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25|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你是人類的未來救星1/5

    你是人類的未來救星
      茿,不太理解,自己的家庭為什麼被允許存在。
      警察、政府還有那些私人公司的執法官,不是都該把,她的家長抓起來審判嗎?
      學校時教學影帶中看起來很年輕的老師,總在道德課裡講雙星洲聯的美好正義、自由、民主文化傳統,但當社工們來到筑家裡--他們通常是用U2型探訪機器人代替真人登門,因為可以三維投影,U2也有著相當先進的環境感知功能--之後,都沒有對沙拉格溫達和她家裡其他人,施以正義。
      她至少知道,網路影劇節目上是這麼演的:壞人和做壞事的好人,不論如何都會被抓起來,或被忍者似的角色暗中解決。只有二哥奇可喜歡看的心機宮廷劇,才會有壞人當道結局,而且筑認為二哥只是個很會裝出霸氣的白癡演員,沒有二姐芙爾榭,他根本什麼事都做不了。
      筑的家長是苗條金髮女郎沙拉,還有沙拉的絕命搭檔--波浪黑髮的南美洲豐滿女郎格溫達。筑和家裡其他孩子一樣,都叫她們沙拉格溫達。她認為這樣也滿合理,因為將沙拉和格溫達當作兩個人來叫,並不實際。她們是一體的,宛如棒棒糖的糖果和塑膠棒--缺少任何一個,都沒辦法叫做完整的「棒棒糖」了。
      愛煦莉--筑那年齡最近的姐姐--曾說,莎拉格溫達是「亡命鴛鴦」,或說是「病嬌搭檔」。筑一聽到愛姐這麼說,就對她的發音中所帶著某種,非常原始、粗糙的色情/污穢感嚇了一跳,一直到不願意去網路上查那詞彙到底有哪些意思。
      現在,她沒有機會上網了。
      她感覺旅途才剛開始,自己第一次,這麼早就想了。
      你醒來,假使發現自己躺在簡陋製成的水泥屋裡,空氣中瀰漫刺鼻到幾乎嗆出筑的淚水的煙硝味,雙手還被塑膠繩綁著時,任何人都會想家。
      筑沒有想:莎拉格溫達至少,給自己買了超級可愛的純白全身裙,還買了條紅棕色的真皮皮帶來點綴她那兒童女孩的腰線,打扮得超美美。她幾乎是剎那間,意識到,為什麼莎拉格溫達為她準備像富家子女小公主打扮後,還把她送到神共體的衝突區域。
       。。。。。
      筑皮膚感覺很辣、很燙,幾乎被乾燥灼熱的空氣燙傷,也感覺像有層膜包裹全身,並沒有她以為的那樣不舒服。
      「這是當然的啊。」
      筑依稀記得,下飛機後意識朦朧之中,她被莎拉格溫達拉去機場的保養美容店,做了全身按摩和肌膚細胞重新活化療程。她當時在想,自己是小孩,她的皮膚就算和兩位三十幾歲的成年女人一起熬夜飆完動畫,也不像她們那樣,像死人一樣。那麼,為什麼還去做美容呢?
      她們竟然還買給她,一件超可愛的裙子!?而且這件裙子現在因為她躺在房子內到處都有砂粒的地板上,搞得黃黃髒髒的欸!
      「受夠了啦!人家受夠了!」
      筑扭動身體掙扎,發現雙手拇指被一條尼龍繩綁在身後,她手指拉扯了下尼龍繩,發現那只會讓繩子綁更緊。
      「……」她看了下周圍,這房間除了牆壁水泥的暴露之外,就連天花板上也有著龜裂痕,幾乎能看到繡紅鋼筋。房間另一端靠近門的位置,有張和地板一樣沾滿塵土的地毯,上面擺了一個木箱,木箱上有一台哈密瓜大小的光腦--黑色箱型塑膠架裡面裝著半透明、金屬和特殊強化玻璃相互雜和的橢圓長形,光芒發出於類似腦袋皮質紋路--以及一小台和禮物盒差不多的區域伺服器。那台伺服器旁邊的小喇叭一直發出聲音,摻雜了嚴重雜訊,但筑還是想起來,自己似乎在電視上聽過這種語言。
      現在是暑假,出去玩大概只能算找死,是無言地渴求二哥二姐來找她的碴,所以筑花很多時間待在網界裡面,或者玩家裡客廳那毫無意義奢華的4K立體投影劇場。在她這一個月以來的網界冒險中,曾經對神共體那濃厚異國風的連續劇。
      她很喜歡跟著劇中人物唸台詞,就算聽不懂也沒關係,只是跟著聲音,就好像自己不並不家裡,而是在任何劇中世界一樣。
      這種幻想,不是完全沒用。筑知道,比起沈浸在連續劇這種虛構的東西裡面,完全不如想辦法避開奇可和芙爾榭的眼目,自己搭車去祖父母家玩。
      莎拉格溫達上次做出類似的事情,筑發現自己被丟到大東方共同體某開發中都市區,被賣為雛妓。但是,賣家並不是莎拉格溫達。實際上,她那次根本找不到任何莎拉格溫達的痕跡。
      這種事情,算上這一次,已經有三起。三起唯一的共通點,是她最後總在莎拉格溫達身邊。
      筑理智的某一小部分認為,她並不曉得自己每天晚上九點到隔天早上七點的昏睡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上次在找到能幫助她--也願意幫助她--的大人前,筑都沒有聽到任何人說,是莎拉格溫達把她賣給那家妓院。
      筑心中的憤怒,依然將她的視野幾乎全部塗黑。
      莎拉格溫達的工作,總會這樣把她們身邊所有人捲進去,大哥比利、大姊柳德米拉、二哥二姐奇可與芙爾謝,還有三姐愛煦莉,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莎拉格溫達的「驚險亡命冒險」影響。大哥因此,每次依法回家「孝敬親長」時,一直戴著全息投影面罩,在沙發上坐精準的一個小時半,不和任何人交流。
      這對今年才要升中學的筑,則是完全不同一回事。大哥可以,回到他自己不知在哪的住處,但在沒辦法上學的暑假,莎拉格溫達就得帶仍屬兒童的筑……
      美其名,「出國度假」,實際則是「出差」。
      這,已經是第三次:安安全全的出國旅遊,變成莫名其妙的求生冒險了。筑真的受夠了。
      筑,就在這裡一個人被綁著、躺在地板上,哭出來也不會有奇可的嗤笑或芙爾榭冷嘲熱諷,也不會讓甜蜜體貼的愛姐擔憂,但是筑也感覺到空氣中的乾涸燥熱。
      這房子應該有人住,可是她依然在沙漠氣候之中,要節省水分流失。
      就算穿了超可愛的裙子,就算有超舒服的按摩、超高質量的美容化妝,打扮得超級美,被綁在看起來像是恐怖分子據點的地方,還是太過頭了啊!
      筑模仿著毛毛蟲,蜷起身子,睡姿不好而讓麻掉的雙腳稍微一動,就像千百隻金屬細蟲在皮膚底下鑽洞,筑痛得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不小心吸進沙子,劇烈咳嗽。
      這次,她若能像前面兩次,平安無事回到家鄉,筑對自己發誓:再也不要回到莎拉格溫達的那個家了。
      要在那個自己無比熟悉的城裡繼續居住的話,筑想要住在城市另一端,東南角的祖父母家。
      筑爬了五分鐘,總算能頂住牆壁勉強坐了起身,腹部用力,試著不讓那頭好不容易保養得像是珠寶設計師手下藝術般的偏白金髮,繼續拖在滿是沙土的地板上。筑再爬十五公尺,到房間另一端的光腦那。
      她在忍著腹肌使用過度如無聲尖叫似的刺痛時,也努力回憶著在祖父母家時,她和祖母一起捏陶,還和祖父一起一整個下午待在溪流旁釣魚,靜靜看著時光流逝,靜靜、踏實地生活,專注在一餐與一餐之間的每一小時。
      筑只是,想當個孩子。她少有地央求莎拉格溫達帶她一起出國「玩」,就是因為她著急地想要抓住自己還是孩子的時間。
      孩子的天真,幾乎殺了她自己。
      她一頭撞上木箱。差點讓光腦滾落下來。
      「……水……」
      筑雖然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學過聯邦語之外的語言,聯邦語之外的共通語已經相當複雜,更不用說神民經濟共同體的新閃文--筑之前的小學,語言選修項目並不多,要學就得自己找老師……她也發現,自己能認出光腦上不斷彼此交談的人,所說的詞彙。
      或許在家裡看電視劇,也是有點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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