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聿上樓的時候,姚綺月跟袁芷其已經在那裏鬥嘴了。
「你們倆也差不多一點,哪裏都能吵。」白聿沒好氣地開口。
「聿哥~」
「是她先開始的,自己符都畫不好,整天只會嫌我們家大小貴。」袁芷其一臉不滿地抱怨。
「那你自己說呀,小貴到哪裏去了?」姚綺月叉著手臂仰起頭問。
袁芷其沉默了會兒,把大貴拉出來,「大貴,去把小貴叫回來。」
大貴在屋子裏跑了兩圈,突然窩回袁芷其身邊,一臉害怕。『大貴怕。』
袁芷其一怔,忙把大貴塞進包裏,拉出另一個。「大富,出來。」
一個比大小貴大些的孩子一臉陰沉地站在袁芷其身前,像狗一樣轉頭嗅了嗅,蹲在地上四肢並用地,嘴裏發出低吼,就像匹狼。
姚綺月也覺得有哪裏不對,從包包裏掏出三張符夾在手上。
白聿把手插在口袋裏,走向房間正中央,觀察似地左右望了幾圈,語音低沉地開口。「注意點。」
袁芷其退了兩步,站在姚綺月身邊警戒著。
大富突地高聲尖嘯起來,聲音尖銳刺耳,姚綺月還來不及掩住耳朵,感覺到身後一陣刺骨的冷風逼了過來。
白聿一把扯住姚綺月的手把她拉開,同時開口,「小其閃開!」
袁芷其的反應很快,馬上往旁邊跳開,一個黑影從天花板掉了下來,還散著的四肢扭曲著要拼在一起。
「大富!抓住她!」袁芷其大喊。
大富馬上撲上去撕咬,但那個散了架的鬼似乎不怎麼在意大富的攻擊,只是緩慢地扭著拼好了她的骨架,一把甩開了大富。
大富的身型小,被她一甩撞到牆上,右肩立刻凹陷下去,袁芷其心疼到不行。
姚綺月把手上三張符一起扔出去,在那女鬼身上劈劈叭叭地閃了幾下火花,那女鬼在地上扭動幾下,頭顱180度朝後轉去瞪著姚綺月。
「居然不怕我的火符。」姚綺月訝異地又抄了三張符在手上,疑惑地望著她在地上扭動的身體,拖著的左腳像是缺了腿骨,胸口一個幾乎可以透風的大洞,當中還可以看見蠕動的蛆蟲,和黑油般的血塊。
最令人無法直視的是她的臉。
右邊頭骨整個凹陷下去,右眼被擠壓得就快要掉出眼眶,從左邊還完好的半張臉可以看出曾經清秀的模樣,但現在還完整的那隻大眼睛如死魚般凝結,佈滿了偏黑的血絲,從眼眶裏滑下來的血爬滿了臉頰,活像條蜿蜒的蟲。
她安靜了一陣子,突然間跳了起來,快速地朝姚綺月衝過去。從進來開始,這個女鬼的動作一直很緩慢,以至於姚綺月和袁芷其都沒預料到她的動作能這麼快。
姚綺月把手上的符扔了出去,符紙化成火花融在她臉上,卻完全沒有拖緩她的動作。
袁芷其只來得及把姚綺月扯到身後去,大富弓起身暴衝回來,擋在主人面前。
就在她骨肉剝離的手指將要插進大富喉嚨裏的時候,她的手突然燒了起來。
一把火從她指尖竄起,迅速蔓延到她整隻手臂。
她尖叫了起來,震耳欲聾。如同刺進靈魂深處的尖銳叫聲,讓姚綺月馬上掩住了耳朵。
白聿冷冷地望著她在地上打滾的身體,用左手握著右手腕,張開五指的右手掌宛若被燙傷似地火紅。「聽話,不然燒死妳。」
她在地上滾了幾圈,伏在地板上嗚咽著,抬頭狠狠地瞪著白聿,手臂上的火沒有熄滅只是一直緩慢地順著她的手臂往上。
「聽話。」白聿放緩了聲調,「妳殺了太多人,我送妳上路,贖了罪下輩子再重新做人。」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慢慢地伏低在地板上,就在所有人覺得她應該放棄了的時候,門外閃了個黑影進來,袁芷其吃了一驚,剛剛一直不在的小貴突然晃了回來。
「小貴別進來!」袁芷其急忙喚了一聲。
那女鬼突地抬起頭,目光如電地瞪向小貴,同時著了火的身體衝了過去。
小貴尖叫起來,轉身朝門外衝去閃在一個人身後。
白聿嚇得心臟差點停止,蘇雨正好走上樓來,小貴一下子閃到他身後躲著。
在白聿叫出聲前,那女鬼衝向不知不覺的蘇雨。
正當所有人都覺得完蛋了的時候,那女鬼卻硬生生地停在蘇雨面前,短暫地停了兩秒後立刻迅速地朝天花板衝去,一下子消失在牆角的細縫中。
屋裏的三個人驚愕地望著蘇雨,剛剛還齜牙裂嘴的大富轉眼間乖巧了起來,退後幾步黏在袁芷其身邊。
小貴從蘇雨身後探出頭,輕巧地閃過蘇雨,在沒碰到他的狀況下迅速竄回袁芷其身邊。
白聿緩了口氣,卻皺起眉。
蘇雨見三個人都盯著他,只轉向白聿,「我上來的時候不對?」
白聿盯著他半晌,他確定蘇雨的確看不見那女鬼,沒有人能在這種恐怖的東西迅速衝向自己的時候,還能裝成若無其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地走進來。
白聿還在疑惑的時候,姚綺月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先開了口,「你身上帶著什麼東西?」
蘇雨愣了一下,還是回答。「煙、打火機、錢包?」
「誰問你這個了,你帶了什麼護身符?」姚綺月望著他半晌,才疑惑地問,「你是誰啊?」
「這句應該先問吧,姚大小姐。」袁芷其無奈地望了她一眼。「他是一隊的蘇雨,來幫忙的。」
「一隊能幫什麼忙?」姚綺月不以為然地直接說出口。
「綺月。」白聿責怪地瞪了她一眼,才望向蘇雨,「抱歉,這丫頭口沒遮攔。」
「不要緊,確實幫不上什麼忙。」蘇雨看著姚綺月,莫名有種親切感,他過去不曉得為了慕晴那丫頭跟人道了多少歉。
「你身上到底帶了什麼鬼會怕的?」姚綺月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女鬼遇到蘇雨連撞也不敢撞地逃走。
「會不會是八字太重呀?報一下八字來聽聽?」袁芷其上下看了半天,看不出蘇雨哪裏能嚇走鬼,一手邊忙著餵大富東西吃,好補補他撞壞的手臂。
袁芷其和姚綺月兩個人一起直盯著他,像是不掏點東西出來就得報八字的模樣讓他想笑。
「大概是這個。」蘇雨想了想掏出了錢包,錢包裏夾著一張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符紙。
「驅鬼符?你哪來的驅鬼符?」姚綺月眼睛一亮。
「朋友送的,要我放在身上,我也不曉得那幹嘛用的,在身上放很久了。」蘇雨收回錢包,隨口回答。
白聿一直沒開口,蘇雨注意到他的右手通紅,像是在火上烤了很久。「你的手不要緊嗎?」
白聿甩甩右手,雲淡風輕的回答。「常有的事,不要緊。」
蘇雨也沒再多問,心裏有些疑惑,看來白聿會喚火,但他幾乎沒見過喚火之人會被火反噬的。
蘇雨瞥見白聿下意識扯了下袖口,注意到他手腕處有圈金色的環,像是刺上去的,跟著他發紅的手掌一起隱隱閃著亮光。
蘇雨當成沒看見,在屋裏觀察了起來,「有找到線索嗎?」
袁芷其跟姚綺月一時之間有點茫然,後來才想起理論上他們是來找第二名受害者失蹤的女朋友,但他們忙著捉鬼,已經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看來是躲起來了。」白聿說著,伸手從窗邊地上拿起一個燒得半毀的護身符。「而且躲得好。」
白聿望著護符上還能辨認的字,上頭寫著王爺廟,仔細一看,這房間裏有許多廟裏的印刷品,桌曆、便條紙、黃曆什麼都擺在桌上。
白聿隨手翻著她的桌曆,在前幾天的日期上潦草地寫著「回家拿符」。
「看來她家是開廟的。」白聿看著桌曆背後的電話簿,上頭寫的家裏電話和桌曆上印刷的廟宇辦公室電話只差一碼。
袁芷其和姚綺月恍然大悟,這應該是她還活著的原因。
蘇雨看著白聿手上的護符微皺了下眉,白聿捏著手上的符也神色凝重。
「聿哥這符怎麼了嗎?」姚綺月注意到他們的神情,好奇地望了蘇雨一眼。
白聿朝蘇雨望去,蘇雨連忙擺回他若無其事的臉。
「這符能被燒成這樣,肯定不只是冤氣的關係。」白聿把符放回桌上。「她是家養的小鬼,應該還沒完全成型,等成型了就麻煩了。」
「哪裏養的小鬼冤氣這麼重?」袁芷其有些訝異,被白聿瞪了一眼不敢再問。
蘇雨心想白聿也算是有點見識,不過這倆小鬼看起來實在不太成氣候,應該帶得很辛苦。
蘇雨低頭見地上躺著半張被燒毀的符,認出那是景家符,不自覺得有些想笑,符寫成這德性要被景修看見了,不被吊起來打才怪。
白聿見蘇雨盯著地上的符紙,神情看起來顯得柔和而輕鬆,從見面以來,蘇雨就一直是副冷漠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神情。
「聿哥,我們要去王爺廟找人嗎?」袁芷其小心翼翼地問。
「這種時間廟都關了,我明天一早去,你給我待在辦公室好好研究一下這鬼是怎麼養出來的。」白聿瞪著他,嚴厲的開口。
「喔……」袁芷其縮了縮頸子回答,姚綺月馬上舉起手,「聿哥我跟你去王爺廟!」
「妳也給我待在辦公室把妳的火符重畫五百次,符畫成這德性會有用才怪。」白聿瞪著她,毫不留情的罵。
姚綺月嘟起嘴,委屈的回答,「人家照著書上畫的,怎麼知道會沒有用……」
「不是照著書上畫就好,用點心。」白聿嘆了口氣,回頭見蘇雨一臉好笑地站在那裏,「見笑了,我回去教好再帶出來。」
蘇雨只是搖搖頭,「明天我跟你去王爺廟吧。」
「麻煩你,我九點半在停車場等你。」白聿笑著回答。
「那我先回去了。」蘇雨看這個房子也沒什麼好觀察了的,揮揮手自行下樓去。
白聿等著他離開,回頭望著姚綺月,「綺月,他剛剛拿出來那張符,妳看仔細了嗎?」
「嗯,是驅鬼符,威力很大,我大概練十年也寫不出來吧……」姚綺月吐吐舌頭,還頗有自知之明。
「我是問妳看得出那是誰家的符嗎?」
「是景家符,不過……」姚綺月遲疑了會才回答,「一般人不會用金粉摻朱砂開筆,看起來漂亮但是威力會減弱,我只見過一個人這樣寫符還威力不減的。」
白聿挑起眉來望著她,姚綺月的臉色暗淡了些,「就是景家原本下一任的當家景修。」
白聿當然知道景修,六年前姚綺月的母親和他都死於知更鳥之亂裏。
當時有六個發了瘋的天師,殺了108個人當祭品強開煉獄鬼門,一時之間百鬼橫行,流連在市街上,事件就發生在一間著名百貨商場前的廣場上,近百名天師齊聚伏鬼,雖然最後封閉了鬼門,但那一戰死傷慘重,年輕一代的優秀天師只剩下極少數還在活動,其餘沒死的,幾乎都脫離了協會。
當時那個廣場就叫知更鳥廣場,鬼門就開在廣場正中央地上繪製的知更鳥上,因此被稱做知更鳥之亂。
姚綺月是十隊唯一的女生,也是唯一的世家子弟。她母親是景家人,景家擅畫符卻人丁單薄,那一場戰讓姚綺月喪母,景家也失去最有能力的畫符師景修。
景家卻沒有因此退出協會,姚遠颺無法接受景家當家的決定,因此帶著女兒脫離協會。
姚綺月從小嬌生慣養,並沒有學會太多母親的本事,等母親身亡,父親與景家脫離關係,也就無人可以教導她。
白聿遇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大學生,姚遠颺極為反對女兒走上這條路,但季家平出面說服了姚遠颺,姚綺月才得以加入第十隊,白聿對符紙了解不深,也只能盡可能挖出一些古籍來教姚綺月一些能用的符,只可惜成效不大。
「景家符嗎……」白聿嘴裏喃喃自語。
「手上還有景修符紙的人應該不少,我那天才表哥作風海派,聽說手上的符是當名片發的。」姚綺月無奈的笑笑,「不曉得為什麼我爸不喜歡他,所以我只有十二歲的時候見過他一次而已,之後就沒往來過了,要是有機會往來的話,也許我能學更多一點。」
姚綺月有些感嘆,「我爸不喜歡我媽教我畫符,我唯一畫得好的鎮鬼符就是我那次見著景修表哥的時候,他教我畫的。」
白聿伸手摸摸她的頭,「那就明天多畫幾張練習一下。」
不顧姚綺月的慘叫,白聿決定明天先去探查一下蘇雨的背景,他怎麼也沒辦法相信蘇雨只是個普通人,他知道當時有很多人受了重傷,甚至斷送了身為天師的能力,如果蘇雨是其中之一,那很多疑惑都說得通了。
但就算失去了當天師的能力,也還能教人,他跑過很多地方,找過那些人希望他們當個顧問,只要教教他那三個小鬼就行,但多數的人不是不想得罪協會,就是不想再踏入這一途,以致於十隊到現在都還不成氣候。
白聿嘆了口氣,帶著姚綺月和袁芷其離開那棟公寓。
「把小貴放出來,我問問他。」白聿下樓的時候隨口說著,想起剛剛蘇雨上樓的時候,小貴躲在他身後的事。
袁芷其連忙把小貴從包裏拖出來。「小貴,聿哥問你話。」
小貴跳了出來,看見白聿又轉到袁芷其身後黏著,只探出小半顆頭。
「叫人呀。」袁芷其輕拍小貴的頭。
『聿哥。』小貴趕忙乖巧的喚了白聿一聲。
「小貴,你認識剛剛站在門口的那個大哥哥嗎?」白聿彎下腰,溫和地望著小貴。
小貴可記得白聿雖然有張溫和的臉但兇起來超狠,只是乖乖地黏著袁芷其,偏著頭思考了會兒才搖搖頭,『不認識。』
白聿挑起眉來,小貴不能當著他主人的面說謊,所以肯定是他問的不對。「那……你見過那個大哥哥?」
小貴又偏頭想了想,點點頭。
「什麼時候見過他的?」白聿又問。
『以前。』小貴想了個安全的說法。
「多久以前?」白聿還算耐心的問。
『很久以前。』
袁芷其忍不住伸手拍小貴的頭,「說清楚點,你明明知道聿哥要問什麼,那傢伙是天師嗎?」
小貴把手摀在嘴上,表示他不能說,袁芷其大怒。「你吃了人家的東西對不對!!」
小貴連忙跑開,讓袁芷其跟在後面追打。「你這個敗家小鬼!養你我不如養條豬!」
白聿想想也是,如果小貴見過蘇雨的話,蘇雨肯定會拿點東西塞他的嘴,不過為何他看得見小貴卻看不見那個女鬼……要是裝的,也裝得太像了,第一次在案發現場見面的時候,他可沒裝得那麼像,大貴朝他衝去的時候,他還閃開了。
如果真看不見,或是真要裝看不見,他不會閃開。
白聿有點搞不太清楚,想想也許回去問問季家平的意見,如果蘇雨真如他所想,是在六年前退下的那批年輕天師裏的一個,那也許季家平認得出他也不一定。
白聿把還在追小貴的袁芷其叫回來,把因為剛剛提起景修而有些無精打采的姚綺月塞進車裏,決定先把這二個麻煩小鬼送回去再說。
照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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