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謝行五是個地主家的管家名為謝汛,是海盜的兒子,原本海盜是搶劫地主的船貨,但地主跟他們談了談,地主需要人力,而部分的海盜不想再當海盜,便同意了地主的條件,在檳榔嶼生活起來,偶爾伴隨貨船出去,但他們會再回來。
地主見謝汛聰明,便教養在身邊,讓老管家帶著他,果然十幾年後,謝汛協助管理著地主的檳城、新加坡兩地的生意,而馬六甲則是由地主的女兒自行管理。
謝汛特別喜歡喝蘇打水,這東西有趣,但貴,也就合作商行的老老闆會在家裡擺個幾箱,每次看見謝汛時便招呼他喝個幾瓶。
老老闆喜歡蒐集東西,有幅畫上畫著個男人,瞧起來是清朝,畢竟畫裡頭的男人有剃髮,畫上寫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謝汛好奇這人是誰,老老闆笑了笑,夢裡頭看過的人,「我看見他了,可我也老了,現在的我都七十了……」
謝汛想了想說:「那就應該改提『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遲,君恨我生早。』」
謝汛離開後才覺得有幾分古怪,莫非老老闆喜歡男人?隨後又笑了笑,這也沒什麼,偶爾還是會見到這樣的人,不過自己到是都沒喜歡的,女人、男人……
想起地主的女兒,謝汛苦笑了下,有時真想像小時候在船上一般自在,不如哪天辭了工作,開個小商行,待到蘇打水便宜些時,就只賣蘇打水……
看過那畫的謝汛回去當晚便做了個夢,夢見自己便是畫裡的那個人,他老看著自家小主子,小時候便追著他的背影跑著,大了些還是追著他的背影跑著,後來小主子進宮去幫伴讀,常不在府裡,他便等他回來。
回來的時候,小主子便跟他說了皇子們讀書的習慣,也提起他學了些什麼。
在大了些時,他總覺得小主子長得好看,尤其瞅著他的時候,眼睛一眨一眨的,比許多姑娘家好看。
被小主子摸到起了反應,自己是又羞又怒的,趕緊就跑了,自己不是姑娘,總不能名正言順的待在他身邊一輩子,他不想像依博丹一樣。
依博丹……
謝汛醒來後滿身汗,額頭一片汗濕,隨意拿塊毛巾擦了擦臉、擦了擦身體,又換了一身睡衣,呆坐在離窗台近的椅子上看著外頭的月亮。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遲,君恨我生早。』難不成自己說中了?
這日謝汛找了理由去合作商行看老老闆,沒想到僕人卻說他在主屋裡休息,僕人通報了一聲,老老闆同意讓謝汛過去。
老老闆在畫圖,畫的是一匹駿馬,畫圖的手動的十分流暢,原本還有幾分白的紙張一匹戰馬躍然紙上,那馬的鎧甲是清朝戰馬披掛的。
老老闆看見謝汛來了時手仍沒停下,撥空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來了?平日不都是結帳時才來?」
謝汛頭一回覺得說話是件不容易的事,想了想還是只道:「只是想來走走。」
老老闆點了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老老闆喜歡畫圖?戰馬?」謝汛靠近看了眼,感覺那馬的眼睛就像下一秒會眨一般,這種筆法還有神韻都再再的表示老老闆是個畫圖高手。
「這幾年才喜歡,畫圖能讓我心裡平靜。」老老闆放下筆,把手稍微洗了洗。
謝汛拿起一旁的布巾遞了過去。
只見老老闆愣了一下,接過手開始擦拭。
謝汛找了個位置坐下,不知為何的開始跟老老闆說起小時候的生活,到地主女兒對他的追求讓他深感困擾。
「海盜的生活早些年我也過過,有段時光在海中迷失,飲用水也快要喝完,太陽光就像火焰一般燒灼著皮膚,儘管周圍都是海水,那種感覺就像要在海上被蒸發似的。
現在回想起來到有幾分懷念,有時想再體驗一次,卻發現已經力不從心。只是再重來一次與否,我還是會選擇上岸,停靠才能遇見想遇見的人……」老老闆笑著說著,他很慶幸終究還是遇到了。
謝汛在這一瞬間好像知道了他的笑容代表著什麼。
而老老闆輕咳了下,「至於女人的事,我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說來也挺神奇的,凡對我有些意思的女人總是會突然消失或死於非命,這幾十年下來,已有六個憑空消失……」
謝汛訝異的看著老老闆,這已經接近是種詛咒吧,以前他曾聽聞過老老闆沒有孩子,所以收養了幾名孤兒,已經讓他們陸續接手生意,卻沒想到背後有這個故事。
「不過,若真要娶妻,還是要找個合心意的人,畢竟婚姻是一生一世的事。」老老闆說著,這一瞬間謝汛摸不清老老闆的情緒。
謝汛想了一會才開口:「如果遇到那人的時間太晚了?」
老老闆睜開眼看著他:「若是我會願意等,但你還年輕……」
『不想耽誤你啊……』
聊完回去後的謝汛做了接續的夢,夢見與小主子相愛、歡好、送他出征、等到他的死訊,到最後自己死亡時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等我回來!』
謝汛最後婉拒了地主女兒的示好,並向二人承諾有生之年都會安分守己的工作,這輩子已經決定一個人走完這一程。
地主女兒問他為何如此打算,哪怕沒有感情,相伴的生活也是可以啊!
謝汛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我遇到那人的時間太晚了,再等一回,等一個合適的時間。」
在老老闆七十一歲這年,在秋天的尾聲他已經有些衰弱,儘管秋冬的溫度並不明顯,但那海洋潮汐帶來的風,卻是不斷告訴這些島嶼上的人們季節的更替。
「要相遇才會想起,發現這件事的時候真希望早些遇見,也希望是彼此合適的年歲,一起成長、一同經歷時代的變遷……」老老闆看著謝汛說著,雖然他看不清楚謝汛的樣貌了,但他還看的見這人熟悉的人影。
「你會等我回來嗎?」
「會。」
謝汛送走了老老闆,看著他火化成灰,然後撒在這片土地上,來自海上,但因靈魂太想相遇而落地。
幾年後,謝汛親自送一批貨到印尼,途中遇到海盜,海盜劫走貨物及飲用水,在謝汛親身經歷了肌膚被陽光曝曬的疼痛感、形同海水般蒸發的脫水後,整船人被救回了馬六甲。
地主沒有責怪,只有慶幸他們人活了下來,然而謝汛的身體自那之後便垮了,兩三個月後便離世,原來是他藏的食物都給了船員和工人們,他比其他人多熬了幾天艱難的環境。
而謝汛離世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我會等你,那、你會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