩的,或者雖然不是母系色彩的、但都是小型社區。達到國家層面的高級建制始終是在戰爭博弈的過程中産生出來的,所以它內置有男性的基因。
    [55:32]但是生育是女性的事情,男人對這個事情是沒有比例感的。而且,母親和嬰兒之間的關係是你的大腿和你自己的大腦之間的關係。男人不一樣,男人對嬰兒的感情是取决于他對孩子母親的感情,就是在他看著那個他喜歡的女人肚子變大、然後生下孩子的過程中間産生出來的,是外生的。而女人對孩子的感情就好像是你動了手術切掉一條腿以後仍然會感到腿在疼那樣,孩子就是她自身的一部分,保護孩子跟保護她自身是沒有任何區別的。這個區別非常重要,只有女人才能够有效地保護兒童的身心,而男人的保護是不大靠得住的。
    [56:23]有一種人是痛覺神經發育有問題,所以別人感到痛的時候他不感到痛。這種人往往活不到很大年紀。他的手放在火上,手都烤焦了,他是聞到焦糊味才發現手已經烤焦了。他缺乏正常人那種一碰到火馬上就哇的一聲跳開的那種反應,這個反應能力的差值就會使他損失好幾十年的壽命。如果用男人來代替女人發揮這個職能的話,效果就相當于是切斷了你這個即時反應的痛覺神經。對于這個基本上還處在神秘狀態的兒童的身心成長來說的話,這樣很可能是相當于把一個十五歲的小孩不放在學校或者可信賴的師長手裏面、而是直接把他扔給街頭黑幫一樣,讓他突然落入一幫既不愛他、而且還隨時會犧牲他的壞人手裏面。也可能被犧牲掉,也可能幾年以後鍛煉出來,自己也變得心狠手辣了。比這個還要嚴重幾十倍,因爲它發生在人類生命的極早期、最敏感時期。如果把女人對生命的權力交給男人,對一個五歲或五歲以下的孩子來說的話,發生的效果就會比把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脫離家庭、扔進黑幫還要嚴重一些。
    [57:53]宗教本質上是關于生命的東西。在政治層面上,宗教體現爲社區的維護者。在全世界所有地方和社區,凡是信仰宗教的人,他們的家庭都比不信仰宗教的人更繁盛一些,子女也更多一些,這些都不是偶然的。雖然宗教的核心是神秘的和超出人世的,但是它的外圍所掠過的地方最直接接觸的部分就是人類最軟弱的部分 — — 嬰兒和臨終的死人,宗教就是在這兩個點上顯示出它的不可替代性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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